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法兰西语境解读余华的小说《兄弟》

2014-07-13 12:50
短篇小说 2014年5期
关键词:余华兄弟亲情

高 华

基于法兰西语境解读余华的小说《兄弟》

高 华

在创作 《许三观卖血记》之后的十年间,余华一直销声匿迹。而2005年重返文坛,其新作 《兄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强烈反响。这部作品围绕李光头和宋钢两兄弟的人生命运展开叙述,将在 “文革”劫难当中一个重组家庭从幸福到逐渐崩溃的历程展现出来,同时也表现了各色人物的行为反应,揭示了个人命运无法同国家意志相抗衡的现实悲剧。作品以特定的历史苦难为书写对象,展示了人性之爱与活着的坚实关系,凸显了爱的无私、宽广和无畏,更深层地揭示了伦理道德、爱情亲情与欲望之间的矛盾纠葛。作品始终有着一种欲望的叙述,不论是李光头渴望去太空的叙述,还是其偷看屁股的陈年旧事,都是如此。同时作品中还隐含着作者丰富的主观性欲望,这有效地控制着叙述对象的意义呈现和故事情节的发展,并能够将作者的情感世界展现出来,从中可以看到作者对叙述的掌控欲望。当前,国内愈加重视中国文学走出去这一议题,而要想实现真正走出去,必须要进行中国文学的译介。余华在当代中国文坛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其作品越来越多地得到西方世界的关注,先后译介到法国的作品共有十部,而且还获得不少文学奖项。《兄弟》于2008年被译介到法国并出版,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受到很多媒体的好评:在国内 《兄弟》被认为不符合主流美学,写作风格因简单而被认为毫无趣味,是一部庸俗不堪的作品。但在由于受到拉伯雷式粗鄙怪诞小说传统的影响,法国读者却对其持另外的看法,对其简单的写作风格十分认可。我们知道,不同的语境下的读者对于作品有着不同的感受力,往往对异域具有较强的认知诉求和猎奇心理。《兄弟》所描写的情节对于国人而言毫无新鲜感,但是因为文化差异,再加上对异国情调的好奇,让法国读者对其情节充满兴趣。

一、历史本身所赋予的荒诞真相

在法国读者看来,余华的叙述核心符号是共时性的历史经验,这能够将他们的具象化意蕴空间有效穿透,从而让叙述呈现为对更为广阔生存境域的表现,从而让他们获得认知的可能。对于这种高度符号化的事件,有人认为是一种媚俗的表现,指出余华实际上游离于思想与媚俗之间;对于这种解读,笔者不敢苟同。在当今所谓的 “下半身写作”盛行的情况下,具有一定思考和审美的作家就不可能为了迎合读者,而借助于 “处女膜”“屁股”之类。《兄弟》所显示出的简单、夸张、荒诞主要是因为高度符号化事件所呈现出的某些喜剧性特征,也可以说这些事件所表现出的历史本身的荒诞性,事实上,这是对极度压抑和放纵后的人性自然的真实表现,其依然是悲欣交集式的审美意图的本质体现。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余华后期创作中对于悲悯意绪的恪守,渗透在 《兄弟》狂欢式的叙述当中。悲悯意绪作为一种人生情怀,对于余华而言始终无法割舍,是他在探索了冷漠、残忍、暴力的人性之后所寻找到的创作信念。因此余华后期创作中一直追求回到最基本的人类生活状态和生命存在的基础部位,对在特定历史环境中普通百姓的人性基质和生存信念进行探究和思考。品读其作品不难发现,《在细雨中呼喊》是在对孤独无助的成长进行讲述,从而探寻悲悯的重要性;《活着》则是在讲述眼泪的宽广中对悲悯和活着的价值进行展示。而 《许三观卖血记》则是在对爱与牺牲的讲述中,对悲悯之于困难的救赎作用进行了表达。作品 《兄弟》依然在讲述人物内心的悲悯情怀,对悲悯甚至对荒诞生活进行了消解。余华并不是用悲悯消解荒诞的发明者,但是他将自己对历史本身的观照表现出来,展现了一个作家面对历史现实所持的价值立场和伦理情感。

作者正是基于这种价值立场,受到伦理情感驱动,作品 《兄弟》的上半部讲述了在 “文革”劫难中重组家庭逐渐走向崩溃的过程,向读者展现了个人命运无法抗衡国家权力意志的悲惨结局,将人性之爱与活着之间的坚实关系表现出来。宋凡平、李兰都有着一个破碎的家庭,当他们走到一起时,同时遭受了物质的贫乏与困顿以及人们的嘲讽与排斥,更有历史劫难所带来的深重的苦难。然而他们并没有放弃爱情与生活,而是顽强地坚持与奋斗,努力争取未来的美好。对于幸福,他们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通过两兄弟间的情感默契来将相濡以沫的满足与温暖折射出来。虽然,历史带来的灾难与暴力无处不在,但是他们却能够从容地生活,守候着平静而自足的生活。余华通过对这种深重生存苦难的描述,将亲情、人道情怀等充分演绎出来,展示其巨大的生存力量。在李光头和宋钢两兄弟的成长历程中,在被各种扭曲的道德所启蒙浸染的同时,也在生活的细节中体会到了亲情与温暖,领悟到了怜悯与关爱,看到了这些情感背后的无私无畏与坚忍强悍。当自己的家被抄后,宋凡平用树枝当做筷子来教孩子们吃饭,以此来对暴力后的心酸与灾难进行化解;当他的胳膊被打得脱臼后,为了不让孩子有暴力的恐惧感,就用 “郎当了”,“需要休息”的言语来不让孩子知情。当两个孩子面对父亲的尸体时,苏妈 “你会有善报的”话语让他们在极度绝望中看到了最淳朴的伦理道义;而从李兰给丈夫送葬和每年清明祭奠丈夫的行为以及坚韧的生活态度中,两个孩子逐渐体会到了亲情的无畏与伟大。

