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决定命运

2014-08-02 03:54森村诚一著李重民
东方剑 2014年10期
关键词:阿部福山游览

◆[日] 森村诚一 著李重民 译

性格决定命运

◆[日] 森村诚一 著李重民 译

1

松方叶子小个子,瓜子脸,忧郁的美貌让人觉得她很脆弱,经不起半点风浪,却不料隐藏在这脆弱背后的倔强,却是她真正的本质。读小学时,有个淘气孩子只要她一路过,准会唆使狗向她跑去。有一天她将哥哥的气枪用报纸包裹着偷带了出去。那个顽童看见叶子,又使唤狗向她跑来。这时她突然拿出装好子弹的气枪,朝着狗的脸面打了一枪。那孩子大吃一惊,扔下狗逃跑了。叶子又朝他的背后打了一枪。幸好子弹没有打中少年。从此以后,无论多么爱欺负人的调皮孩子,对叶子都敬而远之。

考进女子学校以后,叶子开始坐地铁上学。在地铁上,她受到了“咸猪手”的洗礼。开始时叶子羞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但慢慢地习惯了坐地铁,对色狼也习以为常了。这也是一种无奈。在拥挤得几乎没有自由空间的地铁里,无法回避与异性身体的亲密接触。紧贴的程度即使有些过分,如果都要一一指责对方,那就连地铁都不能乘了。

然而,有一个色狼却乐此不疲,非常无耻。这个色狼好像是和叶子同一个车站上车的,每天早晨都会骚扰她。色狼也有各种不同的个性,叶子在连续几次遭到骚扰期间,知道他是同一个人。色狼利用车厢内的混杂,从身后温和地抚摸她的臀部和腰部。她悄悄地观察,知道这条色狼四十岁左右,像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上班族。作为叶子来说不可能不回避的。她在拥杂中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极力想躲避“咸猪手”的攻击。

早晚高峰时会有无数色狼在为所欲为,但不太听说他们有被抓住的,这是因为同样数量的女性在默默地忍受着。这并非仅仅是高峰时的拥杂助长了色狼的行为,女性的羞耻心理也有很大的关系。总之,叶子是被这色狼盯上了。这超出了她忍耐的限度。

一天早晨,她在手提包里偷偷地藏着一件东西出门了。从平时的那个车站,像平时那样上了车。而且,那个色狼来了。在叶子的身后毫无必要地紧贴着,开始抚摸她的臀部。这时间、这媚态,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就连那手法都是一年如一日,没有任何进步啊——叶子这么想着,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地铁越来越拥挤,色狼的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的动作达到忘情时,叶子悄悄从手提包里取出小型相机,转过身子,朝着色狼按动了快门。闪光灯的闪光是同步的。

翌日,这个色狼带着进口的西服料子和整套高级化妆品来向叶子赔礼道歉了。叶子的照片里没有摄入色狼的脸部,但她按下的快门和射出的闪光,令有了一把年纪的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叶子没有将照片挂到网上去宣扬这件事,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受到过“咸猪手”的骚扰。

2

11月3日文化日下午2点左右,那须度假村内的招牌“全景幻想馆”始发站(也是终点站)的股员小栗良野正忙于应付蜂拥而至的游客。

“那须休闲中心”是建造在那须高原海拔800米处、拥有东日本最大规模的综合性休闲中心,占地面积约60万平方米,设有酒店、旅馆、保龄球馆、有舞台的餐馆、温泉游泳池、儿童游戏汽车、高尔夫球场等用于休闲的所有设施。

度假村本身集中了各种游戏场馆的精华,幻想馆在度假村中又是最精彩的部分,博得了绝对的人气。在用两人乘坐的游览船随全长约700米水道的引导绕行的、巨大洞窟似的幻想馆内,装点着上万具身穿世界各国民族服装个性丰富的偶人,和科幻风格的宇宙未来都市,制造出光与影组成的色彩缤纷的幻想世界。游览船的前行速度是一分钟35米,20分钟能绕全馆浏览一圈。

由于是秋季白银周(译注:11月的第1周)最后一天的缘故,带着家人或情侣结伴来度假村的人,大多都拥向了幻想馆,所以小栗良野穷于应付游客,不要说吃饭,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一想到这是今年最后一次游览高峰,就无法抱怨了。到冬季,这偌大的休闲中心里有时候连一个游客也没有。能赚钱时不好好地赚他一笔,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一想到游客们每个人付的门票费里面包含着幻想馆的乘船费,便不敢怠慢游客。

“呃?”良野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是一个戴着深色墨镜、年龄30岁左右的男子。因为游客全都是带着家人或情侣成双成对的,这名男子却独自一人上了游览船。游览船是进昏暗的洞窟里,坐船却还戴着深色墨镜,这也是引起了良野注意的原因。

“兴许是同行业的人来视察吧。”但是,良野不可能长时间地留意这名游客。游览船以5米的间隔陆续到达终点,他必须将到达终点的游客放下船,让等候着的游客上船。这与处理传送带上的物品是一样的,连瞬间的迟疑都不能允许。如果不能正确地重复同样的操作,客流立即就会迟滞。

墨镜男子夹在情侣游客中间独自上船出发了。20分钟后,小栗良野重又想起他来。因为载着那位墨镜男子的游览船在馆内巡游一圈后出来了。

“先生,到终点了!”良野像招呼醉酒游客似的喊道,因为这名男子到了终点也没有想要下船的意思。

难得也会有游客很悠闲,随着流速缓慢的水流轻轻摇晃着时,极其舒服地打个盹儿,所以良野没有见怪,可是再磨磨蹭蹭的话就来不及了,下一条游览船马上就到。水道上一旦拉开间隔,游览船的周转就会受阻。

“先生,喂,先生!”良野稍稍抬高了嗓音。但是男子倚靠在游览船的座背上,丝毫没有动弹。

“真的很悠闲啊!”良野感到很吃惊。

“什么东西在流啊!”等着上船的游客指着游览船的船底。红黑色的液体黏糊糊地沉淀着,液体的表面随着水道的流动在不停地晃动着。

“是血!”另一名游客惊叫起来。

顿时哗然。这时候度假村方面的处置非常妥当,很快关闭了幻想馆。

3

接到报警,勘验人员立即从所辖警署赶来。男子的身份,从死者携带的名片得知,是东京都港区赤坂三丁目、新日汽车公司职员增原省吾,31岁。死因是心脏部位被锐器刺了一刀。凶器估计被凶手带走了,在游览船上和幻想馆的水道里进行查找,都没有找到。

看来一刀就使心脏处于休克状态,出血较少。伤口只是刺透心脏的一刀,的确是看准了扎进去的。被害人丝毫没有抵抗的模样。勘验人员说,恐怕连叫声也没有便当场毙命了。

要一刀结果性命,凶手必须与被害人靠得非常近,而且没有让被害人有任何警觉。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相当亲密。

现场是在幻想馆的游览船上,因此最容易做出的推测就是:凶手是女人,与被害人并肩坐着,趁他不备袭击了他。可是,在案发前看着被害人上船的度假村职员小栗良野的证词,却大大地阻挠了这个推测。

“不。绝对没错。这位游客是一个人上船的。”良野断言道。

“出来时也是一个人吧?”

