论“言语社区”构成五要素之一:地域

2014-06-13 02:57张薇
文教资料 2014年7期
关键词:言语农民工要素

张薇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江苏 南京 211172)

论“言语社区”构成五要素之一:地域

张薇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江苏 南京 211172)

根据“社区第一,语言第二”的原则,社会语言学的研究要“区中找语”。“地域”是“言语社区”的构成要素之一,但它与其他四个要素并不处于同一层次。对于“非地域性社区”而言,如果其构成“言语社区”,那么“地域”作为“言语社区”构成要素的合法性就要重新商榷,这是个开放性问题,但是目前的研究并不能有力证明“非地域性社区”可以构成“言语社区”,因此地域这个要素仍是构成“言语社区”的重要因素,而且其内涵仍以地理范畴为主。

言语社区 社会语言学 地域 五要素

“言语社区”是社会语言学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研究课题,布龙菲尔德(Bloomfield)、莱昂斯(Lyons)、甘柏兹(Gumperz)、海姆斯(Hymes)、拉波夫(Labov)、勒帕热(Le page)、米尔罗伊(Milroy)和埃克特(Eckert)等语言学家都曾对言语社区做过一定的研究,对言语社区给出过不同的定义[1]。布龙菲尔德(Bloomfield)在《语言论》中就曾提出“言语社区就是依靠言语互相交往的一群人”,言语社区的界限是由交际密度的减弱自然形成的[2]。霍凯特(Hockett)在定义言语社区时,充分考虑到“言语互动”的重要性,认为言语社区是通过共同的语言直接或间接交往的一群人[3]。并且在多数情况下,言语社区的界限与政治疆界是一致的。这就意味着同一种语言的两个群体如果没有言语互动,就不能算隶属于同一个言语社区。甘柏兹(Gumperz)[4]更进一步明确了“言语互动”的重要性,他认为言语社区可以是双语甚至是多语的,但每一个言语社区都有自己的一套交际规范。拉波夫(Labov)认为言语社区成员言语行为的有序性及对语言变异共有的评价机制是言语社区的重要特征[5]。总的来说,言语社区的理论目前还没有得到充分发展[6]。

总结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成果,徐大明先生提出“社区第一,语言第二”的观点,并进一步提出确定言语社区的五要素“人口、地域、互动、认同、设施”[7],但他并没有对此做出详尽的阐释。杨晓黎和周明强分别对五要素进行了探讨,丰富了五要素的内涵。虽然两人在“互动、认同、设施”这三个要素能否成为构成言语社区的要素上存在分歧,但是都一致认为“地域”是构成言语社区的重要因素[8]。其他一些相关研究都不否认这个因素的重要性,但是关于地域的内涵,研究者的理解却并不一致,有的以地理范围作为地域,而有的则将地域扩大,周明强就提出 “地域是时空性和超时空性的统一”[9],地域可以是虚拟的,因此网络社区也是一个言语社区;夏历在进行农民工言语社区的探索时,以社会学意义上的跨区域的农民工社区为基础探讨其成为言语社区的可能性[10],其实是将“地域”与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等同。言语社区的构成要素“地域”究竟应该具有怎样的内涵?笔者就此进行探讨。

要弄清楚“地域”的内涵,我们首先要弄清徐大明先生“社区第一,语言第二”中的“社区”的具体所指,从而对五要素的性质做出判断,确认“地域”的内涵。

通过研读徐先生的《言语社区理论》,笔者发现存在两种可能:一是言语社区;二是社会学意义的社区。

文中说“社区第一位,语言是第二位的。语言产生于社区之中。一个言语社区不一定就对应着一种语言”,接下来又说“按照‘社区第一,语言第二’原则,不能简单第‘以语定区’,而应该‘区中找语’”,这里似乎比较难以看出所指,但是接来的一段:“首先,用实证的方法确认一个言语社区;然后再用客观的标准来测量和发现社区中存在的语言变体。”这段话很明显是对“社区第一,语言第二”的解释。那么这里的“社区”指的是“言语社区”应该是不难判断的。唯一引起误解的可能是以下这段话里的两个“社区”:“但是如果要避免按照‘语言’确定‘言语社区’的谬误,就必须先确定社区,再确定该社区使用的语言变体。”根据前文,这里的“社区”为“言语社区”的省略可能性较大。

