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狂欢下的道德救赎 ——《萨勒姆的女巫》探析

2014-08-15 00:42蒋笑婷
戏剧之家 2014年12期
关键词:勒姆阿瑟牧师

蒋笑婷

(浙江师范大学 浙江 金华 321004)

前言

萨勒姆女巫创作于1995年,取材于马萨诸塞州萨勒姆乡镇的“逐巫案”。讲述一群姑娘因受不了禁欲主义偷偷在树林里狂舞,被人发现而受到惊吓,萨勒姆乡镇的人误以为巫术作怪,展开了逐巫行动。这场轰轰烈烈的逐巫行动逐渐发展成全民的报复狂欢,人性、神权、政权陷入一片混乱与荒诞之中,失去正常的运行机制,最终一群无辜善良的人为守护良心与正义不幸牺牲。

一、无穷言说的欲望

萨勒姆乡民信仰上帝,推行禁欲生活,个体遵守严格的教律教规。仿佛是祥和平静的所在,事实上缺是一种虚假的表象,揭开和谐平静的世俗外衣,萨勒姆乡镇充斥着各种财富利益的纠纷,人性的争斗。萨勒姆的宁静经不起任何风雨的催打,一个小小的流言就会使这个小社会的各个运行机制崩塌,所谓的人道、神权、政治都失去意义,萨勒姆成了绝望的,迫使人呼吸困难的劫难之地。阿碧格是一个漂亮的孤儿,会装腔作势。她喜欢约翰·普洛克托,假借巫术诅咒普洛克托的太太伊丽莎白,目的是能让自己成为约翰的妻子。在逐巫错误越陷越深、指控越来越随意荒诞的时候,阿碧格制造了一个阴谋,指控无辜的伊丽莎白陷害自己,使得伊丽莎白入狱,约翰为救妻守护正义光荣就义。托马斯·普特南是该地苛刻的富裕地主,他试图不遵照他爹那份遗嘱的规定分一笔相当多的遗产给他的异母兄弟。他陷害当地先前的牧师乔治·布劳斯蹲了监狱,后乔治重新掌权,普特南的连襟想当神父的决议又被老百姓否决,普特南怨恨之心急切,他觉得自己的名望和家族的荣誉让全村老百姓玷污了,想方设法扭转局面。所以他一直在控告别人,时常在证实神怪事务出现的作证书上签字,他在这场萨勒姆镇的巫术验证大会上起到了较为关键的破坏作用。不仅是自己指控,他还让其女在审讯的紧要关头带头呐喊指控吕蓓卡·诺斯叫她发病。他的太太也认定品格高尚的的吕蓓卡·诺斯陷害了她的孩子,指控她撒些精灵鬼怪在诱使孩子干些邪恶的勾当。巴里斯是该地的牧师,他怕自己被敌人轰下布道的讲坛,怕在闹分裂的局面中自己家恰恰是邪魔歪道的中心,怕他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侄女在树林干些亵渎神明的丑事,不希望失去在这个教区渐渐赢得的乡亲们一点尊敬,不想损害自己的名声。在这场逐巫的狂热中,他由开始的极力反对萨勒姆乡镇有人玩弄巫术到后来竭力维护逐巫行动,直观显现了他在这场灾难中个人利益的沉浮。作为一个乡镇的牧师,他考虑的是自己的名望是否受损,是自己的利益有没有最大化,而不是自己的教民是否谨守教义信仰。与此相应的是约翰·赫尔,他是附近教区的牧师,巴里斯邀请他来判定萨勒姆乡镇有没有巫术。这个自认为自己同欧洲最有智慧人联系在一起的牧师,没有认清逐巫行动只是几个小姑娘的一种游戏,这个一心拥戴光明守护善的牧师,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无能为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劝说无辜的普洛克托放弃信仰珍重生命。在宗教盛行,宗教文化浓郁的萨勒姆,牧师劝说基督徒撒谎,弄虚作假,失去了基督徒该有的坚持,牧师形象体现出反崇高化、虚伪化。哈里克警长和丹佛斯副总督是萨勒姆乡镇权利的代表,是守护正义的代表。当他们接触到事情的核心意识到问题严重时,大错酿成,为了维护萨勒姆乡镇的法律的正义法庭的庄严,他们不得不将错就错,从而犯了更大的错,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正义与公正得不到伸张。所以表面平静祥和,敬畏上帝的萨勒姆实质上是反人性反神教反政权的绝望之地。