“是的。最初我还以为他是靠在座位上打瞌睡。”

刑警们的目光自然地瞄准了幻想馆的内部。他们认为,凶手会不会事先躲在幻想馆内,等被害人通过时跳到船上行凶的。倘若想这么做,隐蔽的地方或多或少总会有的。一万具大小各异的偶人和表示各种风俗的人工景观背后,都能成为心怀叵测者躲藏的绝佳场所。

可是,“凶手伏击论”里有两大难点。一是如果从背阴处突然跳出来,自然会引起被害人警觉,理应不能造成一刀毙命的伤口。被害人是毫无防备地领受了凶手的凶器。另一个问题是逃跑路线。被害人是一个人从幻想馆出来被人发现的,假设凶手是埋伏着的,发现时出事的游览船上除了被害人之外没有别人,这一点是经过证实的,所以凶手作案后就应该再从船上跳下去。

游览船的间隔是5米。其间有拐弯处巧妙地配合,前前后后的游览船都看不见。就是说,在这20分钟期间,“光与影的幻想”的设置只能待两个人。这也是尤其受情侣们欢迎的原因。

可是,拐弯处要保证各条游览船上的隐私,必须间隔5米才会有效,如果凶手从游览船上跳下去不动,自然就会进入下一条游览船的视线。即使能再撤回隐蔽处,也无法逃走。因为很快被害人的尸体就被人发现,幻想馆被关闭了。

“会不会作案后暂时躲进背阴处,跳上后面上来的游船里?”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但立即就被小栗良野否定了。

“这不可能。一个人上船的游客,就只有他一个人,后面的游船都是成对的情侣或者带小孩的。”假如凶手躲藏着跳上了共犯乘坐的游览船里,那条游览船就应该为凶手预留出空位或者增加到三个人。可是,小栗一口咬定这天独自乘坐游览船的游客就只有被害者一人,三人乘坐的除了带小孩的之外就没有了。“游览船的定员是成人两名,孩子还能坐上两人。虽然成人能坐到三人,但原本就是情侣乘坐的,所以三人乘坐的游客很少见。今天没有。”

根据小栗的证词,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性。即——

“会不会是凶手坐在前面或后面的游览船上,把出事的游览船夹在中间?”

可是,这也被否定了。首先,偶人和人造景观沿着水道排得满满的,所以没有能下水走路的空隙,何况乘坐在前后游览船上的情侣游客案发后也留在终点,得知他们与被害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乘坐在被杀那个人前后两边的游览船上,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面对侦查员的提问,他们都很干脆地否认了。尤其是紧跟在被害人后面的游览船上的游客,因为是尸体被发现后到达终点,所以全都当场留下了,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作为最后的可能性,就剩下紧急出口。紧急出口在游览路线的大致中央段,瑞士马特霍思山峰模型和苏格兰北欧海盗船小型模型之间。出口连接着度假村旅馆扩建部分的门岗处,事件发生时两名守卫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经证实,紧急出口没有人进出过。

侦查进行到这里便完全受阻了。就是说,一名男子乘坐游览船进入幻想馆,沿着水道游览一圈出来时已经被杀了,这期间凶手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场是完全被封闭的。

翌日,承蒙度假村方面的好意,搜查本部就设立在旅馆扩建部分的会议室里。差不多同时,解剖结果出来了,只是重新确认是他杀,没有任何超过现场勘查时得出的结果。

4

现场令人费解的疑点暂且保留着,侦查的焦点首先集中在被害人的周围。福山和曾根这对老练和年轻的刑警组成搭档被派往东京。

被害人增原省吾是东京的新日汽车公司推销员,是一名销售业绩经常进入公司前列的能人,却是一个好色之徒,经常与女顾客闹出丑闻而引人侧目。公司方面也曾再三提醒增原,但他保持着顶尖的销售实绩,给公司的收益作出很大贡献,所以公司也不能狠心处分他。

增原是位帅哥,经常令公司内的女孩子和酒吧里的女招待神魂颠倒。在男人眼里他那张缺乏阳刚之气令人作呕的面容,却令女人们特别喜欢。增原的推销实绩靠的是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个优点,牢牢地抓住女顾客。想要买车的女人大多是有闲夫人或高级白领。增原为了推销汽车而接近她们,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另一种接近。有很多场合好像是陷入进退两难的男女关系之后,才将汽车像赠品似的让对方买下。作为公司来说,只要汽车能卖掉就好。推销员与女顾客之间的情事原本就并不少见。

可是,这会成为痴情犯罪的温床。与增原闹出丑闻的女顾客如果是有夫之妇,她的丈夫当然就有杀人动机。即使不是有夫之妇,如果有男人包养,增原也会遭人忌恨。肯定也会有女人遭抛弃后怨恨他。

两名刑警执着地清查增原的女人关系,一个个地排查。在侦查期间,新的一年开始了。

包括以前的女人在内,数量不少的女人和女人身边的男人浮现出来,但作为杀人动机来说,理由不充分,并都能证明他们在案发时不在现场。

刑警正要放弃女人这条思路时,得到一条线索,说去年放长假将要结束的5月6日左右,有一名文秘模样的年轻女人来询问“增原先生是哪一位”。接待她的人正要向增原转告时,女人慌忙阻止说:“你只要告诉我是哪一位就行。”

刑警紧紧咬住了这条线索。如今其他线索全都断了,有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偷偷来窥看被害人的长相,决不能放弃。可是,刑警在这方面并没有得到收获。

刑警得到公司方面的同意查看增原的私人物品。他们翻阅增原办公桌上去年的业务日志,追溯着被害人的过去时,发现5月1日的栏目里用很小的字写着“黑矶站、16·31”。

福山刑警立即与那个来偷窥被害人的神秘女人联系起来,认为这会不会是与女人约会的时间,何况日期也很接近。

“你等一下。女人来偷窥增原是5月1日以后的事吧。”搭档曾根刑警插嘴道。

“说是5月长假结束的时候吧。”

“假设增原在黑矶站约会的是这个女人,那么她不就应该是认识增原的?”

“嘿!是啊。”福山的表情变得阴沉,因为他知道曾根这话的意思。

“既然如此,女人就根本没有必要去辨认增原的长相吧?”

