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匜与消逝的民族文化

2014-08-18 03:04李湘
文教资料 2014年3期
关键词:壁画墓倪瓒酒器

李湘

摘 要: 本文对元代窖藏和墓葬出土的匜进行了梳理和归类,通过器物组合、文献和元代壁画等资料探讨了匜器在元代社会生活中的用途。

关键词: 元代 瓷器 匜

匜,古代沃盥器之一。早在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就有陶匜出土。两周时期,青铜匜十分普遍。造型为椭圆形器身,一侧有流,另一侧有鋬,下有圈足或三足、四足、或底部平缓无足。它是古代贵族举行礼仪活动必不可少的礼器。礼崩乐坏之后,青铜匜随之减少。战国时期,开始流行原始瓷匜,金银匜,以及漆匜。唐宋之际,陶瓷匜出现,但数量可观。到元代,陶瓷匜数量忽然增多,并出现了标志性的匜器——环耳瓷匜。元以后却销声匿迹,让人匪夷所思。

那么,元代的陶瓷匜和先秦时期的青铜匜究竟有什么区别,它们在功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些是学者一直不遗余力探讨的问题。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国各大博物馆都收藏有不同种类的瓷匜,特别是元代壁画墓的发现,为我们观摩实物和进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了可能。

迄今发现的瓷匜主要集中在辽宁、河北、陕西、山西、甘肃、北京、安徽等地的窖藏或墓葬中。瓷匜的品种十分丰富,有青釉、青白釉、卵白釉、青花、釉里红、蓝釉等,景德镇窑、龙泉窑、钧窑等窑场都有烧造,其造型趋于一致。根据前人的总结,大致可分为传统型和环耳型两类。

(一)传统型。

此型又称为无耳匜,质地为陶质或瓷质,基本造型由敞口、弧腹、平底的碗形器身和长方槽形流组成,与流相对的一侧有时有圜或鋬。器身口径为14~20厘米,高4.8~6.1厘米。个别地方还有小匜出土,如江苏溧水元代窖藏出土的卵白釉小匜。口径只有4.8厘米,高1.8厘米,器形十分精巧。可见,传统型匜褪去了商周时期繁缛凝重的礼器色彩,而更满足实用的需要。它是青铜匜在元代被生活化后的缩影。

(二)环耳型。

环耳匜,与传统匜造型基本相似。其最大的特征就是流下有一个卷云状的环耳(有的文章称为系)。如安徽博物院藏的一件青花匜就是属于此类型。该匜为方唇、直口、平底、长方槽形流,流嘴下卷,流下安一卷云形支撑。腹内外施白釉,釉层薄,半透明。口沿和底无釉。胎质洁白细腻,比较坚硬。釉下青花,色青,纹道内有深蓝色斑痕。腹内外各饰一条带形卷草纹,内底绘灵芝一朵。口径13.1、底径8、高4.6、流长2.8厘米。

环耳匜是元代最具特色的瓷器,最早的环耳匜出现于北宋时期,釉色为青白釉。在元代,环耳匜大量出现,质地有瓷、银两类,瓷匜口径在十几厘米到二十几厘米之间,高在四至六厘米之间。并且种类十分丰富,其主要产地为江西景德镇、浙江龙泉县、河南禹县等地。环耳银匜多与其他酒具配套出土,有些器身刻有制作日期和工匠姓氏。我们推测不仅银匜在当时需求量不少,陶瓷匜更是如此,也许还是专门定制的。

元匜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器具,它的出现与兴盛,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息息相关。元朝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为巩固江山,统治者一方面要学习汉人的先进文化,包括政治,经济,以及丧葬习俗等。另一方面要保留本民族特色。然而,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也就造成了元匜功能的复杂性。

(一)传统无耳匜继续延续了先秦时期青铜匜作为日用器和随葬品的功能。

宋金元时期,传统的无耳匜已由礼器转化为生活实用器,特别是元明时期,匜几乎成为当时人们用于饮食、筵席洗漱的常用器皿。以下是文献和考古资料中的相关记载。

1.作为水器,用于日常盥洗。《长物志》曾经提到当时人们的卧室摆设中就有盥匜。《苕溪集》卷五十提到有仆人捧匜侍盥的细节。《西湖游览志馀》甚至记载了宁宗有一次把酒撒到手上,杨皇后捧匜上前为他清洗,由此得到宠幸。甚至出行时,也带着匜、水随时清洗。《潞文公集》卷四中提到“上公遗我游嵩具,匜盥杯盂色色全。拂拭便须延隐逸,洁清哪敢污腥膻”。

元明书画中有文人、仕女捧匜的场景。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元代《张雨题倪瓒像书卷》:倪瓒端坐塔上,执笔赋诗。身旁立一侍者,一手提瓶一手举匜。书卷上有张雨题字:“产于荆蛮,寄于云林……执玉弗挥,于以观其盛洁详雅,盥手不帨,曷足论其盛洁……”明代仇英也绘有《倪瓒像》,和《张雨题倪瓒像书卷》的构图如出一辙。画上题有《倪云林墓志》:“倪云林姓倪讳瓒……性好洁,盥頮易水数十次振拂。斋阁前溪树石,常洗拭,见俗士避去,如恐浼……”两幅画的题跋都说明了倪瓒“好洁盥”的性格,书中的匜和瓶可能就是用于盥沐的水器。明代杜堇《仕女图》图中绘两仕女抬着头似盆或鉴的器具,一人手中还托着匜,匜和盆鉴中盛有液体,从场景和表现的内容看,也应该是捧匜侍盥的场面。

