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物事

2014-09-02 04:39袁瑛
散文百家 2014年8期
关键词:青豆扁豆屋檐

袁瑛

扁 豆

正经的秋天,在白露之后。燥热消退,天高云轻,大地上的植物以一种壮实的姿态生长,扁豆尤其。母亲不擅种植,只扁豆合她的心意,随手丢几粒种子,还未及精心地浇水施肥,它就爬得到处都是了。又高产,一窝扁豆藤,可以吃到立冬。只可惜蜀南人视其为“发物”,吃了会引发一些病,它一直不受人疼爱。

我幼儿时期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地吃药打针,母亲如惊弓之鸟,因此这发物扁豆,母亲准我吃,已是在上小学以后。之前,我都是看着她们吃。外婆常年持斋,每一季地里出什么就吃什么,从吃鲜一直到吃罢,一样菜要经历煎炒蒸煮各种烹饪方式,外婆的素期才能结束。扁豆这样菜,外婆是喜欢的。外婆喜欢不娇气的、肯结的、丰产的菜蔬,比如冬瓜、南瓜。南瓜甜腻不下饭,冬瓜一泡水、没吃头,还是扁豆最得外婆的心。外婆食扁豆,一喜食嫩,一喜食老。嫩者切丝辣炒,是最下饭的下饭菜;老者剥里面的豆豆米和着扁豆壳、洋芋、芋头、白菜之类的蔬菜一锅煮,菜上甑子蒸饭,拌一碟红油海椒蘸菜吃,菜吃完,剩下的都是豆豆米,外婆把豆豆米倒在碗里,一碗一碗地吃。待我可以吃扁豆的时候,我喜欢的还是扁豆里面的豆豆米,一碗一碗地吃。

在我还不能吃扁豆的那段年龄,我和外婆外公住在一幢有点年纪的三合院里。龙门处的一株无花果树,枝桠粗得呀,可以坐我那样的七八个孩子。某一天它可能承受了十来个孩子的重量,这十来个孩子又一起坐在上面摇摇摇,“砰”的一声,它终于断了。外公闻树断之声从猪圈站到屋檐吼了一喉咙,十来个如大柚子样噗通通掉在地上的孩子立刻变作惊鸟样呼啦啦飞光!龙门出去是菜园子。去菜园子的几步路上,栽有一棵柿子树、一棵柚子树,扁豆们,就在柿子树和柚子树边落脚。当然,外公是不会让外婆的蔬菜尤其是藤蔓的蔬菜爬上他的果树的,他怕那些长起来没头没脑的藤蔓会荫死他的果树。如果这样,外婆和外公少不了干一场嘴仗。外婆很瞧不上外公少得可怜的果树,常说,不知道栽来做啥子的,吃不够吃,卖不够卖,有那闲仗时间不如帮我栽两窝菜。外婆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一犯病,即使她静静地坐着也能齁出声。但这完全阻挡不了外婆成为家里最勤快最能干的人。外婆的扁豆架子,看过的没有不称赞的。一根藤绊一根鸡蛋粗的两人高的竹竿,顺着墙微斜着靠在檐口,一步宽一窝藤,整整齐齐,高高朗朗。出太阳的天时看着最漂亮,有种朝天长的气势,把眼前的天空延伸得又宽又高。靠着树木挖个坑坑、丢点种子,那是母亲这样的懒人做的活。不过那样的扁豆长来也好看,蓬蓬的,层层叠叠的,光看见翠生生的叶子。

扁豆成串成串地结,多的是,手揪一把,就够吃一顿了。太阳晒得软绵绵的下午,外婆抓个撮箕在手里,扳倒一根竹竿,揪光一窝扁豆,再扳倒一根竹竿,再揪光一窝扁豆,约有半撮箕扁豆了,好了,抖抖围腰上的渣,回来了。抬个凳子,慢条斯理地撕扁豆筋。这是我最喜欢的活路,扁豆筋粗,很容易就从头撕到尾,不像豇豆、四季豆等物,撕到半路就撕不起走了,没快乐感。撕满一小盆,剩下的,送人。她撕完扁豆,站在后门屋檐下朝隔壁的胖郭妈喊一嘴:“郭胖子,吃软豆(蜀南人谓扁豆)不?吃就来拿噢!”胖郭妈高声应着“要吃”,丢了手上的活路就跑来了。她家孩子多,又都是吃长饭的时候,菜总不够吃,外婆每日都要这样送菜给她。乡村里,最漫长的是午后到黑夜的这一段时间,鸡不言语狗不出声,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做工的在田里老实做工,守家的在屋里老实守家。外婆择完一撮箕菜,又端出一筛子米选米。我靠着她,两只小手在她的米筛子里揉来捏去、揉来捏去。她从不斥责我,选完一遍就抖一次筛子,把底层的米抖到面上,又选,慢慢地选,慢慢地选,选得天色一遍比一遍暗,一遍比一遍暗,有炊烟的味道飘来,有唤归的声音一声声起,她就开始去烧火煮饭。

