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增加的人

2014-06-26 03:13张晓风
读者 2014年14期
关键词:长江文艺出版社牧师宇宙

我打算送一件礼物给一位国外的牧师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你简直无法用任何东西来增加他,他自己已是一个完美的宇宙。

也许我可以学别人,把猪肉干、牛肉干之类的东西当成土产送给他,但我知道,对于一个忙碌的、席不暇暖的人,他不可能有时间坐下来嚼零食。

如果我送他衬衫或领带夹、袖扣之类的东西,他也不会记得装扮自己的。他的一副眼镜架已经用了十年,松得挂在鼻翼上,仍然不肯换,他却说:“何必呢?都成了老朋友,已经有感情了!”

送给他一些小东西放在壁炉架上呢?他在选择做牧师的那一天就已经告别了沙发椅,而且他也没有壁炉。

送他一点奢侈品呢?他的教区住着一些贫穷的工人,他在他们中间,过着最简朴的日子。生活里的一些小物件对他而言未必有意义,他是一个经常忘记自己的人——他需要别人反复提醒,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自己是不在他照顾的范围之内的。

也许,我可以送他一本书,但对一个已经拥抱了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书可以增加他的智慧,还有什么知识可以提升他的价值?

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你简直无法用任何东西来增加他,他自己已是一个完美的宇宙。

(史东彬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张晓风经典散文集》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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