徐大明先生在文章第四部分“言语社区与社区”里提到:“‘言语社区’是一种符合社会学标准的社区,但是具有语言方面的具体表现。”是否可以理解为,“言语社区=社区+语言上具体表现”,也就是说,言语社区首先必须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是言语社区存在的必要条件,至于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是不是言语社区,则需要进一步论证。如果是这样,那么徐大明先生所说的“社区第一,语言第二”的中“社区”应该指的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而且在文中他提到 “言语社区很大程度上与一般意义上的社区重合”。从一些相关研究中,我们发现很多研究者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进行言语社区的研究和探讨的。比如夏历在农民工言语社区探索研究中就明确指出其研究程序:“(1)根据‘社区第一性,言语第二性’的原则,在证明农民工成为一个言语社区之前,要先弄清楚农民工是不是一个社区。”[10]葛燕红在研究中指出:“本文先从行政区划为界的社区入手,把南京看作一个社区,再考察其在‘小姐’称呼语使用情况方面的表现,最后界定它是否构成一个言语社区。”[11]

笔者无法肯定,徐大明先生要表达的究竟是哪种含义,按照大多数研究者的理解,我们暂且取后者,在言语社区的研究中以社会性社区作为切入口,进而考察其在语言方面的表现。如果是这样,那么言语社区构成五要素就不是处在同一个层次上。正如付义荣所说:“言语社区的鉴定和发现就要从语言要素和社区诸要素入手,具体程序往往是‘先社区后语言’。”[12]这里他把言语社区五要素分成了“语言要素”和“社区诸要素”两类。并进一步说“在社区诸要素中,地域是头等重要的因素”。这样看来,“地域”应该是构成“社区”的要素,处于第二层次,而“社区”和“语言的诸要素”是构成“言语社区”的直接因素。寻找言语社区,就是在现有社区的基础上,找出社区中言语互动的人口,再确认他们遵守相同的语言规范,具有一致的语言态度,对于不同的语言变体具有相同的评价机制。“语言认同和归属意识、相同的语言评价机制”是构成言语社区的最重要特征,属于语言诸要素,与“社区”同属于构成“言语社区”的第一个层次;“地域、人口、互动”是构成“社区”的因素,处于第二个层次。

分析“地域、人口、互动”三个要素,发现它们的性质也不一样。无论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还是“言语社区”,“人口、互动”都是必要的因素,因为“言语互动”是“社会互动”的主要形式,因此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二者都是必需的因素。但是“地域”这个要素情况就比较复杂,如果当初把“地域”加入“言语社区”构成要素中是基于“社区”构成要素的考虑,那么随着社会学“社区”理论的发展,“地域”作为“五要素”就值得怀疑。如果“地域”当初的提出并不是依附于社区,那么相关研究者的研究假设就不成立。

社会学社区的定义很多,1955年有人做了一个统计,结果表明各种不同的社会定义共有九十四种,其中六十九个定义都认为社区的本质因素有三个:社会互动、共同约束、地区[13]。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新的理论层出不穷,目前有学者将社区分为地域性社区和非地域性社区。后者也称为“精神社区”,形成的基础是人们之间具有强度的互动。这种社区有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进行的合作和协调行动,与“地点”没有关系。夏历所研究的农民工社区正是这样一个非地域性社区,如果他最终的结论证明了农民工社区是一个言语社区,那么“地域”这个要素的合法性就值得商榷。目前他只做了初步的尝试,因此,这个假设还需进一步验证。从他的研究过程看,他选择了北京这个区域做调查,其理由是“北京”具有代表性,最后的结论是“在京农民工构成言语社区”[10],这是否意味着他并没有放弃考虑“地域”这个要素。如果是这样,那么探讨农民工社区成为言语社区的可能性就值得怀疑。因为证明了“在京农民工构成言语社区”并不能必然推导出其他地区农民工是否构成言语社区,其他城市的情况未必如此。夏历意识到这一点,在结论中说:“是以北京为研究的起点,初步探索农民工言语社区存在的可能性。”[10]这意味还要进行很多探索,比如其他城市的农民工能否构成一个言语社区?如果能够成为言语社区,那么情况与北京是否一致?如果各个地方的情况不一致,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地理区域是“言语社区”不可或缺的因素,在言语社区的构成中更重要?这样的话,“地域”就不是处于五要素的第二个层次。这是一个开放的论题,无论结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会对“地域”作为五要素的合法性和必要性进行修正。