青 菜

蜀地冬日刁寒,隔日不是浓雾就是银霜。白茫茫的雾一起,到午时都散不了。若有霜,田里地里所有的菜叶子都会覆上层薄银,鱼鳞黑瓦片也会覆上层薄银,就连屋背后堆着的旧稻草也会覆上层薄银。田埂上经年的草根被霜染成了白花花的硬胡须,会踩出嘎吱嘎吱的脆声。坝上少见着人,偶尔有一个,也是提刀出来砍菜的,提刀走在去地里的田埂上或者提刀走在回家的田埂上。

披霜挂雪的村庄,银白银白的,房屋矮下去,树木矮下去,人变得大了,仿佛童话世界。

蜀南冬,地里长的蔬菜是蔬菜里的乔木,比如莴笋青、娃娃青,大棵,壮实,肥厚。出门寻菜,不执把菜刀或弯刀,还真不好收拾那些长势雄壮的青菜们。莴笋青和娃娃青以牡丹或者芙蓉花开的样子行列整齐地铺满坝上的稻田。这墨绿色的结实的花朵,拎一朵在手里跟拎一只大公鸡般,宽阔腴厚的叶子跟鸡的翅膀一样扫在脚踝。蜀南方言里对不同的菜有不同的动词搭配,对豌豆尖这样娇气的菜尖等我们说“挑”或者“淘”,对红薯、洋芋、芋头这些一窝窝生的块茎说“挖”,对萝卜说“扯”,对冬瓜、南瓜说“切”,对青菜则用一个“砍”字,砍树的砍,砍柴的砍,砍头的砍。

青菜,是蜀南阴冷漫长的冬季里翻来覆去端上桌的菜。尽管它成菜方式实在有限:煮腊肉,烩青菜片,做泡菜,这三招就已是它全部功夫。青菜这物也怪,就得入了冬、经了霜,吃起来才入口。乡间的说法是,青菜经霜能去苦味儿。百度了一下,才明白,原来青菜为了抵抗寒冷,会把淀粉质的东西转化为糖类物质。

天冷人就懒。人啊、狗啊、猫啊,都缩在灶门间取暖。我家灶门间的长条凳上,就坐着我。只有外婆四方忙碌,出出进进,忙得头顶冒热气,忙得脸色红润润。她喂猪,喂鸡,喂狗,喂猫,喂兔子,同时照看我放进灶膛里烧着的红薯和洋芋。她要不来看着那两个红薯和洋芋,它们肯定会被我烧焦。砍菜这活,冻手冻脸,不惹人爱,要分派。如果是外婆,外婆就喊一长声:“缺把子(我外公),砍点青菜!”外婆喜欢用米汤煮青菜,即使是煮青菜腊肉,她也要用米汤,加水的米汤,不至于那么浓稠。青菜寡淡苦味,再以白水煮来,跟药没区别了。没事找事做的外公,或许正在把某一扇门后的蜘蛛网用扫把仔细地扫下来,听了外婆的分派,握把弯刀就出门了。隔一小会儿,就听见两人斗嘴。外婆一边收拾肥大壮硕的青菜、冰湿的青菜,一边埋怨:“叫你砍青菜,你就砍青菜!”外公掷刀到磨槽内,响亮的“噼昂”的一声,理直气壮地还嘴:“你喊我砍青菜我就砍青菜,还拐(蜀南语,弄错的意思)了哇!”外婆将手中的青菜一扔到地上,“噗”,有些冒火了,心想你老头子还敢还嘴,放开了声音嚷道:“咋不扯点葱葱蒜苗?”外公慢腾腾要走出灶门间:“你没分派,我咋个敢扯呢?扯拐了又遭你嚷!”外婆毛起了,声音陡增,声嘶力竭状:“我砍青菜肯定是煮腊肉三,腊肉回锅不用蒜苗哦?还是你的事,去,扯葱葱蒜苗!”外婆柔弱,怀怒说完这句话声音立即开始嘶哑。外公不惹我外婆了,不再还嘴,默默又再出去就是。他们这样的拌嘴,我们一天要听一百二十次。刘妈听见老人拌嘴,准会笑眯眯走到我母亲身边附耳语:爷爷故意的。蜀南这边,喜欢依着自己的孩子称呼人,比如刘妈就经常喊我外婆是“婆婆”,喊我外公是“爷爷”,这都是依着她儿子们在喊哩。母亲也笑但不言语,两人仿佛看两个老孩子在玩游戏一样。日子这么悠长悠长,要罗织些事情来打发呀。童年的时光,当时和现在都觉得那么久那么长,一天的时间长度在心理上抵得上现在的一年。一天漫长得呀,把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那一天还没有过去,一点不害怕时间会飞快地跑过去。不像现在,今日的事情尚未尽兴,它就急不可耐地要把今日翻过去了。要是能,真愿意一直置身于童年的时间里不出来了!

