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第九景：发呆石

水土

黄白黑去西湖，远远的看湖心、湖北、湖东，然后往西南走。

一路湖光依然，山色却扑面而来。茶园从青翠到碧绿，渐次深沉起来。到了龙井溪谷，已是墨绿。经“过溪亭”，黄白黑想，西湖龙井八景，苏东坡与辩才和尚的一串风干的逸事，世代玩味，已经出了包浆，此刻若得一杯新沏龙井，不知自己能喝出什么意味来。

往溪谷深处去，隐约有青藤老厝，像哪个朝代遗失在此的古道和驿站，让远近的青藤竹影，露出一撇草檐、半扇轩窗来。

竹林小径，伴着一泓清泉，泉水经过高低错落的几叠荷塘，便远远近近地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适宜停下来，看荷，看竹，看水，看天。

石头终于出现，却想不到是这样出现。

不时地会有一块歙砚石，修长若琴，方整如砚，不经意地搁在路边，好似哪位隐者，在荷塘边静等禽鸟吟哦。或有几位高士，刚刚取走水上流觞，正在竹林的深处，酝酿着狂放不羁的诗情。而一些传世的词句，就藏在这路边，石径的缝隙，兰芷丛生之处。

曲径处有汉装小生问，先生到我草堂，是为品尝龙井而来？

黄白黑说，被景色迷住，又被这些石头吸引。想看懂这些石头，有什么深意。

小生说，我们阿戴老师喜欢石头，喜欢自然的风光，这里原是弃土抛荒的地方，他依了溪谷的形势，将此地修成了园林，正好把埋没已久的龙井八景衬托出来，然后，在每个他喜欢待的地方，搁了一块砚石。

“能否引我去见你的老师？”

“老师去了书院，此地相距千里。要不，你先见一下草堂的‘管家吧。”

小生引白黑绕过一池荷塘，上台阶，登临池塘边一块突起的岩石高地。那里一株丹桂树，一块天然的茶案，是形如砚台的歙砚石，也像一丘农田。山谷无声，只有淙淙的流水。这地方很适合一人静静的久待。

案边落坐，一汉装姑娘沿石阶端来一杯龙井茶，白黑闻着由远而近的清香，有些恍惚。

清丽女子晓桨，自小径走来，自称草堂“管家”。

话题自然从石头开始。

晓桨说，十多年前，阿戴老师去歙县寻找原生的食材，为当地养土猪的村民建猪圈，村民将原来砌猪圈的石头给他。阿戴老师得了一大车的歙砚石，他想用来垒一个书屋，他觉得，书屋是人最好的居所。

“后来他建起了这个遗园，此地是戴老师最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的地方。前年，他到遂昌黄泥岭村，建了躬耕书院。他将以前收的许多古今名石，都搬过去了，他多了一个地方发呆。”

“阿戴老师常说，人要有地方发呆，发呆才能出神，出神便可以入化。”

黄白黑拿着晓桨给他的从龙井草堂去躬耕书院的线路图，一路往湖山乡去了。

又经“过溪亭”，回味刚才喝的那杯龙井，心想，那块歙砚石案，已经演绎成了龙井的第九景了，叫“发呆石”便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