可是,福山放心不下“黑矶”这个地名。黑矶是离这日志主人遇害的那须度假村最近的车站,是身为承办刑警不能忽视的地名。

“的确有矛盾,不过看这地名和数字写在一起,我觉得5月1日增原在黑矶站是要办什么事。这样的话,黑矶周边也许会留下增原的足迹。我觉得有必要过去查一查。”

接到两名刑警的报告,搜查本部清查了黑矶站周边的宾馆和酒店。尤其在那须高原,以汤本为主,那须温泉乡的酒店和宾馆密密麻麻,所以调查从一开始就是一项耗费体力的劳动。而且是从无数住宿客人中查找是否在半年前借宿过的、没有确切对象的足迹,所以全体警员都觉悟到这项调查会很费力。

刑警们竭尽全力一家家旅馆地排查,过了有十天,警方从山庄风格的旅馆“高原庄”得到线索,说5月1日晚上有一名年轻女子借宿。高原庄坐落在那须汤本和休闲中心的中间一带,是一家离群索居的旅馆。

“她脸色苍白,咽喉和颈脖处有擦伤。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是迷路了,慌乱地走着时被树枝刮着或跌倒,但我总觉得她是遇上了什么事吧。拒绝她又觉得很可怜,正好有一位客人取消预订,所以就让她住下了。第二天她恢复了元气就回去了。是一个显得很忧郁的漂亮姑娘,所以那天夜里我也没有睡踏实,担心她会不会去自杀。”旅馆老板说道。

没找到增原的足迹,却出现一个年轻女人。

男子是在情侣乘坐的游览船上被杀的,所以首先推测凶手是女人。被害人没有丝毫抵抗的迹象,这也是推测有女人存在的理由之一。不知道这女人是怎样与增原产生关系的,刑警要求先查看住宿登记本。登记本上用女人的笔迹写着“松方叶子,东京都世田谷区松原一丁目三十Х幸福庄”,职业是“潮流周刊记者”。

肯定是个化名吧,刑警向那家杂志社打电话询问,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不料的确有个叫这名字的女记者,她的相貌特征也与高原庄的证词相吻合。

福山与曾根两人再次赶往东京,从杂志社借出松方叶子的照片。将照片给新日汽车公司的职员辨认,得到证明,说的确是来窥看增原的女人,没错。于是,得知被害人与松方叶子之间有着某种交集。即,增原业务日志里5月1日的栏目里记着“黑矶”的地名,同一天叶子出现在黑矶,并在那天后长假结束时偷偷地来窥看增原。眼下还不知道这表示什么意思,但两人之间有着某种关联,这是确切无疑的。

“查一查松方叶子的外围,和11月3日的去向。”

经过坚韧而扎实的侦查,最后终于出现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搜查本部振奋起来。

5

调查集中在松方叶子的周围。首先是11月3日她的去向。那天是文化日,杂志社放假。叶子当然没有去上班,也不像与社里的同事一起去哪里游玩。除了与她本人直接接触之外,调查无法进行下去。

还有与增原的关系。无论怎样反复查找,都没有任何收获。不难想象周刊杂志女记者这个职业交际相当广泛,但增原没有浮现出来。在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发现任何哪怕细微的接触。

松方叶子不是杂志社的正式职员,而是与潮流周刊签订专属合同的特约记者。是经过实地调查历经艰辛写出采访稿,凭稿子长短获取稿费的编外记者。据说她发挥只有女人才有的敏锐和洞察力,收集的素材很过得硬,所以杂志社屡次劝说她成为正式职员,但她本人不愿意受到约束,宁愿保持自由的状态。

她在大学毕业的同时,摸索着前辈的门路成为潮流周刊的记者,离开父母,独自住在世田谷的住宅里。

刑警没有发现她与增原的关联,但在调查中却意外出现一名男子,名叫津村明人的旅行社职员。从他屡次留宿在叶子家的事实,可以认定两人之间有性关系。除此之外,警方没有发现她有其他的男友关系。

侧面调查基本上得到落实,福山和曾根最后还要与她本人正面接触。

叶子极其冷静地接受了刑警的访问。福山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她事先有了防备,也能解释为是周刊记者这种铭刻于心的精练的应对。

不管如何,没有找到她与增原的任何关联,所以刑警只好借口作为“某起事件的参考”,直截了当地询问她在去年11月3日下午2点左右的去向。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我这种事?”叶子蹙起漂亮的眉毛,瞪大着眼睛望着刑警,“我一定要告诉你们吗?”

“一定要说。”不能强迫,但福山摆出了一副无法妥协的态度。

“很难说啊。”叶子的面颊微微泛红。

年轻的曾根这时顿感踌躇。被人问到去向便面露羞色的漂亮姑娘,肯定有不便告人的隐秘。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入侵她那浅桃色的朦胧世界,是在做一件极其野蛮而残酷的事。

“请你告诉我们。”福山毫不放松。这也许就是资历,他的高压态度反而冲淡了女人的羞耻感。

“如果能为你们提供参考,我就告诉你们。11月3日,我一整天都关在家里。”

“你有证明吗?”

一般的人听到这个问话会感到不悦的。叶子的颈脖处又泛红了。可是,这好像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羞愧。

“其实……”叶子咽了口唾沫,愧赧的色彩从颈脖扩散到整个面颊,“和未婚夫在一起。”

她说的未婚夫大概就是津村明人。年轻女人如果与已经决定要结婚的男人整天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在那里干什么,这是不难想象的。叶子的红晕使这样的想象变得更生动。

然而,女人的愧怍可以用演技表演出来。未婚夫证明她不在现场,这不能相信。这就如同不能证明她不在现场一样。刑警的职业是残忍的,一边用泥腿鲁莽地踏进订婚男女的私密深处,一边因证人是未婚夫而不予采信。

“除了未婚夫之外,还有人能证明你那天在家里吗?”

“没有。还会有别人吗?”叶子的红晕更浓了。这次不是羞愧,而是愤怒的神色。

“去年5月1日,你独自住进那须叫高原庄的旅馆里,当时你是因什么事去的?”福山改变了提问的锋芒,目光冷峻地注视着对方,生怕看漏了哪怕细小的反应。

“是消遣啊。是黄金周,一般都会乘兴出游吧。”叶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抵触。

“未婚夫没有同行吗?”福山毫不停顿地追问道。年轻女人有个休息天整天关在家里幽会的男人,在黄金周却独自出游,这是不正常的。

“那时还没有那么亲近。不行吗?一个人出去!我喜欢一个人旅行。”她说到最后有些歇斯底里了。

福山无奈地笑了。他想尽可能地不去激怒对方,但这原本就是调查对方的去向,要不激怒对方是很难的。一点儿也不愤怒的人反而很可疑。叶子应该算是很克制的。没有说明是调查什么案件,却对对方的去向百般挑剔,挖出了对方令人害臊的隐私。

“增原省吾这个人,你认识吗?”一直在边上作着记录的曾根突然发问道。叶子瞬间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曾根是最有效地趁其不备给予一击,察看她瞬间的表现。然而,叶子将瞬间流露出的动摇就像看错了似的掩饰了过去。

“你认识吗?”曾根紧追着问道,丝毫不给对方留有空隙。

“不认识啊。这个人是谁?”她反问道,表情已经很平静。可是,她的反应已经表现得很清楚,她认识增原。明明认识却装糊涂说不认识,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隐情?要查明这一点,现在线索还不够。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把未婚夫的名字告诉我们吗?”福山最后语气温和地问道。

“感觉就好像你们已经认识了似的。”叶子完全恢复了常态,露出嘲讽的微笑。她提出“不要给他添麻烦”为条件,说出了津村的名字。

刑警立即向他的公司打电话,确认对方在公司里,便径直去旅行社证实叶子的说法。

他的可信度姑且不论,他证明11月3日从早晨起就一起在叶子家度过。

将叶子和津村的照片请小栗良野辨认,但良野对叶子没有记忆。11月3日接待了无数对情侣,如果叶子他们是凶手,也许会化装,所以不记得是理所当然的。

警方以收集的材料为基础,召开了侦查会议。会议的焦点有六个:①松方叶子与增原省吾的关联;②叶子的动机;③叶子5月1日单独去那须的目的;④增原的日志里笔记的含义;⑤津村的作用;⑥现场的疑点。

听了福山和曾根的汇报后,搜查股长原田说道:“松方叶子认识增原。但两人之间没有发现任何关联。没有关联,就不可能有动机。勉强将他们连接起来的,只是5月1日这天和那须这个地名。但是光凭这一点,叶子和增原就只是擦肩而过的游客。”

“擦肩而过?”福山听到股长说的这个词,突然眼睛发出光来。从股长的这个词语里,有道闪光掠过他的头脑,“他们会不会是不期而遇?”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福山的身上。

“而且增原对叶子做了什么。也许是叶子绝对不能容忍的屈辱性的事。这就与5月1日夜里叶子在高原庄的反常相吻合了。”福山差点儿说出口的那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此说来,这起杀人就是叶子的报复了?”曾根代表大家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眼下除了这之外,还能考虑其他动机吗?”