青 豆

入夏,虽然已经入夏,也是一片雨就可以拴住人的脚的。尤其芒种后,停了农事,人得闲变懒,吹口风也能让人圈在家里。

这时节,坝上,放眼望去,看哪里都在流碧溢翠。即使是田地里的葡萄,连那葡萄也跟碧玉珠子一般。秧苗长得正起劲儿,葱翠挺拔。其间阡陌隐去,豆苗参差,参差着长过一坝的秧苗。

种得早的豆子,已经缀结了豆荚,瘪的鼓的豆荚,毛茸茸的。这鼓的瘪的豆荚的豆子们也是绿的哩,一粒粒好像玉的颗粒。

插秧以后,要以湿泥护田埂。待泥土干结能承受起豆杵的力量,各家就开始杵豆窝。顺着田埂长出一行整齐的短圆柱形豆窝。黄豆丢进去,青豆长出来;青豆长起来,慢慢长成黄豆。

年轻人是喜欢尝鲜的,看不得豆荚里的豆子胀得鼓囊囊的。

隔壁刘妈就是这样嚷他家老二媳妇的:就想吃新鲜,豆子刚刚饱米就扯来堆起吃!老二媳妇没听见就罢了,听见了,怎么也要凭空回两句。

上院子玉璋舅舅家的三姐,虽与我一辈,年岁却和母亲差不多,和母亲最要好,掐把小葱两人也要凑着摆会儿龙门阵。三姐也好吃新鲜,也好撺掇着母亲一块儿整新鲜吃。春天的香椿、秋天的新米以及各色样的蔬菜水果第一成熟的时日,三姐总兴致勃勃地约着母亲去弄来吃一回。

三姐家人多,三姐嫌家里杂,可外婆总说三姐本身就是只板栗色的麻雀。这只板栗色的麻雀哪里都不爱去,就爱在我家檐口跳上蹿下。

我家屋檐下放着一口长方形的大石头水槽。水槽边有一株大芋头,叶子撑得高,颜色又翠,跟荷叶一般好看。外婆叫它大芋头,全家人都叫它大芋头。其实它是风景芋,跟地里种的毛芋头是不一样的。它被放在大水槽边,一整天都在喝水。谁去水槽边用水,都会泼一些在它身上。三姐来,就爱和母亲坐在屋檐下,什么活儿什么话儿都搬到这里来。

三姐惊叫:“哎呀呀,芋头都被你们灌死了,婆婆!”

外婆说:“它是草木,哪里喝点水就灌死了的?倒是听你们摆龙门阵它耳朵听起茧子了!”

三姐就嘎嘎笑:“婆婆嫌弃我了?”

外婆一副被三姐说准的样子:“啊!嫌弃喽!”

三姐就又嘎嘎笑。

夏天的雨,要么倾盆倒下,就像外公和外婆吵架,劲仗大,可一会儿就过去了;也会是“梅子黄时家家雨”,润得石板上都生了青苔。

雨天人闲。

外公照例要出去的,抓个草帽盖上头,屁股后面跟着只狗。屋门口是家里的大田,约有两亩地,又方正,外公把这田看得最重,一天要去那田边逛三五遍。这大田,外公连豆窝都不让杵,怕豆子长起来荫着秧苗。外婆尤不满:那豆子杆能长上天?连青豆都不够吃,还等黄时候!除了大田,家里的田还有几块——秧母田,龙门田,潮田,三角田,走马岩。除了大田,每块田的三面或者四面都杵了豆窝点豆子。外婆的计划是,既要保证家里吃青豆,也要让她有黄豆收。屋檐上的千担是做什么用的,只拿来担谷草太浪费了,它长长的时间里都被收回来的豆杆“骑大马”式地跨着。青豆老成黄豆,哪日天气晴朗,恰外婆得空,就卸下一千担的豆杆,在地坝里摔摔打打,很容易就把她怀里的小罐装满。黄豆没有青豆好吃,外婆却喜欢它能够被储存。磨豆花的时候,她会抱一罐豆子出来,说:“这是去年收的豆子哩!”