另外,在古代奉匜侍盥还是评价妇女品节的一个标准。文献中记载有妇女晨起奉匜侍奉公婆的场景。如《知非堂稿》记载:“自从结婚姻,得备奉匜盥。”可见,无耳匜在元代是一种日用水器,在皇室贵族、文人士大夫甚至平民百姓中应用很普遍。

2.作为食器或饮茶器具。如《酉阳杂俎续集》中记载有陆畅误用匜中水服食藻豆之事。2004年山西屯留县康庄工业园区发现三座元代壁画墓,其中M2的东壁画了二位仕女,一人手握执壶,另一人右手执物在左手的容器中捣弄。M2西壁画的是相似的场景,二人身后的桌上放置数件器物,其中一件是匜,仕女手中的执壶和图中的石磨应该是备茶的场景,匜很可能被用作碾茶的容器。

3.用于祭祀,并作为一种特殊的器具随葬,是元人对先秦“礼”文化和青铜匜随葬习俗的继承。在两周时期,只有身份尊贵的人在重要宴饮和祭祀场合,才被允许使用匜举行盥礼,普通百姓只能用洗。到元代,这种礼仪得到了重视。《元史·郊祀志》记载了元人行盥洗礼时的器具和程序:“奉匜官奉匜沃水,奉盘官奉盘承水,执巾官奉巾以进。”《元史·宗庙上》记载了皇帝盥洗礼时,内侍奉匜、洗的情景。

这种现象在随葬器中是有所反映的,用青铜匜随葬大致出现于西周后期,盛行于春秋战国,随后中断。到了元代,陕西、山西等地墓葬中发现陶匜随葬,还比较普遍。如山西大同元代王清墓中的方形桌上放有陶碗、碟、洗,其中,淘洗口沿处有流,根据简报中的照片可以断定为匜,其摆放的位置与《仪礼》记载一致。大同崔瑩李氏墓中的陶匜置于陶盘中,是典型的盘匜组合,在其他墓葬中还出现碗、盏、盆、盘与匜伴出等现象。目前发现随葬匜器的墓葬大多是为元朝服务的汉人,也就是说匜做为元代特有的随葬品,可能只适用于部分特殊人群。endprint

(二)环耳匜是一种酒器。

无论是在壁画墓还是在元墓出土器物组合中,我们都可以看到环耳匜与玉壶春瓶等酒具同处。如安徽合肥范文虎墓中出土元代金银器中有银匜、银杯和银玉壶春瓶。陕西蒲城洞耳村壁画墓的壁画上匜与盘盏、玉壶春瓶。内蒙古沙子山壁画《布宴图》中匜与盘、盏、壶。这器物组合与《元史》中记载的元代酒器基本一致。所以,环耳匜作为酒器,是毫无疑问的。有学者指出,它的用途可能是往小口盛储类酒器中注酒。

学者们讨论最多的是关于环耳匜的外来性问题。有人提出,环耳匜并不属于本土文化,而是来源于金银器泛滥的伊斯兰世界。理由是壁画墓中展示的用匜主人,多为蒙古贵族,并且环耳匜与波斯、粟特、罗马等地使用的金银器造型十分相似,它可能是东西文化交流的产物。还有文献可考,其原型可能是回回的一种金银酒器“●噜篘”。《钦定皇与西域图志》记载,它的形状略似于盘,用来盛放酒浆菜汤,为当时的饮食器。《钦定河源纪略》中提到了该器的制作和流行时代,大致相当于我国的元代。

而笔者认为不妥,回顾历代出土的不同质地匜器,我们发现匜的流下有装饰的确实不多见,但不等于没有。在安徽舒城县曾经出土了一件群舒青铜器,其流下就有“L”型装饰,与卷云小系装饰的位置都在流下,并同时具有固定和握持功能。也许这种装饰,只不过不同时期不同人群的一种审美倾向。

匜器在元代曾被大量使用,传统无耳匜作为汉人乃至部分元人的日常用具和随葬器皿,抑或是水器,抑或是茶具,抑或是食器等,环耳匜则是一种酒器,总之,在元代,匜的用途十分广泛,也正好符合了草原游牧民族一器多用的期望。对于元匜突然兴盛和备受青睐的原因,我们仍然无法得知。学者们努力地还原历史真相,即便只是寻找一种无限可能接近的假设,也需要确切的证据。当风靡一时的匜器随着元人的溃败而迅速消完时,不知道在长城沿线,它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不是依然散落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与秘密等着我们去揭开。

参考文献:

[1]王丹丹.元瓷之珍.文物出版社,2012.

[2]叶倩.元匜小考.上海博物院院刊.

[3]高茂松.江苏溧水永阳镇元代窖藏出土的瓷器与初步认识.东南文化,2011(2):50-55.

[4]王银田,李樹云.大同市西郊元墓发掘简报.文物季刊,1995,(2).

[5]山西大同东郊元代崔瑩李氏墓.文物,1987,(6).endprint

猜你喜欢
壁画墓倪瓒酒器
倪瓒的洁癖
倪瓒 杨维桢 “洁”与“脏”的故事
赤峰市敖汉旗韩家窝铺辽代壁画墓发掘简报
古淡天真之美——倪瓒《淡室诗》
辽代壁画墓汉人出行图浅议——以关山4号墓为例
北票博物馆收藏明火温酒器
陕西西安航天城唐代壁画墓
唐代酒器“双鱼榼”
B4RM4N智能调酒器
忻州北朝壁画墓观画散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