听了福山的话,曾根沉默了。

“这么说来,增原的笔记和叶子无关吧。”从当地警署派来的、名叫阿部的刑警说道。

“这事大概只是增原个人的事吧。”

“叶子独自来那须,你怎么想?”

“也许……”福山正要回答,突然对自己的想法受阿部的引导而感到惊讶,“她会不会是和未婚夫津村见面?”

“我也是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叶子原打算在那须与津村约会的,两人分别来,由于增原突然出现,不得已而不能与津村见面了,于是那天夜里就独自一人住在高原庄了。”

“就是说,津村与这起杀人案有关吧?”

曾根与阿部先后发了言。津村11月3日与叶子在一起,没有人证明。狭窄的会议室里弥漫着浓浓的香烟的烟雾,会议的气氛终于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

“津村的确会有杀人动机啊。叶子将要成为自己的妻子,却被整得不像人样了。”曾根继续说道,“假如津村5月1日是与叶子约会,在那须的什么地方应该留有他的足迹。对津村有必要进行调查吧。”

讨论接着集中在现场的疑点上。可是再怎么讨论,也没有找到解开谜团的线头。凶手要从封闭的幻想馆里逃脱,估计是不可能的。

6

故事追溯到去年5月。5月1日下午4点半左右。

“今天没有出租车啊。是罢工了。”在东北线黑矶站前的出租车候车处,一名约莫30岁、身穿西服打扮整洁的男子搭讪道。

“呀!完了!”松方叶子看了看手表蹙起了眉。

“若是公交车的话还有。看你样子很着急啊。”这名男子又搭讪道。

“是啊,非常急。”叶子不由答道。离公交车的发车时间还有40分钟,是刚才无意中看了一眼时刻表知道的。怎么也不能等40分钟。他应该早就已经到达约会地点,伸长着脖子等着她。所以她才朝出租车候车点赶过来。没想到今天却偏偏罢工了!

叶子恨极了。出租车特地趁5月1日这个应该黄金周里最繁忙的一天举行罢工,心术太不正了!公交公司也真是的,这样的日子应该增发的!叶子生气了。列车客满,从上野上车后站着过来的,疲劳助长了她的气愤。再这样手足无措,就愈发赶不上与他约会的时间了。

“看你很着急的样子,我送你一段吧?我朝东京的方向回去,要途经板室温泉。”

即使男子这么说,叶子对这一带的地理位置也两眼一抹黑。

“那你要路过那须休闲中心吗?”

“你说休闲中心,那是顺道啊。你请上车。20分钟就到。”这位驾驶私家车的男子像是在车站边停靠一下买包烟,热情地劝她上车。

叶子重又打量着男子的脸。是没有明显特征的、循规蹈矩的上班族模样,服装也很整洁,背影与津村差不多。公交站那边许多乘客排成了长龙。是黄金周最拥挤的一天,加上出租车罢工的影响,等车的队伍会越来越长。看这模样,即使现在去排队,估计排多久也坐不上车。腰部沉淀着从东京站着过来的疲劳,向叶子诉说着钝痛。

“再挤到公交车里,受不了啊。”她正这么想着时,答应带她一段路程的男子打开了停靠在身边的豪华型轿车的车门。

“来,请上车。”

车内的座位很松软,显得很舒服。疲劳,男子忠厚的外表,自己又心急火燎的,都使叶子没有产生任何戒意便钻进了车里。其实用不着深加考虑,男子在询问叶子去哪里之前就劝她搭车,这是应该值得警惕的,但她急着想尽快赶到目的地,便放弃了年轻女人应该具有的戒忌本能。

4月初的时候,松方叶子接受了津村明人“5月1日在那须休闲中心碰头,去那里的高原游玩”的建议。于是便约定,5月1日在那须皇冠酒店碰头。

叶子是在杂志做“旅游热的台柱”这个专栏时,去采访津村才与他认识的。

虽然与固定的上班族不同,自由的时间比较多,但遇到星期六付印日,就怎么也捞不着休息。因此叶子乘坐下午的列车离开上野,现在才到达黑矶。津村应该早就先到酒店了。这份期盼令她对巧妙设置的圈套没有任何戒意便一头扎了进去。

载着叶子的汽车将黑压压地聚在公交车站里的游客抛在身后,轻快地出发了。

“这是国道4号线。有些堵,不过前边不远处往左拐,进入高原的公路就能开得快些。”男子对堵在国道上的车辆解释道。正如他说的那样,不久过了桥,向左一拐弯,车流量锐减。从稍稍打开的车窗隙缝里穿进来的风开始变凉。离开车站时微微发暗的天空渐渐地增添着云层的厚度,阴沉沉的,视野变得模糊。

“天阴了啊。”男子注视着前方说道。车流量变得极少。

“说是黄金周,汽车却格外少啊。”叶子说道。

“大概是时间关系吧。汽车一般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男子答道。

叶子瞥了一眼手表。离开车站后已经行驶了30分钟。男子说过20分钟就能到达的。

“马上就到了。刚才在国道上行驶花了些时间。”男子像是看透了叶子心思似的说道。偶尔迎面驶来的汽车已经打开了车灯。不知不觉地起雾了。细小的水滴像微粒子似的使车窗变得模糊。

汽车突然拐进了狭窄的小道。是没有经过铺装的崎岖不平的路,车身剧烈地摇晃着。

“哟,这条道这么难走?”要说那须休闲中心,是个连东京都能听说的大型度假村。没想到去那里的道路竟然如此荒凉。

“这是条近道啊。你坚持五分钟。马上就到好走的道上了。”司机若无其事地说道。然而又行驶了有十来分钟,还是没有驶到车道上。不要说车道了,道路好像越来越窄,越来越荒芜。迎面而来的汽车已经一辆也没有。雾变得更浓,视野只能看见几米远。

与雾成正比,叶子内心里的忐忑也膨胀开来。如果能平息最初的焦虑,就会发现在陌生的荒野里只和陌生男子两人被关闭在狭小的密室里。这是一种平时完全无法想象的状态。不安迅速地变成了恐惧。

“哎,到这里行了,你放我下去。”叶子诚恐诚惶地说道。

“呃,在这样的地方下车,找不到汽车,很麻烦的!”