二、法国读者思维下的中国 “文革”时代

《兄弟》中讲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情,并且作者将它们都安排到了动荡的历史背景下,虽然二者都是悲剧收尾,但是其悲情的历程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爱情相互对比,其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余华曾说,对于这两种爱情,他并没有主观上的情感倾向,其性质完全是由于时代背景的变换所致。 “文革”时期,虽然肉体乃至灵魂都遭受了巨大政治劫难,但是精神是强大的,能够经受住磨难的考验,爱情坚如磐石,不可摧毁,宋凡平和李兰之间正是这样的爱情,二人彼此守望,忠诚相待;如果不是时代的劫难,或许他们能够相守一生。而如今的时代,人们对于物质疯狂地追求,而精神混乱,信仰丧失,灵魂不再,爱情成了待价而沽的物品,处女膜被当街叫卖,如同林红这样的人,可以随意地投怀送抱。回看物质贫乏的时代,人们有着强大的精神支持,而如今物质丰盛,却人心荒芜,精神世界彻底崩塌,于是如同李光头一样的人,被视为社会精英,开宝马,住豪宅,随意地玩弄女人,然而他们在精神和爱情面前一无所有。作品对于爱情的描写其寓意还有更深的层面。两种爱情的悲剧结果都与死亡有着密切的联系,宋凡平、李兰、宋钢都最终死去,在这样悲惨的情节和结局当中,作者寄托了自己对于爱情的深刻理解。宋凡平和李兰的死是出于对爱的付出,对彼此的守望,是一种为了爱的自我牺牲。宋钢的死则将一种宽广的胸怀展现出来,他的爱是深沉而坚定的,而且还呈现出了奉献与宽恕的一面,这些都让我们不得不为之动容。日本学者今道友信曾经这样说:“内心充满爱的人,总会以宽恕的态度来对待他人;但是不能因为爱,而纵容自己去逃避责难;为了爱,为了某种价值,自己必须有所奉献,这包括自己的意志。”而这才是爱得本质,唯有这样的爱才是永恒的。正是因为为爱要奉献自我意志,于是爱便与自我牺牲、与死亡有了密切的联系。

余华触及到了爱情的本质与精髓,从而使得作品通过对爱情的残酷描写而获得一种深层的悲情寓意。从表面上来看,是由于爱情的介入使得兄弟二人的亲情遭到了破坏;但是如果从伦理颠覆的时代背景出发去考察,正是因为爱情创造了洞穿兄弟亲情的本相的可能,从而更为深入地发现人性本质,将时代变迁对于个体命运造成的巨大冲击折射出来。宋钢就是一个能够代表改革中大多数中国男人遭遇的人物,他是一个传统的男性,品质善良本分,重视亲情。而当爱情出现,建立自己的家庭则成了全部的生活内容,为了爱情,他可以放弃亲情,放下自己的尊严,去追求金钱,屈辱地活着。然而,这个时代是不属于他的,最终他丧失了爱情,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更将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给摧毁了。此外,对于人性的呈现和对时代的隐喻,作家采用了比照的方式。整部作品中,两兄弟的成长经历和生活浮沉都是对他们不同性格的体现:李光头生性顽劣,敢于争取;宋钢则生性怯懦,温文尔雅。两个人正是对人性两级的表现。在 “文革”劫难中,本能被压抑,李光头因为敢作敢为而被权力意志所打压凌辱,而宋钢因为善良本分而被社会接纳和认可。在当今时代,伦理颠覆,物欲横流,李光头依靠自己的手段,获得巨大的财富,掌握了权力;然而宋钢却只能够面对贫困、疾病的威胁。在充满苦难的时代,两兄弟能够相互帮助,共同渡过难关;随着时代的变化,宋钢还能够不忘兄弟情谊,而李光头只会偶尔记起兄弟之情,而且还将兄弟之情作为其利用的对象。通过这样的对比,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个时代的差异。

三、结 语

通过沉寂十年之后的新作 《兄弟》,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余华独特的创作风格,其依然采用了残酷与血腥的死亡叙述视角,语言风格依然汪洋恣肆的暴力话语。整部作品向我们展示了精神狂热、人性极度压抑的特定历史时期,让我们看到了历史令人恐惧、不安与绝望的一面,同时也对新时代中人们的追求和挥霍欲望的现实有了一定的反思。通过欲望叙述与自身叙述欲望的结合,作家将一幅失控而不是真实的图卷展现给读者。

[1]仇静,范钦林.余华《兄弟》的生存困境[J].文教资料,2009(34).

[2]洪治纲.在裂变中裂变——论余华的长篇小说《兄弟》[J].当代作家评论,2006(04).

[3]梅子雨.三种叙事文本和我的阅读感受[J].文学港,2006(05).

[4]孙宜学.《兄弟》:悲悯叙述中的人性浮沉[J].文艺争鸣,2007(02).

高华(1978— ),女,河南清丰人,本科,贵阳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法语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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