二、逐巫行为背后的内在动因

一群小姑娘先为了逃脱自己所犯的错误,后是为了指控他人带来的狂欢,卷入了这场逐巫大战的中心地带,造成了她们理智所无法理解的灾难。她们解开了人性的禁锢与束缚,道德失去了约束力和标准,整个萨勒姆镇陷入了一种无秩序的狂欢与恐慌之中。这出戏以玩笑和荒诞开场,以苦难收场,到底谁是萨勒姆女巫?谁是这场狂热的逐巫行动的关键因素?是不谙世事自私自利的小姑娘,是神秘莫测的巫术,还是政治的虚伪主义?当个人的报复衍生为全民报复并肆无忌惮的时候,任何的理性举措都无法拯救和挽回误会,一切都陷入一种迷狂之中。就像一套粘合着的破碎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土崩瓦解,实质上,萨勒姆的悲剧,是在偶然错误的敲击下事物分崩离析的必然结果。一向平和安静的萨勒姆实际状况已经是暗潮汹涌了,这是一个充斥着性、罪恶、魔鬼的小社会,一旦裂了一个缺口就会决堤。正如阿瑟·米勒所阐述的“爱管闲事的风气在萨勒姆居民当中久受尊重,无疑产生种种猜疑,而这些猜疑都助长了正在来临的疯狂。”1“没有人能真正知道萨勒姆乡民是怎样生活的,他们信仰的教义禁止任何类似剧院或‘无益的娱乐’这类玩意,他们不庆祝圣诞节,假日对他们来说只意味着更加专心致志的祷告。”2每天禁欲式的生活压制住了人性的欲火,社会秩序对人的约束过分严厉,一旦人们得到自由释放本性,这种力量无疑是巨大的。所以报复和指控会在这场灾难来临之时那么肆无忌惮,会从开始的阿碧格对伊丽莎白,普特南太太对吕蓓卡的个人式暗中报复发展为全民正面报复虐杀的狂欢。人与人之间的宿仇旧怨在这个时刻公开表露,相互不顾圣经仁慈的训令而采取报复手段。争夺土地的欲望往昔只表现在有关边界和契约的一般口角上,如今则上升到道德领域。我们知道,人与人的指控和报复虽有巨大的破坏力,但真正使得逐巫行动进展的是神权和政治等的综合作用。米勒在戏剧中说“萨勒姆乡镇意图要发展的是一种政教结合的力量,一切都是而且必须建立在排外和禁令的想法上,保持社会上的一致性,不让任何分裂现象出现,以免物质上或思想上的敌人有可能来破坏它,社会秩序和自由要保持在一个极大的平衡性上”3。但这场逐巫行动却使萨勒姆乡镇的社会秩序混乱了,真正守护教义的人被判入狱,虚伪伪善的人在执行神圣的职权;辛勤劳动的农民在尊崇上帝,上帝的代理人牧师却失去了信仰。评价一个人是否信教是否虔诚量化为一些外在的表象,即“安息日是否进教堂”,“家族是否受洗礼”,“是否能牢记十诫”。每天都在祷告的基督徒未必是虔诚的,不进教堂的未必就是邪恶的。某种程度上,剧作家通过这样一部戏剧揭示出虚假掩盖的一种本相。这是一场由个人报复串联起来的人性善与恶的交锋,真实与虚假的对抗,加上宗教给予的信仰道德上的规制和政治对人的命运的判决,浩浩荡荡的逐巫行动愈演愈烈,与信教之地该有的真善美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一出荒诞的闹剧。