“可是……”

这时,汽车突然停了下来。

“喂,到了。”男子的语气变得粗暴。不要说旅馆,除了乳白色的迷雾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是旷野里最荒凉的地方。

“这里……”叶子惊愕得讲不出话来。

“是啊,这里就到了。”男子从驾驶座上转过头来,淡淡地笑了。已经丝毫不见刚才在车站前流露出来的那副上班族模样的和善表情,有的只是面露凶相的地痞特有的、愚弄手中猎物似的怵人的喜悦。

“你想要干什么?”叶子极力地表示出强悍。

男子冷冷地笑着:“干这事啊!”他从前座上以令人惊讶的敏捷越过座背爬到叶子的身边,按住了她的身体。

“放了我,求你了!”以后除了哭着求男人之外,束手无策。

“你说什么!”男子毫不宽恕。他最大限度地利用车内狭窄的空间贪婪着叶子的身体。那种贪婪是毫无顾忌的。

始终拼命抵抗着的叶子出血了。她的出血似乎更加煽起了他的兽欲。他有恃无恐地蹂躏着叶子。

男子发泄完兽欲,将叶子扔在那里逃跑了。

7

叶子没有见津村就回东京去了。她生怕津村会打电话来,因此先把手机关了。在高原蹒蹒跚跚地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一家山庄风格的旅馆。她对旅馆老板说迷路了,在旅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回了东京。她不想让津村看见她那被玷辱过的身体。头发凌乱,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幸好男子为她留下了放有替换衣服的小箱包,才没有被旅馆里的人怀疑。

出血马上就止住了。挣扎时产生的轻微裂伤没什么大碍。她没有向警察报案。

警察即使能抓住罪犯,也不能抚平深剜她心灵与身体的受辱的伤痕。她在记忆里牢牢地刻进一个号码。是罪犯的车牌号。她觉得不从那个车牌号找出罪犯、亲手实施他应得的报复,被深剜的伤口无论过多久都不会痊愈。

一回到东京,叶子径直跑进了信用所。知道了车牌号,自己也能找到,但她不愿花时间自己去找,便委托这方面的专家。从信用所回到家,她才打开了手机。

信用所找出了汽车的车主。是地处赤坂的“新日汽车”这一N车系的汽车公司推销员,名叫增原省吾。信用所职员送来的照片上清晰地印着那名歹徒的脸部。为了预防万一,她悄悄去赤坂的营业处当面辨认,确认没错,就是那名歹徒。

增原在强奸叶子时没有采取任何自保措施。在黑矶站前无所事事地晃荡着时,美味的冤大头偶尔撞到了枪口上,所以不知是临时产生了歹意,还是见女人惊慌得缩成一团没想到她会去辨认车牌号,这让叶子省去了很多工夫。

接到在那须空等一场的津村打来的电话,是在从信用所回来以后。她就职后离开父母,在住宅里独自生活。父母开始时对年轻女儿单独生活面露难色,但知道她一旦说出口就决不会退让的脾性,所以最后让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津村的嗓音里含着怨气。无可厚非。煞费苦心地挤出时间制造约会的机会,却干脆被晾在了一边。他的怨气里充满着膨胀起来的欲望无处发泄的憋屈和愤怒。

“对不起。因为临时有急事去不了了。”叶子只能老老实实地道歉。

“为什么关机不和我联系?”

“对不起。”

“打个电话也没有时间吗?”

“……”

“昨天夜里你没有回家吧?”

“……”

“我从那须打了一夜电话,你都没有接。”

是即使想接也不能接。因为昨天夜里去那须住下,回东京后一直到现在都去了信用所。可是,这些事都不能对他说。

“昨天夜里到现在,你到底在哪里?”

他再怎么追问,叶子也只能保持沉默。

“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告诉我理由,突然不来的真正的原因。”津村的追问很尖锐。他好像从叶子的接电话模样敏感地察觉到反常,“我现在马上去你家,你等着我。”

“不行啊!你别来。绝对不要来。我现在不想见你。”叶子终于说出话来。可是,这更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为什么不行?你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很奇怪吗?我现在马上就去你那里,你等着我。”不等叶子回答,津村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20分钟左右,冿村出现在叶子的房间里。受到他的严厉追问,叶子已经无法隐瞒在那须受到的凌辱。其实用不着隐瞒,津村从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已经看出端倪。

听了叶子的告白,津村的表情比她更气急败坏,接着是怒不可遏。这是对歹徒和屈服于暴力、接纳歹徒身体的叶子两人的。

查出那名歹徒身份,是这第二天的事。

那以后过了有三个星期,叶子感觉身体有异样。浑身莫名地燥热,发冷,没有食欲。职员食堂里吃午饭时,若在平时会觉得菜肴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人饥肠辘辘,这天不料酸液从胃部深处不断地直往上涌。叶子慌忙冲进洗手间,才没有将丑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忽然想起这个月例假还没有来,顿时吓得连嘴唇都苍白了。

“也许是上次那个事?”她感觉到胸口被锋利的刀刃剜过一般的疼痛。她拿出笔记本计算了一下,没错。那个可憎的时候,正巧是自己最容易受孕的时期。

怎么回事!她没有想到被疯狗咬了就这么一次,竟然会留下如此可怕的后果。

翌日,在市郊找到的、不太有名的产科医院里,叶子被告之孕期已经进入第二个月。

“是生下来,还是刮宫?”医生心不在焉地问道。仿佛来这家医院的患者全都是不能把孩子生下的人。

觉着麻药的药效在全身缓缓地弥漫开来。

麻醉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可以走着回去。如果没有明显的出血,也可以不用来了。”医生像是挑破一个粉刺似的表情说道。

幸好尽管让医生看见了连津村都不曾见过的丢脸的姿势,但她没有感到羞耻。

“我想看看。”叶子说道。

“你要看?看什么?”医生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来的表情。

“想看看打下来的胎儿。”

“胎儿?还是别看的好。还没有成人形呀!”

“可是,我无论如何想要看看。”

医生那张疑惑的表情变成了惊讶。拧不过叶子的强烈要求,医生拿来了直径约有15厘米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果冻状的血块。

“这是我的?”

医生轻轻地点点头,又恢复到原来的漠然表情。

叶子盯视着这来历不明的物体。这时,一个意志在她的内心里凝固了。

8

事件呈胶着状态,搜查本部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将要解散的气氛。警方在那须周围没有找到津村的足迹,他本人则坚持说11月3日在叶子的家里。

“凶手到底是怎么从那个封闭的幻想馆里逃脱的?”津村的去向就让福山他们去查,阿部集中精力就思考这一点。他是从当地警署被抽调到搜查本部,不解开这个谜,他总觉得事关当地刑警的脸面。何况如果不能解开这个谜团,福山刑警他们无论怎样追查松方叶子和津村明人,最后都会缺少关键性的证据。阿部决定对幻想馆这一封闭的内部情况再从头查一遍。

首先,下午2点左右,被害人独自上船进入幻想馆。这一点,由从业人员小栗良野证实。约20分钟后,他变成遇害尸体坐着游览船从幻想馆里出来。没有看见凶手的身影,这由同一个从业人员确认。发现尸体以后,幻想馆立即被关闭。

各游览船的间隔是5米,每分钟前行速度35米,约20分钟将全长700米的幻想馆全馆游览完毕。各游览船之间设有拐弯的弧形,在游览途中相互之间看不见。

作案的可能性:①从前后两边的游览船往返于被害人的游览船;②事先埋伏在幻想馆内。

第一点,已经得知前后两边都是与被害人完全无关的人。第二点,从紧急出口逃脱或转移到后续间隔几条船的共犯游览船上的可能性被排除。

“假如转移到前边的哪条船上,这种可能性没有吗?”

