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

和庄

马县长在下乡视察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脑部受到重创，成了植物人。家里人乱成一团，哭成一锅粥。马夫人带领儿子和女儿，跪下请求主治医生一定救活马县长。

主治医生说：“我们已经动用了最有经验的专家，最稀缺昂贵的药物，最先进的设备技术，目前只能维持这种状态。请家属们配合治疗，为了唤醒马县长，家里人要在他耳边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述说他日常最为关心最感兴趣的话题。”

马夫人哽咽着问：“这能有用吗？”

主治医生说：“肯定有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一定要找准马县长最为关心最感兴趣的话题。”主治医生又讲了一个例子：江西女子淦（ɡàn）雪梅最爱打麻将，遭遇车祸后变成了植物人。丈夫每天都在她身边呼唤：“雪梅，起床打麻将哦，三缺一，你快来呀！”奇迹发生了，淦雪梅醒来了。

“老马！老马！回家吃饭。”“爸爸！爸爸！我们来看您了。”马夫人和儿女们在床前一遍遍地呼唤。

马夫人和儿女们呼唤了一星期，马县长一直双目紧闭，神情木然。

秘书建议道：“马县长喜欢讲话和掌声，用讲话和掌声试试吧。”

秘书组织了20多人来到马县长的特护病房，模仿着主持人的音调，朗声说：“这次会议是县委县政府联席会议研究决定召开的。下面请马县长做重要讲话。大家欢迎！”一干人热烈鼓掌。

秘书主持了一个星期的会议，手掌都鼓肿了。马县长始终双目紧闭，神情木然。

儿子说：“我爸爸喜欢喝酒，用敬酒试试吧。”

县政府办公室几名主任副主任一齐来到病床前，用恭敬、热情而又期盼的语调说：“马县长，您日理万机，十分辛苦，我们几个主任一起敬您一杯，我们干了，您随意。”接着主任们从嘴里发出“吱”的一声。

主任们敬了一个星期的酒，马县长还是双目紧闭，神情木然。

马夫人恨恨地说：“也别顾死鬼的脸面了，用年轻的女孩子试试吧。”

儿子、女儿和下属们都回避开了。县政府办公室刚分配进来的女大学生小倩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马县长，我是小倩啦，这个文件请您看一下啦。”

小倩表演了一个星期，每次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马县长仍然双目紧闭，神情木然。

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最为敏感细心。女儿说：“用敲门声试试吧。”

“邦，邦，邦！”病房里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啊？”马夫人明知故问。

“我们是城关镇书记和镇长，过年了，过来看望领导，感谢一年来马县长的关心和指导。”

病床上，马县长的眼皮倏（shū）地跳动了一下，气息微弱而口齿清楚地说：“老婆子，有人敲门，快去开门！”

（史志鹏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