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煤减煤在行动

魏晔玲++梁齐勇

调查显示，2012年北京全年空气中95%的二氧化硫是由燃煤产生的。在导致北京PM2.5频发的“罪魁祸首”中，燃煤仅次于机动车排放位居第二位。减少北京地区的煤炭燃烧，成为北京市治理雾霾的一场攻坚战。

抢时间：5年要压6成煤

据发改委相关负责人介绍，近些年来，北京市对治理空气污染工作高度重视，自1999年开始就全面强制推广使用优质低硫煤，加之许多企业和用煤单位在排放时都加装了净化装置，大多数企业的燃煤排放是低于国家规定标准的。但由煤炭的成分所决定，只要燃烧就不可避免会产生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烟尘等污染，在煤炭的运输和储存过程中也会产生粉尘。因此，要想从根本上控制燃煤污染，别无它法，只能以更加清洁的能源来取代煤炭。

在筹备北京奥运会期间，首钢、北京焦化厂等重工燃煤企业陆续关停并转，发电供热企业便成为燃煤大户。2012年，全市还有4家大型燃煤电厂、大小供暖锅炉1500余座和超200万户城乡民用小锅炉，约占全市用煤量的7成左右。2012年，北京燃煤量约占全市能源消耗量的四分之一强，虽远低于全国的65%左右的平均水平，但消耗总量仍达2300万吨。按当年北京人口数量来计算，相当于每人年均耗煤1吨。

对于一个生产、生活长期依赖煤炭能源的城市而言，能源置换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程。而北京市委市政府还是痛下决心，致力于走出一条压减燃煤、发展清洁能源的新路子。并且把原计划到2020年完成的压煤减煤目标，提前到2017年。根据清洁空气计划，到2017年，北京燃煤总量要比2012年削减1300万吨。也就是说，利用5年的时间，压减近60%的用煤量。2013年8月，北京市率先在华北地区启动了“减煤换煤、清洁空气”行动，正式拉开了全面压减燃煤的序幕。

压减燃煤是一项系统、复杂工程，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市几大电厂用煤约占燃煤消费构成的40%，是名副其实的“吃煤老虎”。为此，北京市决定全面关停燃煤热电厂，建立东南、东北、西南、西北4大燃气热电中心。从2014年到2016年，高井、石景山、国华、华能等燃煤热电厂将陆续如期关停，预计仅这一项就将压减燃煤920万吨。除此之外，针对采暖锅炉、工业和民用散煤，清洁空气计划中也列出了详细的治理办法：到2015年，城六区全面取消燃煤锅炉房，同时积极推进电、热泵等清洁能源改造，削减燃煤220万吨；逐步完成工业园区、工业企业锅炉的“煤改气”和燃煤设施清洁能源改造，对水泥、石化等高耗能、高污染行业实施产能控制、淘汰退出，削减用煤200万吨；通过“煤改电”、人口疏解实现城市中心区域无煤化，城乡结合部通过推进城市化建设，农村地区通过“煤改电”、天然气入户、液化气下乡和沼气利用等方式，减少散煤量100万吨。

在压减燃煤的同时，提高清洁能源的使用比重和发展地热、太阳能等新能源新技术也在同步推进。到2017年，优质能源消费比重提高到90%以上，可再生能源消费比重达到7%，北京市将建立起安全、清洁、高效的现代城市能源体系。

挑重担：政府企业双买单

高井热电厂位于石景山地区，建成于上世纪60年代初。作为当时全国最大的电厂，曾被称为“首都工业战线的橱窗”。而如今，一进厂门跃入眼帘的三根大烟囱上斑驳的“1960年”、“ 1965年”、“ 1973年”的字样，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燃煤发电在这里即将成为历史。

在此次清洁空气计划中，高井热电厂首当其冲，要淘汰原有的6台燃煤机组，上马3台新的燃气机组。本世纪初，高井热电厂针对环保问题已投入17亿元进行了脱硫、脱硝和除尘改造，可谓不计成本。但为了彻底解决燃煤污染问题，高井热电厂需要继续投入50亿元新建3台燃气机组，淘汰原有设备估价约10亿元，一出一入总计60多个亿。记者帮着算了一笔账，2013年，高井热电厂6台燃煤机组创造的利润约1.8亿。“煤改气”一项工程，就“折腾”掉了该厂30多年的利润。

这还不包括以后运行成本的增加。根据机组设计水平，新机组上马后，氮氧化物的排放量仅为20mg /m3，只相当于煤电时期的1/4左右，更是远低于国家100mg /m3的排放标准。而根据南方某电厂同类型机组的运行情况，完全能达到设计的排放标准。即便如此，为了更好地降低排放量，达到“双保险”，高井热电厂还是投入了2000余万元加装脱硝装置。脱硝装置需要使用氨水，每年购买氨水又需要至少1800万元。另外，由于使用天然气发电的成本价高于收购电价，一旦新机组正式运转，就意味着成本与电价倒挂的日子正式到来。并且，“煤改气”大大提高了机组的自动化程度，只需要200多名工人，而这只是现有工厂人数的一个零头。这就意味着，近1000余名在工厂工作了很多年的工人面临着转岗、安置的问题。在巨大投入和种种困难面前，毅然进行 “煤改气”，对于以追求利润的“坐标”的企业而言难能可贵。

高井热电厂只是众多“煤改气”企业的缩影。“过去烧煤的时候，我们的成本相当于一天烧一辆桑塔纳，现在就是一天烧一辆路虎。”北京科利源热电厂副厂长薛武昌给我们打了个比方。对于这家企业的负责人而言，这一变化带来的直接压力就是运营成本的陡增。