这也不行。阿部自问自答道。已经得知被害人前面的游览船不是共犯。不能沿着水道走过去,如果在水道里哗啦哗啦地跑过去,就会被前面的游览船发现,何况前面的游览船堵在水道上是无法超越的。

凶手埋伏一说,从坐船的人数来看就被否定了。当天独自一人坐船的,就只有被害人一人,其余的全都是情侣结伴或带小孩的。假设埋伏着的凶手乘坐被害人之外的哪条船逃脱,那条船上的人数理应会增加。

“带小孩!”阿部突然想起。觉得这里是一个盲点。

假如孩子是凶手,要逃脱是完全可能的。事先让孩子埋伏在幻想馆里,杀害被害人后坐上与其说是共犯还不如说是指使孩子的主犯的船上,就能瞒过小栗良野的眼睛。小栗不会连孩子也点数。成人如果有三个人会很显眼,但孩子增加个把人是看不出来的。如果坐到情侣的游览船上,就成为带着孩子的亲子结伴。

可是,孩子果真能一刀刺透大人的心脏吗?虽然不能认定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总觉得很牵强。首先,让孩子拿着凶器瞒着人躲进幻想馆内部,到作案后爬上主犯的游览船,这样的作案过程,孩子果真能做到吗?说孩子作案,这样的设计也太巧妙了。

阿部觉得就连天真烂漫的孩子都不得不作为一种可能性而加以怀疑,刑警的职业很无奈。可是,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遇害的人是更悲惨的。阿部振作了精神。

“再到幻想馆里去看看吧。”阿部站起身。休闲中心在案发后不久只留下宾馆总馆在营业,其他部门都进入了冬季休业期。现在又到了春季,春色迟迟地降临高原,游客开始稀稀落落地出现。幻想馆从两星期前开始营业,虽然还远不及黄金周,但一到4月,在星期天,近郊的人都到休闲中心来玩,所以游客如织。

希望尽可能地观察到与案发时同样的状态,阿部特地找了个星期天赶来。

去休闲中心的公交车客满。汽车行驶了有40分钟,沿途到处可见残雪。在那须高原的视野开阔的斜坡上,休闲中心那别有洞天的各种都市性设施尽收眼底。

幻想馆地处度假村的北端,处于休闲中心的中央部分。很多游客排着队。在始发处,去年调查时认识的小栗良野还在。

“哟,警察,又有什么事了?”良野用这里的方言问道。

“不,不,是接着上次的调查,对不起,能让我进去吗?”面对像黄金周那样如织的人流,阿部一做出吃惊的表情,小栗便突然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人真是很奇怪啊,杀了人以后,游客反而增加了。”

独自一人坐上游览船的,只有阿部一个人。游览船一启动,良野小声地开着玩笑说:“先生,但愿你不要遇害啊。”

游览船先拨开茂盛的枝叶驶入热带植物的中央便进入隧道,被包围在奇异的色彩和音响之中。一驶出隧道,最初看见的是夏威夷,波浪和扭腰舞的偶人在水道的两侧欢迎着。接着是美国西部,带篷马车在仙人掌之间奔跑,印第安人和牧童的偶人露出了雄姿。第三是宇宙办事处的未来城市,接着是瑞士、英格兰的海盗船、比利时中世纪古城,在法国埃菲尔铁塔模型下穿过。来访过几次,是闭着眼睛都记得的游览路线。不久,一穿过仿造的、在捷克斯洛伐克迎接王子和公主的桥,路线的三分之二就已经过去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凶手在这条路线的某个地方杀害了增原,并从哪里逃脱了。应该有逃脱的出口,可是找不到。那个空档到底在哪里?”这条路线已经走过好几次,随着终点的接近,阿部感到了焦虑。

水道伸向巨型格列佛(译注:英国作家斯威夫特的讽刺小说《格列佛游记》里的主人公)偶人的胯裆间。

这时,阿部看见格列佛的脚边有东西在动。

“是偶人?”还没有等他凝眸细看,偶人忽然没有了。是眼睛的错觉吧,他正要将目光移开时,什么东西又在动了。不是错觉。

在这一瞬间,叉开双腿站立着阻挡在阿部面前的密室那厚厚的墙壁塌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阿部沉沉地叹了口气,同时感到懊悔,如此简单的事竟然会没有留意。

由于阿部的发现,正处解散关头的搜查本部起死回生。

重新将松方叶子列为重要嫌疑人,传讯她去离家最近的北泽警署接受严厉的讯问。福山、曾根、阿部三名刑警从黑矶出差赶来。

叶子对警方的提问一口咬定没有作案,但因共犯嫌疑同时接受讯问的津村那边,却格外爽快地承认自己帮助了叶子作案,所以叶子的精神也崩溃了。

警方立即申请逮捕证,叶子和津村两人被带往黑矶。

据叶子招供,约定5月1日在那须与津村会合,她4点半左右到达黑矶,遇上出租车罢工,于是听从正好在车站前晃悠的增原的劝说搭乘他的汽车,不料被带到山里遭到了强奸。从车牌号很快查出了增原的身份。后来得知自己因为增原这么一次强暴而怀孕,便下决心要杀死他。因为堕胎,她的杀意更加强烈了。向津村说出实话时,他也极其愤怒,答应帮叶子报仇。此后她装作偶遇的模样接近增原,约他11月3日去记忆中的那须。

“我被增原强奸过,因此他便想入非非地以为我爱上了他。我约他去秋季旅行住一夜,他便屁颠屁颠地跟来了。在幻想馆的杀人方法,警察说得没错。之前我去幻想馆游览过一次,才想出了这个主意。津村帮我的。不过我很清楚,津村帮我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同情我。他的感情从知道我被增原强奸的时候起就离开我了……也许很早以前就开始离开我了。我是一个对强加给自己的屈辱绝对不会忘记的女人。不,也许是见我如此偏执、性格刚烈而感到厌烦吧……总之,我失去了一切。津村,我作为女人的幸福,还有不管什么原因第一次赐予我的孩子……”

得到凶手的供述,搜查本部开始查证以巩固证据。等到充分收集了公诉所需要的有罪认定的材料,地区检察院决定起诉叶子和津村。

当然,津村是从犯。尤其是津村在帮助叶子作案这一点上,刑罚具有充分的酌情余地。

9

大功告成,搜查本部圆满地完成了这项任务。尽管如此,福山他们内心里还是感到无法释然,不能清晰地说出是什么原因,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无法彻底放松。

“我怎么都轻松不下来。”他悄悄地对搭档曾根说道。若在平时,他应该心安理得地体验胜利的感觉。

“福山,你也是如此吗?”曾根露出一副觅到知音的表情。他好像也有同样的感觉。

“凶手招供了,补充材料也都已经查证了。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像是真相啊。”

“我也有这种感觉。真正的坏家伙,好像躲在哪里嘲笑我们呢。”

“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两人想要彻底探明这种朦胧感觉的根源。

“增原笔记里那‘16·31’的数字吧,我们一开始就把它当作是与叶子幽会的时间。”

“可是,知道叶子与增原是不期而遇,这个时间就表示增原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吧。”

“没错。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数字是与‘黑矶站’几个字连在一起的。那个地名和数字是同时写上去的。”

“这表示什么意思?”曾根探出了身子。

“就是说,增原16点31分在黑矶有什么事要办。但根据叶子的供词,那个时候正好是增原拦住她,驾车把她带进山里去。”

“……”

“如果这样,增原要办的是什么事?”

