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随风 丈量大地

盲超

在春暖花开的张家口，李泽农带着我们重游了他的成长之地：废弃的7010军事基地、桃花谷和洋河湿地。驾驶位上的李泽农显然知道怎么跟车融为一体，在他灵活的掌控下，荣威W5的车轮稳当地穿山过壑，粗粝的沙盘山道、深沟机耕路以及漫水的河滩都成了他和车的舞台。夕阳西下，车轮碾压出的水墙显现出七色的虹彩，听着我们的惊呼，李泽农笑出了声：“怎么样，这趟旅程很棒吧？”

相比大惊小怪的我们，李泽农的淡定不是毫无来由的。九年间，他行驶近50万公里，去过拉萨，勇闯禁区哈拉湖，穿过阿尔金无人区，穿越世界最高海拔沙漠库木库里，横跨美国11个国家公园……张家口这条私家密道的难度显然不在话下。

事实上，身为自驾达人的他，小时候就确定了和车的缘分。1984年，李泽农还在读五年级，第一次掌控方向盘，就爱上了风驰电掣的感觉。他开着父亲的吉普，来来回回行驶在内蒙古的公路上，最大的感觉就是路不够多，不够长，不够折腾。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车轮扬起的碎石以及扑面而来的野风，沸腾了他体内的雄性荷尔蒙。

“古代是持剑走江湖，现在车是男人的剑，有了车，想去哪儿去哪儿。”

李泽农：

金融金领，悦美国际驻中国首席代表，越野e族版主，网名切随风。

越野自驾九年，行迹50万公里，穿过草原、沙漠、冰原、无人区。他深爱越野，有着敢于死磕路线的胆量和坚韧，也有着包容一切的亲和个性。当身高1.87米的他坐进荣威W5极地特装版越野车的驾驶位，手握方向盘，开踩油门时，车子就有了野风一样的灵魂。

在老掌沟里“毕业”

2005年，已有三年驾龄的李泽农买了第一辆越野车切诺基。此时他才体会到开轿车和越野车的区别：越野车的四个轮子接触地面—尤其地面是泥土时，跟轿车感觉是不一样的，坐在轿车里只感到车子的倾斜、起伏，而越野车能感受地面的冲击和沦陷，当面对一个大的接近角时，轿车只有望坡兴叹，而越野车却悄然欢欣。越野车能甩开羁绊迈向山林、谷底或溪边，享受清新的空气、原始的风景体验跋山涉水的快乐，体验发动机的扭力和车身的倾角。有了越野车，李泽农恨不得立刻重温儿时的血液沸腾。

在北京越野圈里，老掌沟属于如雷贯耳级别，除了沙地，还有大面积的冰川、湍急的河流、布满巨石的河套、灌木丛生的矮丘，是入门级越野人梦寐以求的练车胜地，而且青山绿水环抱，白桦林立，在这样的美景下练车，车技都涨三分。领着李泽农一起玩越野车的哥们鼓励他去试试，说他要是一天没征服老掌沟，就不能算真的越野了。这话听得李泽农抓肝挠肺，恨不得将爱车的处子驾立马奉献给老掌沟，仿佛初出茅庐的江湖小卒刚换了件趁手的兵器，就要杀上少林。

“第一次去，确实刺激！虽然我之前也有过一定的自驾经验，但开过乱石堆、野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呼一下。”在老掌沟里，李泽农对新车毫不心疼，专拣崎岖波折的路段开，甚至做好了翻车的准备，“玩越野就是要有冒险精神，反正有哥们在前面带着，翻车了有人帮忙。”

几经艰险之后，到达山顶。李泽农瞧见路在脚下蜿蜒，云在头顶舒卷，一身尘土的座驾在一旁休息，热血退去，剩下平和淡然。哥们拍拍他肩头：“你拿到毕业证了。”

