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动植物的新神话(组诗)

南永前(朝鲜族)

作者简介：南永前，朝鲜族，1948年生，美国世界文化艺术院荣誉文学博士，吉林省高级专家。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委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副会长，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会副会长。出版《圆融》等16本诗集，获第二、三、八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等各类文学奖。1986年起创作图腾诗，国内外9所大学与学术团体共举办12次“南永前图腾诗研讨会”。

植物的情感

一间特别的试验室

安置着特殊的检测仪器

一位植物学家

探索一个有趣的课题

他让他的五个学生

每人捧来一盆花摆在试验台上

他让其中一个学生

将自己捧来的花

狠狠地摔在地上再将它踩烂

然后叫五个学生

再次走进试验室

没摔花的学生一个个走过去

连接花的仪器没有任何反应

当摔花的学生一出现

仪器即刻显示恐惧的波纹

越是走近花

花的恐惧越强烈

植物学家换了一种测验方式

他在花的面前烧开一锅水

然后，将小活虾

一个个丢进滚沸的锅里

花儿们即刻又是恐惧反应

试验验证的

是人们以往的无知——

植物也有情感

植物也有记忆

植物学家惊愕不已

于是好多人又忙于新的试验

结果收获了更多的惊异——

不会走动的植物

也与人一样有着哀乐怒喜

它们也愿意听音乐

尤其是优雅的古典乐曲

它们也讨厌噪音

噪音重了，它们也无法正常生息

人对它们的善与恶

它们都会作出不同的反应

只不过是人读不懂它们罢了

其实，古人早已知晓

草木也有灵性

只可惜

祖先敬畏自然的教诲

子孙们早已忘在了脑后

花的悲伤

在我居住的长春

一位年轻出租车司机

给我讲了一个花的故事

他的妹妹开了一家鲜花店

从小爱花的老父亲

拖着虚弱的身子每天来赏花——

嗬，这朵是云南的玫瑰

花朵又红又艳

瞧，这朵是南京的康乃馨

花瓣青翠欲滴

好家伙，这朵是洛阳的牡丹

真是一派王子气

几十种花

他边叫花名边赞美

一待就是大半天

说来也怪

只要老父亲一来

花儿似乎添了神儿

个个斗艳竞芬芳

花店的生意也红火

爱花的老父亲

回到家里还念叨着花

一天夜里

老父亲突然去世了

清晨

花店里那么多的鲜花

全都凋谢了

令人惊讶的事

兄妹俩至今觉得似梦幻

是啊，多么可爱的花

它们以自己的方式

为失去爱它的人

而悲伤而流泪

小白花的送别

德高望重的—对老电影家

20世纪60年代

丈夫患病卧床

浩劫的年代过后

他的病情加重了

他有一盆心爱的花

是妻子从草地随意采来的

一簇小白花

观花若见己，花的清香

紧紧缠绕他的灵魂

为了这盆花

他每天也要吃力地爬起来

挪动不便的身子

精心为花儿浇水施肥

妻子拍电影去了

花是他的唯一朋友

向花儿诉心声

与花儿忆当年

不知不觉间

又是太阳落山了

卧床21年的丈夫

那一天，不幸离开了人世

有情的小白花

悲伤地垂下了头

妻子含泪边浇水边对花儿说——

小白花啊，小白花

平时那样爱你的人

再也不能与你在一起了

你能不能再开一次花

为咱们心爱的人送行

他会欣慰地上路啊

小白花啊，小白花!

第二天早晨

打蔫的小白花

梦幻般盛开42朵白花

开得那样素白

开得那样丰盈

花瓣上似乎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打那以后

无论怎样浇灌

小白花再也不抬头了

跟着倾心培植它的主人走了

每当忆起这件往事

老电影家总是感慨——

植物也有灵性啊!

注：

这是我国德高望重的一对老电影家秦怡、金焰的真实故事，这首诗的完成得到了秦怡老师的热情支持。

与动物的情感

与母亲失散的几只小藏羚羊

乖乖地紧随

给它们喂奶的一位人爸爸

这幅感人的画面

似乎在演绎

那些原本野性的动物

是如何成为温顺可爱的家畜

似乎在诠释

是人类的爱心

使这些动物与人须臾难离

这里还有一幅

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屏幕里，巴西马林加

一家五日人与七只老虎

过着快乐的生活

(只因男主人拯救了在马戏团处境恶劣的两只老虎与虎结下缘分)

他的三个小女儿与老虎

一起吃饭

一起游泳

一起玩耍

老虎成了他家的宠物

孩子与幼虎—起长大

人与自然并存

人与动物共处

祖先留下的诸多神话

如今昭示着什么?

原来

老虎也会知恩报恩

不是一个虚构的故事

老人与鸽子

——记一位文人朋友的乡情

在乡村的老宅

爷爷养了一群鸽子

鸽子是爷爷的心爱

爷爷是鸽子的守护人

只要爷爷起身去菜园

总有几只鸽子陪伴他

有的在爷爷的头顶

低低地绕来绕去

有的落在爷爷扛着的

长杆锄头上观风景

爷爷在田里做活

鸽子在周围快乐地咕咕叫

爷爷收工了

鸽子们又是呼啦啦

随他飞回家

那一年，大哥办喜事

乡亲在院子里放鞭炮

惊吓的鸽群

扑棱棱飞远了

天黑也没返回家

爷爷摸黑去菜园

眼前的情景让他落泪了

100多只鸽子

围在菜园四周

翘首静听来人的脚步声

当发现是老主人

顿时咕咕咕欢声一片

一只老白鸽率先向爷爷飞去

鸽群随即呼啦啦涌了过来

那一年冬夜

78岁的爷爷过世了

房檐下的那些鸽子

悲鸣此起彼伏

第二天，爷爷的灵车刚启动

鸽群又是轰然而起

飞在爷爷灵车的上空

咕咕咕哭得惊天动地

到了20里外的坟茔地

鸽子一个个落在周边草地

高仰头颅

目送爷爷的灵柩入土

当送葬人离开坟茔地

鸽子们聚上爷爷的坟头

一边用爪刨着冰冷的黄土

一边齐声哀鸣……

那天夜里

鸽子们很晚才归家

此后，有几只老鸽子

趴在窝里不吃不喝

一周后竞随爷爷而去

30年过去了

每当想起爷爷和鸽子的故事

我总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注：

素材来源：吉林通榆丁力的散文《爷爷和他的鸽群》，此文获中国散文学会“2009年中国百篇散文奖”。

责任编辑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