“地域”的内涵也有一些争议,是否可以超越地理范围的限制?下面分地域性社区和非地域性社区两种情况进行探讨。

地域性社区(TerritorialCommunity),主要指具有相对明确的地理和空间范围的社区,以共同居住地及对周围财产的共同使用权为基础。因为居民有相对频繁的互动,这类社区在很大程度上都有成为言语社区的可能,这里的“地域”既是“社区”的构成要素,又是“言语社区”的构成要素,主要指“地理范围”,虽然有时它们的边界并不完全重合。因为语言是全社会共同参与的,所以言语社区之间的界限往往难以泾渭分明,地理位置上的区域和某个语言变体之间很难完全重合。但无论怎样,生活在一起的人们一般来说言语互动频繁,更容易形成言语社区。正是基于这样的假设,很多社会语言学的研究在最初选择调查区域时,往往都会先限定一个地理范围,在此范围中再对调查对象进行限定和微调,最终确定要调查的言语社区。拉波夫进行的著名的纽约居民发音调查就是先限定纽约,再限定出生在纽约并以英语作为第一语言的城市居民。付义荣对安徽省无为傅村语言状况的调查,也是先选择傅村这个区域,再限定母语为无为方言并且与傅村仍保持密切联系的傅村人[12]。葛燕红关于南京市“小姐”称呼语的调查,“从行政区划为界的社区入手”,最后的结论证实南京城区的居民确实构成一个言语社区[11]。纽约、傅村、南京在社会学社区分类上,都属于地域性社区。对于这类言语社区而言,“地域”的内涵就是地理范围,其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非地域性社区(Non-territorial Community)除了上文讨论过的农民工社区外,还有新兴的虚拟社区。农民工社区已经探讨过,这里主要讨论虚拟社区。

虚拟社区(Virtual Community)即网络社区(Network Community),又可称为在线社区(On-line Community)、电子社区(electronic community)、虚拟空间社区(cyberspace community)。周明强认为网络社区是一个虚拟的言语社区且具备共同的特点“具有进行网络交际的知识或能力,能够运用网络语言进行交际,认同并且遵守同样的网络交际规范”[9]。如果他的结论是正确的,那么“地域”定义为地理范围,其成为“言语社区”构成要素的必要性就值得怀疑;只能将“地域”定义为抽象的“言语互动的场所”,既包括地理范围,又包括虚拟空间。这样看来,矛盾似乎得到解决。但是“网络社区”能否成为“言语社区”?周明强并没有给出实证。网络社区能否成为言语社区并不是不证自明的,仍要进行系统研究。孙德平以南京大学BBS作为个案,研究虚拟社区成员对网络语言的态度,最后的结论是,社区成员的互动度是影响其语言认同的重要因素[14]。但是结论并没有说明南大BBS这个虚拟社区是不是一个言语社区。抑或作者是在假设南大BBS已构成一个言语社区的前提下所做的调查,那么作者的根据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南大BBS是一个虚拟社区?退一步说,如果南大BBS真的构成言语社区,那么校园这个地域限制是不是发挥了作用?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地域”界定为“言语互动的场所”完全不考虑地理因素是不是能够成立?网络社区与实体社会对举,可以作为一个整体看待,但是具体到网络社区内部,又会有很多小的区域,比如不同的bbs、新闻组、聊天室、用户讨论组等。如何选择?其实网络中每一个讨论区的成员基本上都是相对固定的,如果某一个网络社区的成员言语表现出言语社区的特征,我们如何判别这些特征究竟是这个网络言语社区特有的,还是现实中成员所处的那个言语社区特征在网络上的反映?这些在研究中这些都要仔细加以甄别。

通过以上讨论,笔者认为,在社会语言学言语社区的研究中,把地域性社区假设为言语社区进行研究较为可行,而在研究非地域性社区是否为言语社区时,仍需要先选择地域,分步骤进行,并最终验证。

在没有确实的研究数据证明非区域性社区也能构成言语社区时,地域这个要素对言语社区的构成是相当重要的,而且地域是否可以完全超越地理范畴,是一个需要证明的问题。

[1]张红燕,张迈曾.言语社区理论综述[J].中国社会语言学,2005(1):1-8.//郑海翠,张迈曾.言语社区理论研究的发展[J].中国社会语言学,2004(2):6-14.

[2]Bloomfield,Lernard 1933.Language.New York:Holt,RinehartandWinston.

[3]霍凯特.现代语言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Gumperz,John J.1968.The Speech Community.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Social Sciences.New York:Macmillan,381-386.

[5]Labov, William 1996. The Social Stratification of English in New York City.Washington,D.C.:Center for Applied Linguistics.

[6]Patrick,Peter L.2002.The Speech Community,In J. K.Chambers,P.Trudgill,and N.Schilling-Estes(eds.),The Handbook of Language Variation and Change,Malden,MA:Blackwell Publishers,573-598.

[7]徐大明.言语社区理论[J].中国社会语言学 ,2004(1):18-28.

[8]杨晓黎.关于“言语社区”构成基本要素的思考[J].学术界,2006(5):82-86.

[9]周明强.言语社区构成要素的特点与辩证关系[J].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7(5):59-63.

[10]夏 历.农民工言语社区探索研究[J].语言文字应用,2007(1):94-101.

[11]葛燕红.南京市“小姐”称呼语的调查分析[J].中国社会语言学,2005(2):196-207.

[12]付义荣《试论言语社区的界定》,此文尚未发表.谨在此对作者表示感谢.

[13]陆学艺.社会学[M].上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14]孙德平《虚拟社区成员对网络语言的态度——南京大学BBS个案研究》,来源于课程共享资源,在此对作者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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