不经历折腾，怎能找到自己？

出师的侠客总会下山打抱不平，从老掌沟“毕业”的李泽农也开始了尝试和征服国内各种越野地形的生涯。

2010年，他从北京出发，直取川藏南线（成都—墨脱）、川藏北线（昌都—那曲）、青藏线（那曲—拉萨）、边境线（拉萨—亚东）、边境线—阿里南（亚东—日喀则—珠峰—西夏邦马—佩枯错—萨嘎）、阿里南—纳木错（萨嘎—日喀则—304省道—雪格拉—羊八井—当雄—纳木错—巴木错），直奔拉萨而去，历时40天，完成藏地三万里之行。2012年，他再次环游藏地，并以工作车的身份参加428青藏高原拉力赛。随后，他自驾阿尔金无人区，穿越世界海拔最高沙漠库木库里。之所以选择这些“折腾”的路线，除了挑战自我，也因为它们更贴近自然。“在城市里待得太久，看的摸的净是钢筋水泥，想的都是怎么样赚更多的钱，差不多忘了人生最初、最单纯的东西。”

一次，李泽农和车队穿越青藏线，在一段从海拔2700米到3600米的爬升过程中，两天之内先后经历了同伴发烧、车队事故、堵车、高反甚至暴风雪，所有人身心俱疲。“我走过三次青藏线，没有一次是那么累的。”就在他们即将穿过最后一个山洞到达拉萨时，天下小雨，山洞之上渗出一道彩虹，“当时就感觉‘历经风雨，终见彩虹，所有人一下子就精神了，之前那些根本就不是事儿了。如果在城市里，且不说能不能见到彩虹，就是见着了，能有这种重获新生的感受？”

当然，亲近自然要付出代价。李泽农前后换过五台越野车，发动机、变速箱、分动箱、前桥、后桥、球笼、前后传动轴、发电机、启动机、汽油泵、刹车分泵、刹车总泵、各种底盘套件，能修的能换的，一件不落地更新换代过。

把车轮开到美国

当国内的自驾线路跑得差不多后，李泽农想用车轮丈量大洋彼岸的美国了。“我平时就很喜欢看美国公路片。曾经有心理分析师分析过，我骨子里就是极度崇尚自由的性格，而美国是个自由民主文明的国度。”

2013年，李泽农一家三口和一辆从二手车市场淘来的“破车”在美国待了两个月，游历了包括11座国家公园、美国最南点海景1号公路，有“美国青藏线”之称的落基山脉，北美海拔最高公路，“最神秘51区”内华达军事基地在内的经典自驾路线。一路上他们见识了国家公园的飞沙走石，粗粝的泥土和斑斓的岩石，“开着车，有种开时光机器穿梭时空的感觉”；也亲历了传闻中的“动物与人和谐相处”，一次有野牛欲穿行过公路，李泽农踩下刹车，野牛从车窗前悠悠走过，“它们眼里有种‘爱谁谁的感觉，它们才是这儿的主人，咱们一家只是路过的看客。”

一边是沿着经典路线行驶，一边是仍坚持“想走就走，想停就停”的自驾原则。“老美说，中国人去外国就是和风景合影，拍完就走了。但我们是来邂逅，来享受的。除了定起点和终点，我们没有做任何攻略，一路上跟着感觉走，当地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就会停留。”endprint

一次，他们径自开到一个名为兰克斯特的小镇，发现那儿有个拒绝现代文明的阿米氏族，他们是德国人的后裔，至今还保存着18世纪的生活方式，不用电，出行骑马，通常只穿深蓝色、白色等素色的衣服。更有意思的是，男性自结婚后就不再刮胡子，那些胡子长达三四十厘米的，是有妇之夫无疑。“这不是特例，一路驾车，我们看到有不少房屋仍保持二三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其实，美国并不都是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多走走多看看，会发现它也有淳朴平实的一面。”

在距离开美国还有几天的时候，李泽农驾车来到优胜美地一处不知名的湖边。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到湖面，反射金光，远处的山林和天空渐渐被日光涂上颜色时，李泽农被堪比名画的美景所震撼。“原来以为已经看过了那么多风光纪录片，而且这已经是此行最后一站，但还是被感动了。”李泽农将此景定格在相机中，至今作为电脑桌面的背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何种美好的事物打动。这或许就是自驾最美的地方。”