“哎!”曾根不由惊讶出声,仿佛觉得挡在眼前的墙壁倒塌了。

“可是,‘16·31’这个时间,假设是与女人约会,太不像了。一般来说总是16点,要不就是16点半吧。”

“等等。这不会是叶子乘坐的列车到达黑矶站的时间吧。”

一个被解开的线头牵动了下一条线索。曾根敏捷地站起身,拿来了旧的列车时刻表。

“明白了。上野发车是14点30分,岩手3号列车,到达黑矶是16点31分,5月31日之前每天运行。”曾根的嗓音很激动。

“喂!”福山突然粗声粗气地嚷道,注视着空间的目光开始发出异样的光,“我们也许犯了一个低级错误。”

“低级错误?”

“是啊。你们想,增原是知道叶子坐岩手快车到达的。增原和叶子应该是意外邂逅,可是他怎么能事先知道叶子的行动?”

“增原不是和叶子偶尔相遇,而是事先等在那里的吧?”

“只能这么考虑。”说不期而遇,最初是福山的推测,现在他自己否定了这一点。

“若是事先等着的话,他们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认识的。”

“可是叶子后来还偷偷地去辨认了增原。”

“那就是……增原认识叶子,叶子不认识增原。”

“老福!”曾根喜不自禁,不由用爱称称呼这位可敬的上司,“增原认识叶子,不会是受什么人之托吧?”

“受人之托……会是受谁之托?托他强奸?”

“现在回想起来,增原的车牌号让人记下并很轻易地就被查出身份,同时接受叶子的邀请,满不在乎地跟到那须来,这些都很奇怪。”

“就是说,增原是在按什么人的意志行事吧?”

“津村很爽快地说出帮叶子作案的事实,我对此一直很怀疑。当时因为他招供,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后来平静下来,就觉得很不合理。原本就是帮忙,为自己深爱的女人遭到侮辱而报仇,所以为了保护女人稍稍死扛一下,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却像等着我们去调查似的迫不及待地招供了。”

“是啊。可是帮人杀人,津村早晚都得承担这一最大的不利。这里面就没有做假?”

“问题就在这里。他不会是利用这件事而摆脱了更大的不利吧?”

“更大的不利?这么说来,是津村把叶子当作道具诱使她杀了增原?可是津村和增原之间没有交集。”

“果真如此?我们会不会是太关注叶子的存在,而没有留意津村和增原之间的关联?”这次是曾根打开了新的视野。津村是在叶子的背后浮现出来,所以的确没有把他与增原联系起来考虑。

“可是,即使津村对增原有杀人动机,叶子杀害增原也是发泄自己的怨恨吧。”

“所以津村才委托增原强奸叶子,使叶子产生怨愤的情绪。”

“有些牵强吧。年轻女人不一定只因为遭人强奸就产生了杀人动机。好歹现在是性自由的时代啊。叶子怀孕,始终是偶然的。嘿,叶子有杀意,但事先并不知道她肯定会产生杀意的。如此一来,津村就是将自己的杀人计划寄托在女人那琢磨不定的情绪上了。”

“这一点,我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津村和增原之间有没有关联,值得查一查。”

“我也这么想。”

两人的意见被搜查本部采纳,警方重新彻查津村与增原之间的联系。结果,查出了津村几年前通过增原购买过N公司轿车的事实,而且不久又以驾车兜风时在山路上操作失误撞上岩石受损严重为理由,将那辆车报废了。

福山赶紧从警察厅存档的车祸资料中,查找津村报废汽车时的、尤其是留有N车系轿车涂料和装载物残片的未决事件的记录,发现了两起与他当时所拥有的汽车相吻合的车祸。

一起车祸的被害人已经死亡,另一起车祸有生还者。

那是在埼玉县深谷市郊17号国道上深夜发生的车祸。这起车祸的性质非常恶劣。两名男子乘坐的私家车将一对夫妇行人撞飞,他们将被害人运到离现场几公里远的群马县交界处利根川河边抛弃。没有目击者。

车祸发生后,该地区下大雨。因此能成为线索的证据几乎被冲刷干净,侦查从一开始就陷入困境。从没有被雨水冲掉的装载物残片等,勉强推定是N车系的轿车,但无法找出准确的车种。

名叫山田的被害人丈夫翌晨被钓鱼的当地人发现,送进医院才捡回了一条命,但因为抢救晚了,所以直至现在还受严重后遗症的折磨被绑在床上。妻子头盖骨破碎当场死亡。丈夫尽管受到重伤,但唯独意识从车祸当时起就还清醒着。

将津村和增原的照片夹在数名无关者的照片里让这名受害人辨认,他毫不犹豫地将两人指了出来。

搜查本部因此而抓住了关键性的证据。

10

拘留期将满时,警方重新对津村进行了审查。

津村开始时极力否认。让他与车祸受害人对质,他屈服了。

据他招供:“与增原的关系是通过买车才交往起来的。将山田夫妇撞飞,是和增原一起去轻井泽兜风回家的路上。正好是我开车。我喝了些酒……我一看就知道夫人不行了。山田也是口鼻都在喷血,好像已经没救了。我将他抱起来,他不停地求我送他妻子去医院……我是酒驾肇事致人死亡这一性质最恶劣的车祸凶手,我手足无措。增原在我耳边轻声说,后边没有车辆,也没有人看见,如果假装送医院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就没人知道了。我抱着因自己的疏忽造成的、像碎屑似的血人不知所措,听了增原的话,我变成了魔鬼……当时我正好刚与公司签订了用工合同。如果被人知道我闯下了如此不吉利的祸,公司立即会悔约的。这我很清楚。像我这样少有实绩的导游,失业是无法生存下去的。法律制裁肯定也会很严厉。我无论如何想要保住自己……我们将两人运到利根川扔掉时,山田先生已经瘫软无力,像死了一样。在报纸上得知他已经获救时,我觉得也许瞒不住了。但增原又劝我说,我们的事没人知道,如果把车拆了就没有证据了。我对他的话已经是言听计从。从此以后就开始了与他的孽缘……增原没有一次性地向我索求很多。他作为保持沉默的代价,要求我终生把收入的两成付给他。他决不会做出将猎物的营养一次吸干那种愚蠢的举动……他是将猎物长久地养着,养肥了,再慢慢地吃他的肉……这也是保证我当时不出事的条件。后来我与松方叶子交往了。她是作为周刊杂志的记者来我这里采访认识的,我对她一见钟情。她好像也很喜欢我。我们认识后没多久就谈婚论嫁了……可是,自从确定关系以后,我对叶子的任性越来越感到累赘。她说结婚以后如果我有外遇,她就杀了我,自己也去死。我觉得她这种性格,肯定会这么做的……总之,若是强加给她的屈辱,她决不会原谅的。她的偏激性格对我来说成了沉重的负担。她的确像个在媒体第一线工作的女性,漂亮而有才华。但作为妻子,又像是一个对丈夫无论多么细小的失误都绝不会允许的令人压抑的女人……但那时我们已经有了性关系,如果不留神说出想要分手的话,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因此我反其道而行之,考虑利用叶子的性格设圈套让她不得不提出分手……我想到让增原强奸叶子,不惜使用暴力,我估计一旦让我知道她被其他男人强奸过,出自叶子的性格,她必然会退缩的……增原喜不自禁地答应了我的求助。他是趁虚而入吧,这一点我也完全计算到了。他这个人,特别喜欢干这种事。”

