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和炮声交织下的中东新变局

2014-07-27 08:06贺文萍
时事报告 2014年8期
关键词:塞西什叶派中东地区

贺文萍



选举和炮声交织下的中东新变局

贺文萍

中东地区老热点出现的新变化,以及围绕新热点出现的新博弈,使得该地区原有的脆弱权力平衡被打破,叙利亚4年内战形成的国土事实分裂以及伊拉克乱局有可能呈现的割据状态使得中东政治版图处于不断碎片化的过程中。

近两个月来,原本就不太平的中东地区在选举和炮声中经历了埃及和叙利亚两场大选,伊拉克反政府伊斯兰极端组织“伊拉克和沙姆伊斯兰国”(简称ISIS)的攻城略地以及以色列对加沙的猛烈空袭。一边是当权者尝试把国家从动荡的边缘拉回来;一边则是用武力的手段尝试建立“伊斯兰国”或者不对称使用军事力量以巩固自身安全。选举和炮声的交织,凸显了当前中东局势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变局背后的教派与地区对抗

6月3日和4日,接踵而至的中东地区两场重要选举结果的发布并不出乎人们意料。一是埃及前军方领导人塞西在推翻前民选总统穆尔西近一年后,以近97%的得票率当选总统;二是在内战中已坚持近4年的叙利亚总统巴沙尔以近89%的得票率连任总统,开始其自2000年执政以来第三个为期7年的总统任期。

这两场选举,如果纯粹从竞选政治的角度研判,就会显得寡淡无味,因为两场选举的最终胜出者并没有真正的对手,是两场未曾开始即已预知结果的比赛。然而,如果从中东格局演变的角度来观察,两场选举则意蕴深远。长期以来,中东地区的两大强国沙特与伊朗之间就存在结构性的民族、教派、社会制度和地缘政治矛盾。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以来,中东地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变动和权力重新洗牌,两大强国沙特与伊朗在牢牢控制本国局势的前提下,都希望在这场大变局中扩展本国及本教派的影响力,并坐上地区大国的头把交椅。正因如此,包括埃及、叙利亚等国在内的中东国家政治变局背后,往往反映出以沙特为首的逊尼派和以伊朗为首的什叶派间的教派和地区较量。

在埃及穆兄会主导和穆尔西执政的一年里,埃及在外交上曾采取了许多“脱离常规”的举措,如对伊朗采取缓和政策、支持控制加沙地带的哈马斯,以及有意学习土耳其的政教合一政治体制,等等。正因如此,当塞西用枪杆子逼穆尔西“下课”,伊朗和土耳其均斥之为“军事政变”,而沙特、阿联酋、科威特则送上了120亿美元的巨额“红包”来援助和力挺塞西领导的埃及“第二次革命”。塞西脱下军装坐实总统宝座,也就意味着沙特、阿联酋等领导的伊斯兰逊尼派国家在埃及影响力的上升。

在叙利亚,什叶派的巴沙尔连任总统及其对国内局势掌控力的加强,不仅意味着同为什叶派主导的伊朗由此巩固了其外部安全屏障,而且伊朗借助对黎巴嫩真主党以及伊拉克什叶派政权的支持,已经成功构建起了一个以伊朗为核心和主导的中东伊斯兰什叶派国家联盟。和沙特等国习惯于用美元等石油财富来支持埃及等国不同的是,伊朗对其他什叶派政权国家的支持除了经济支援外,还有更直接和干脆有力的军事支持。不仅对叙利亚如此,近期当伊拉克马利基政权的伊政府军在“基地”组织分支ISIS武装的强力攻击下丢盔弃甲、重要地区和城市连连失守之时,伊朗迅速在临近伊拉克边境陈兵10个师,并表示一旦伊拉克需要,伊朗革命卫队随时准备同极端武装作战。

另外,在沙特和伊朗为教派和地区主导权拉帮结派的过程中,双方与美欧等大国的关系也经历着起伏不定的变化。因美国奥巴马政府在叙利亚化武问题和武力打击叙利亚问题上的“后缩”,以及美欧热衷开展与伊朗的核会谈,沙特与美欧的关系在趋冷,而伊朗与美欧的关系则逆势上扬,但美欧自身在中东这场世纪大变局中的影响力却在呈现下挫之势。

高度模糊和不确定的中东未来

虽然埃及和叙利亚的选举表面上坐实了塞西和巴沙尔的统治地位,但穆兄会在埃及的影响力仍不容低估。被强力打压下去的穆兄会激进力量会转入地下,部分甚至脱胎换骨成为袭击军警和制造爆炸事件的“恐怖分子”。经历过两场革命(推翻穆巴拉克和推翻穆尔西)的埃及虽然因新宪法对总统任期的刚性约束(最多只能担任两届),在制度设置上排除了产生第二个穆巴拉克的可能,但强势的塞西总统注定将在恢复稳定的旗号下继续打造其权威统治。

叙利亚巴沙尔的统治虽经选举得到进一步强化,但其未来命运却开始与另一股异军突起的伊斯兰极端力量维系在了一起。发端于伊拉克、却成长于叙利亚的伊斯兰极端组织ISIS在伊拉克(目前已几乎占据伊拉克的半壁江山)以及叙利亚北部的长驱直入和占山为王,不仅造成了伊拉克和叙利亚两国事实上的分治和分裂,而且在叙利亚—伊拉克—伊朗这一什叶派政府联盟间打入了一个楔子。如果伊拉克马利基什叶派政府垮台,叙利亚和伊朗的联盟将被从中间呈现地缘上的切断,这无疑会对巴沙尔政权的巩固构成重大打击。

而在此轮巴以冲突中,战火重燃虽缘于3名以色列少年的死亡和1名巴勒斯坦少年的被绑架与死亡,但其背后多种力量的较量不容小觑。“伊斯兰国”的建立及其向全球激进和恐怖势力发出的召集令,对以色列而言,就像随时可能爆发的定时炸弹。而且,以色列本就不满巴勒斯坦两大派系法塔赫与哈马斯实现和解。于是,世界看到了一个在绑架事件上大做文章的以色列。自塞西当选埃及总统之后,哈马斯就被埃及视为恐怖组织。用于向加沙地带私运车辆、混凝土、燃料、导弹零部件和其他物品的隧道有95%被埃及军方关闭。这些隧道是加沙的经济生命线,由于受到国际制裁,哈马斯的生存困境由此加深。英国《经济学人》的文章分析指出,在绝望中,哈马斯返回了战场。哈马斯希望看到以色列重新占领加沙,这样他们就有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敌人。

总之,中东地区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以来,经历了近4年的叙利亚内战和当前的伊拉克安全危机。老热点(巴以冲突和伊朗核问题)出现的新变化,以及围绕新热点出现的新博弈,使得该地区原有的脆弱权力平衡被打破,叙利亚4年内战形成的国土事实分裂以及伊拉克乱局有可能呈现的割据状态(即什叶派控制区、逊尼派控制区和库尔德人控制区三分天下)使得中东政治版图处于不断碎片化的过程中。而这一碎片化的过程又与中东地区的两大强国沙特与伊朗争相扩展本国及本教派影响力的博弈相互交织。磨合期的中东新格局必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表现为高度模糊和不确定的状态。

7月13日,几名巴勒斯坦人撤离加沙地带后,在埃雷兹口岸等候出关。

(作者为察哈尔学会高级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本栏责编:秦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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