由于天然气的价格远远高于煤炭，靠燃煤供暖时期的科利源热电厂还略有盈余，改为天然气供暖后经营面临很大困难。但科利源热电厂党委书记楼兆宪说“‘煤改气是个好政策，利国利民，我们得支持。市委市政府已经补贴了好大一块，我们也得积极想办法。”为了更好地节约成本，科利源热电厂主动向精细化管理要效益，由过去相对粗放的供暖方式转向精细供暖。据科利源热电厂党委书记楼兆宪介绍，2013年供暖季，他们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天气进行会商，将全天分为四个时段根据气温确定该时段的供暖量。过去，如果供热远端的居民家里反映温度不够，他们就会采取增大流量、整体提高温度的办法，而现在则可以“瞄准”该座居民楼进行精准调温。这样做，既减少了用气量、节约了成本，又避免了过去供热近端居民家中温度过高的现象。

企业面临的困难只是压煤减煤这项庞大工程的“冰山一角”。整个工程涉及天然气管线铺设、锅炉改造、配电网建设、新能源开发等方方面面，需要政策引导、财政支持和各部门的鼎力合作。为了配合高井热电厂的“煤改气”，需要前期由燃气集团将天然气管线铺设到热电厂。由于地形复杂，天然气管线需要穿越铁路、穿越道路、穿越河流共计18处，燃气集团的施工人员说这是他们遇到的最难的工程。

根据计划，到2016年北京市累计要关停1200余家污染企业，由此牵涉到的财政收入、职工安置等问题，都是需要解决好的难题。如何做到又快又好地推进工程，又能兼顾各方面利益，可以说是十分复杂、千头万绪。但是在这场必须面对的“燃料”革命前，我们只能痛下决心，积极主动应对挑战，经历阵痛仍踯躅前行。

观效果：积跬步以致千里

过去，煤炭也曾是北京福田戴姆勒汽车有限公司的主要生产能源，该公司年均用煤量在2.2万吨左右。2013年12月，这家企业完成“煤改气”工程。

走近改造后的燃气锅炉房，一高一矮两根烟囱吸引了记者的注意力。公司安全与环境保障部副经理刘兵介绍，又高又粗的那根烟囱是烧煤时用的，以前7台燃煤锅炉一开，滚滚白烟直冲云霄，“看着就揪心”。而旁边那根相形见绌的小烟囱，是新安装的燃气锅炉的烟囱，时不时飘出一些白色水蒸气。可别小看了这个变化，福田汽车因此每年可减排二氧化硫2.66吨、氮氧化物70吨、烟尘38吨。

进入锅炉房，记者发现燃煤锅炉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3台燃气锅炉。进入锅炉房南侧的操控室，记者发现，跟印象中的傻大黑粗、热火朝天的燃煤锅炉不同，燃气锅炉实现了自动化控制。正在值班的孟师傅说，原来燃煤锅炉劳动强度大，工作环境极差，一会儿工夫就浑身煤灰、大汗淋漓了。而现在，他这个烧炉工竟找到点儿“坐办公室”的感觉了。

对于“煤改气”后的变化，住在清河清上园小区的居民感受颇深。清上园小区是挨着北京科利源热电厂原来的储煤场和烟囱最近的小区。科利源热电厂负责清河地区1万6千多户的冬季供暖，供暖面积约210多万平方米。过去，一个供暖季下来，科利源热电厂的耗煤量大约在4万吨左右，平均5天就要从昌平南口运一次煤到工厂。运煤车只能夜间进城，每次都要忙碌到凌晨两三点钟。清上园小区的居民不仅要忍受运煤车和卸煤的噪音，还要忍受煤灰和粉尘。“平时就已经不敢开窗户了，赶上运煤，停在小区的汽车个个落满了厚厚一层煤粉。”2013年冬季，科利源热电厂开始使用天然气供暖，清上园小区居民再不用为过去的事烦恼了。“我们这儿的房子都好卖了”，一位居民高兴地说。

由烧煤改成烧天然气，减少了煤炭的搬运和储存环节，这个环节产生的烟尘就可以完全被杜绝。另外，在排放物的各项指标上，烧天然气也拥有烧煤无法媲美的优势。高井热电厂原有的6台煤机的排放水平已达到欧洲先进水平，即便如此，也与改成烧天然气后存在很大差距。据了解，烧煤时，二氧化硫的排放量为36.88mg/ m3，氮氧化物的浓度为81.62mg/ m3，烟尘浓度为11.01mg/ m3；以天然气做燃料后，二氧化硫和烟尘的排放几乎为零，氮氧化物也可降到20mg / m3的水平。与此同时，热效率由原来的50%提高到80%以上。这些鼓舞人心的数据，在高井热电厂马上就要变成现实。记者来到高井热电厂的厂房，原先6台煤机设备中，4台已经停用，其余2台也将于今年6月底全部关停。而在不远处的新机房里，燃气机组正在紧张调试，预计到今年10月份，新的3台燃气机组将全部投入使用，正式担负起西线的供电和供热使命。

2013年，全市共压减燃煤 130万吨。按期关停北京科利源燃煤热电厂，四环路内基本取消燃煤锅炉房，完成3428蒸吨燃煤锅炉清洁改造；提前关停金隅顺发水泥和平谷水泥，调整退出高污染企业288家；东、西城4.4万户非文保区平房居民“煤改电”工程全面完成，核心区累计约26万户居民实现清洁采暖；农村地区换用优质煤36万吨。2014年，全市将通过“关、改、调、减”，进一步压减燃煤260万吨，预计到今年年底，可以完成压煤减煤五年计划的近三成。

任务虽然艰巨，但我们也在一步步前进的过程中感受到日益明显的变化。希冀不远的将来，能有更多市民感受到这一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