三、荒诞世界的道德救赎及其社会意义

崇尚教义信仰上帝的地方出现这样的灾难极具讽刺意味,在这场狂热的逐巫活动中,知识分子权威人士不能坚守自己的立场,失去了道德信义,坚守自我信仰的居然是庄稼汉、老妇。阿瑟·米勒阐述说“也许艰苦劳动比教义信条更有力量,能使这里的道德免于沉沦,因为人们不得不像英雄那样向土地夺取颗颗粮食,说实在的,没人有太多时间闲散游荡”。4指控和报复会使社会道德沉沦败坏,也许实实在在的劳动不失为一种较为合理的生活方式,少一些爱管闲事,多一些艰苦务实,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萨勒姆的逐巫活动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社会悲剧,“萨勒姆悲剧,是从一种似是而非的谬论发展来的,今天大家依然都生活中在这种似是而非的谬论的钳制下,而且还没有希望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5《萨勒姆女巫》取材于1692年真实的历史事实,1953年创作完成并将其搬上舞台,且努力使剧中每个人物的命运与历史原型相符,尽力依照他们为人所知的形象塑造出来。当时正值美国麦卡锡主义盛行的时代,作者想阐述一种神秘莫测的东西,但也必有其社会教化的目的。阿瑟·米勒誉为“美国戏剧的良心”,他的作品都试图解决社会、家庭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正如在1947年《全是我的儿子》上演时米勒所阐述的戏剧的基本理论观点“在我说有的剧本和书籍中,我都试图从生活中取得舞台背景和戏剧性的局面,它们涉及真实的正确与错误的问题。然后以所能发现的最现实的境地与百折不挠的精神,描绘出道德上进退两难的处境并试图指出一条现实的且艰难的出路……”。6阿瑟·米勒在《萨勒姆女巫》中借谬论直指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社会问题:即我们如何在秩序与自由之间平衡,如何在人际相处中立足,如何在信仰与利益中抉择,又如何在荒诞和悖论之时实现自我的道德救赎。人性的黑暗面在这部戏剧中一味放大,但并非一黑到底,作者批判人性的险恶与黑暗,也赞颂正面形象:约翰·普洛克托、伊丽莎白夫妇及法兰西斯·诺斯和吕蓓卡·诺斯夫妇都是正义和善良的代表,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维护人的尊严。“《萨勒姆的女巫》其意义在于以良知为力量反抗权利的淫威和道德的沦丧,并从普通人身上发掘真、善、美,把人类引向高尚和纯洁。”7在这个层面上,普洛克托坚守自己的良心,不愿以出卖朋友、出卖灵魂为代价换取生命的人生选择实现了作家在剧中所传达的最核心的价值观念。

结语

作者用戏剧的方式再现了历史上萨勒姆发生的这场悲剧,勾勒了萨勒姆的真实一面,虔诚的乡民不再心怀善意,高尚的牧师不再坚守自我信仰,政权公正的捍卫者不再履行责任和使命,萨勒姆陷入了全民报复狂欢的混乱荒诞之中。逐巫行动最初的起因是偶然,可过程愈演愈烈导致无法收场的悲剧却是一种政教结合导致破坏的必然。阿瑟·米勒借这出戏隐喻他所处时代的政治主张带来的危险,人与人相互指控带来的恐慌,指出了自己对如何实现道德救赎的思考,即辛勤劳作同时坚持守护道义和良心。

[1].阿瑟·米勒著,梅绍武译.萨勒姆的女巫[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2].汤卫根.论阿瑟米勒的《萨勒姆女巫》的创作[J].外国文学研究,

[3]C.W.E.Bigsby.1945-2000的现代美国戏剧[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4](美)马丁著,陈瑞兰,杨淮生选译.阿瑟·米勒论剧散文[M].北京:三联书店,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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