“那么,开始时你的目的就只是让增原强奸叶子,以此为借口与她分手?”刑警问道。

“是的。所以我让他驾着自己的车以便她看见车牌号,使增原的身份很容易就查出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强奸会导致叶子怀孕,更没有想到叶子会因此而对增原产生杀意。”

“为什么要帮她杀了增原?”

“如果让增原活着,我终生都会被他绞干。如果利用叶子的杀意帮她杀了增原,我就自由了。没人知道我和增原的关系。如果连他都不在了,我驾车肇事的事就无人问津了……我开始时只是想逃离叶子,但半途中我改变了主意,想要除掉将敲诈我一生的寄生虫。若是帮忙,我想罪孽也不会很大……我想与其终生都被增原敲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还不如躲在叶子身后,趁此机会把他除掉。而且与车祸逃跑不同,如果是帮未婚妻报仇,也会得到酌情处理的。即使被公司开除,我也已经积累起能自由生活的实力。选择幻想馆,是因为我以前带游客去过几次,对那里很熟。方案是我设计好以后教叶子的。”

“不会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叶子的性格,让增原强奸,想要利用叶子进行报复吧?”

“没有那种事!”津村激烈地否认刑警的问话。

津村明人的罪状升格为共犯(共同主犯)。宁可说,反而是叶子被当作工具使用,津村像个主犯,但叶子凭自己的意志决意杀人,并实施了犯罪。

即使作为共犯,这种时候唯独津村具有利用叶子实施杀人的动机,叶子却没有。叶子只是想在作案后请他帮忙逃走,所以在法律上就变得非常复杂。

尽管如此,两人作为杀害增原的共犯被检察院起诉了。

11

搜查本部解散了。唯独这次才是大功告成的解散。在所辖警署张罗的庆祝结案的小型宴会上,警员们相互道贺。刑警们从明天起又要回到各自的部门参加其他案件的侦查。随着本部长不停地敬酒,人们醉意渐浓,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这起案件上。

“利用幻想馆杀人,总觉得这个时代特像全体国民集体出游啊。”股长原田说道。

“听说春秋季连休期间有二千万人流动啊。所以简直都成了休闲动物。”福山点着头。

“这需要时间和金钱吧。一看见游客们那不出门旅游就是损失似的郁闷表情,就连自己都觉得难受。据说如今出游不是游玩和消遣,而是生活质量的体现。光这一点,现代人的压力是够大了吧?”曾根一副抚然的表情。

“甚至还出现了将这种生活质量用作杀人的人。”阿部接过曾根的话题。

“话越说越没趣了。不过阿部,你是怎么看破这个关键细节的?”原田改变了话题。

“在游览船里,有个孩子突然站起来,孩子的脑袋像是在格列佛模型的另一边。那个孩子,我记得见到过。是在我前面隔开我几条船。可是他在格列佛脚的那边,在手能够到的距离露出了脑袋。幻想馆内部是在有限的空间制造出尽可能长的路线,所以水道在巨大的洞窟里像人的肠子似的呈U字形曲里拐弯了好几道。没有墙壁,有墙壁只是进去时和出来时的隧道。叶子杀了增原以后,在展示的偶人之间横穿过去,到另一边的水道。这在直线距离上仅只一跨步,但作为游览线路却是在前面离得很远。津村乘坐的游览船朝那里驶来,她就跨了过去。那条游览船离增原的前面很远,所以尸体被发现时,他们已经逃出了幻想馆。”

“不是从津村的船上跨过去杀人,然后再返回到津村船上吧。”曾根确认道。

“对。开始时叶子和增原一起上船,否则增原一个人就不会去幻想馆游玩吧。”

“想得真周到啊。小栗良野以为是增原,其实是津村。两人的背影很相似,如果穿同样的衣服还戴着墨镜,就分辨不出来。”福山感到很钦佩。

“增原上船时没有戴墨镜。叶子戴着与津村同样的墨镜,装作情侣的模样上了船。作案后将那副墨镜戴在增原的脸上后转移到津村的船上,同时津村摘去了墨镜。游览船的间隔是5米,津村即使坐在前面相隔几条船的游览船上,与增原的间隔充其量有二三十米,游览船的速度是每分钟35米,所以在时间上错开,让小栗良野看出叶子换乘了游览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于是,小栗良野就把津村和增原错看成是同一个人了。因为那天游客很多啊。小栗上当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始发处,增原没有发现津村吗?”股长想起似的问阿部。

“被发现的话就前功尽弃了。因为增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也许离开东京时三个人就是同时走的。”

“我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股长将锐利的目光停留在空间,“津村让增原强奸叶子时,会不会知道那个时候叶子最容易怀孕吧?黄金周理应是导游最忙碌的时候,却特地在黄金周里将叶子约出来。如果仅仅只是让增原强奸她,也可以是别的日子。”

“这会是怎么回事?”警员们顿感恍然,都把目光集中在原田的身上。

“那不成啊。这期间说是最容易怀孕,也未必就一定怀孕。”

“即使不怀孕,如果算计到叶子那受到侮辱极易痛下杀手的刚烈性格呢?”曾根问。

“即便这样,也不可能算计得滴水不漏吧。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打算杀害他,还是半途中起了杀意,无论哪一点,津村这个人都很卑劣啊。他甚至算计到这方面的认定极其困难。如果车祸逃跑的事不败露,他的犯罪就太完美了。”原田股长厌恶地闭上了嘴。

松方叶子如果没有受到侮辱,就不会去刺杀对方。杀害增原,对津村来说也许是为了得到内心的清静。这男人自私得连这一点都利用到了!——将叶子和津村作比较,除掉增原,获利最大的就是津村。为了甩开对他来说没有害处的叶子才利用增原,这是不合情理的。

然而,这样的推测很难说得清楚。如果一定要说清楚,难得的酒会就会变得没味了。

原田感觉到自己的醉意不知不觉地醒了。

发稿编辑/浦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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