outdoor：你前后两次自驾游美国，横穿美国东西部，行走11个国家公园，是不是特喜欢在美国开车的感觉？

李泽农：自驾去美国后，我就像越野车一样，仿佛头顶也开了个天窗。我觉得美国美好的不仅仅是景色，还有文明。有两件小事给我触动特别大，第一，我从东部开到西部，没有见到一例追尾的。其实那儿的车开得也特快，如果不堵车时速基本上会达到130公里，车也跟咱们这儿一样多，但就算堵车了也没有一辆车变线，特别守规矩。第二，不管去到哪个城市，我们一家三口离超市门口还有七八米远，门口附近的市民远远看到了你，就帮你把门开着。美国有半数人都信教吧？基督教的教义之一就是人生下来就是要互相帮助的。这些点滴的细节挺让我触动的。

outdoor：从美国回来后，你的自驾公里数已经将近50万公里了，现在出行前还会规划好详细的路线吗？

李泽农：之前我会做计划，也会像现在很多人一样，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出来后就不停地赶，恨不得按时按点把每条线都走完，一旦中途发生变化就会把自己搞得很紧张，不再那么自由了。近几年，我不再有那么强的计划性，基本上只列出要去的几个重要的点，至于怎么去，去了待多久，完全根据我的感觉来定。说实话，有时候真到了景点，还不如在路上的感觉好。想停就停想走就走，这种自由我觉得每个人内心都渴望，但都被日常的琐碎、负担给羁绊了。古代人有仗剑走天涯的梦想，现在已经没有剑了，那么车就是心中的剑。不做规划，我觉得这样更能回归自驾游的本义，也让自己更轻松些。

outdoor：那你通常更喜欢走哪种类型的路线？

李泽农：第一是少走高速，选择滨海、雪山、峡谷、沙漠各种可以在自驾中观赏的美景，古镇及人文历史题材的地方去看去沟通；第二是抓重点，在有限的时间中尽量多地抓住主题，完成挑战。

驾驶也分自驾和越野，自驾更多的是在10天以上体验在路上的行旅生活，感悟人生；越野更多的是探寻、探险，发现未知，了解自然，敬畏自然，倾听内心及灵魂的指引。没走成的，自己特别喜欢的肯定会多次走，朋友推荐的有机会当然会去尝试。

outdoor：如果说自驾能完成男人行走江湖的梦想，那么对你的一家老少而言呢？他们总不会像你一样想走天涯吧？

李泽农：从家庭角度说，我觉得自驾是一个很好的磨合方式。甭管是哪家的父母，哪家的夫妻，每天都待在家里，柴米油盐酱醋茶，烦不烦？出去自驾，一家人往这车上一坐，一家人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每天只需要吃住玩。比如说我的岳母，老太太原本要天天围着厨房转，出来自驾相当于把她解放了。你想像不到，她拿着相机拍照比我们每个人拍得都勤快。当一家人在车上周游外国，每天的生活变得简单纯粹的时候，一定是快乐多于痛苦。人和人要找到交流和磨合的方式，我觉得自驾是一个适合我的方式，在一个小空间里，放下所有的事情，享受旅行的快乐。

outdoor：除了天伦之乐，也让你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李泽农：首先我定义一下，我觉得和你一起开轿车的是朋友，一起开越野车的是兄弟。因为在越野的时候总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大家互相需要，谁都可能出问题，谁都离不开谁。这种信任，是在开轿车时很难建立起来的。而且在玩越野、玩户外的过程中，特别需要真诚。比如我和大家一起去沙漠，如果我怕被大家笑话，看谁冲上一个坡，我也厚着脸皮跟着，但实际上能力达不到，一下子就露陷了，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呢。最终能玩在一起的，都是特别真诚的兄弟。

outdoor：你一开始是金融金领，玩自驾以后慢慢当上了车队领队，到现在与朋友开高端自驾旅游产品定制的公司，自驾可以说彻底改变了你的生活方式啊。

李泽农：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多大程度上你爱这个事的问题，每一个起心动念都决定着你未来的路，如果不是真的热爱，可能就不会对这事那么执着。喜欢自驾的人，可能就是玩一玩的心态，10年下来走了20次，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但我一年可能就能有20次，心里总惦记着。比如有哪次我没有把完整的路线走下来，迷路了，我下周可能就把正事推了，又来试一次，直到ok为止。大量重复所积累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因为喜欢就愿意去琢磨，水平就提高得很快，在朋友中的口碑也起来了，这就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水到渠成的过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