外婆是家里的粮仓。

外婆不爱出门。

清早外婆不爱出门,早上总有露水,秧苗上的,豆苗上的,一条田埂没走完,外婆的裤脚就湿透了。中午外婆不爱出门,饱懒饿心焦,中午吃了饭,外婆要眯会儿子觉,就在厨房的藤椅上,摇摇扇子,不睡觉也要闭会儿眼睛。下午外婆不爱出门,外婆说,一早都没能走出门,现在出门干什么。

小个子的外婆,手里从来都拎着活儿。她拎着畜生们的吃食,穿梭在宽阔的檐廊下。这个微雨的清晨,天气阴凉,坝上寂静空濛,院子里也安静有序。刘妈悄声静气地在纳鞋底,她刚开始纳,麻绳还很长,麻绳穿过鞋底的声音也就很长。她的三个儿子在睡懒觉。三姐早来了,她和母亲去坝上扯回了一大筐的青豆杆,堆在厨房门口的屋檐下,堆在她们的脚下,开始剥青豆。剥青豆需要很长的时间。剥一锅青豆花的青豆更需要很长的时间。可是,在坝上,越是花时间的农活做起来越不像农活。它的舒服程度竟让你觉得一直沉浸在里面才好。我跟着父亲去碾过米。是水磨。磨房里圆圆的大石槽,大滚子在石槽里不疾不徐地转圈。靠墙根,是木条长凳,坐着来碾米的男子,抱着开水,抽着纸烟。因为磨房在小河上,房子里特别凉快,汉子们就停在磨房里吹牛。他们吹的牛,我听得半懂,但是,我特别愿意在磨房,竟感觉时间在磨房外凝固。干什么要那么匆忙把一件事情结束呢?

三姐和母亲对面坐着剥青豆。先听着青豆抛进瓷盆中的叮咚声,渐渐声音就沉闷起来,慢慢听不到声音。刘妈可能收了鞋底过来剥青豆了,听不见麻绳穿过鞋底长长的嗤嗤声。外婆还在忙碌照顾那群畜生,她照应三姐的话从猪圈那边传来。雨不大,屋檐水半天才有一颗掉下来,噗,打得风景芋轻轻摇晃。

芋 头

秋天的墙角处,总有一堆芋头存在。

褐色的芋头和橙黄的南瓜、粉青的冬瓜,躺在一起。

这是前屋檐,宽阔的前屋檐,早晨流淌泉水样的阳光,黄昏灌满蜜汁儿样的余辉。

有芋头躺下的屋檐,屋檐就窄了。本来可以甩开脚步走的屋檐,现在要竖起脚走了。郭大爷脾气火爆,走路打了磕巴可不太高兴。要是他被芋头绊了一脚,他就会立起眉毛冲芋头大吼:“明天我把你煮来吃掉!”或者使劲儿给芋头们一脚。外婆拖着喘息的声音笑他:“金蝈儿,你才能干哩,跟芋头使气!”大爷就会嘿嘿笑。刘妈立刻从某个屋子钻出来告状:“婆婆,他哪儿是跟芋头使气,他是使气给我们看哩!”外婆歇口气故意呻唤一声:“哎哟!就接不得你们的话茬子。”又对大爷喊到:“你嫌弃那芋头哇就给我拣来,我煮成毛芋头请你们吃。”又把话头递向刘妈:“她刘妈舍得不?”刘妈大声高气地笑着:“哟喂,婆婆,你说啥子哩,几窝芋头!”大爷就给外婆扫了半箢篼的芋头来。

在谢碥,煮锅毛芋头也是串门的由头。

多淀粉的菜蔬,芋头、土豆、红薯,是坝上的零食。

《随园食单》里,芋头被列入“点心菜”一节,曰:十月天晴时,取芋子、芋头,晒之极干,放草中,勿使冻伤。春间煮食,有自然之甘。俗人不知。你读完这一段,是否心里轻轻晃动,哦,是否立即就爱上了这芋头,被十月脆晴的阳光晒干的芋头。

在谢碥,煮锅毛芋头也是令人雀跃的事情。

煮毛芋头,即将芋头连皮洗净,丢锅中大火沸腾煮熟,捞起来凉冷,捏开皮白吃或蘸干辣椒面吃。

如果煮毛芋头,那么大人们的心情肯定是好的,闲的。

在谢碥,芋头是叫芋头的,但是芋头的叶子叫“芋荷叶”,茎叫“芋荷杆”。芋头是外形好看的菜蔬,有几分荷的风姿。尤其长在青瓦白墙根的芋头,配得上“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这样的句子。

芋荷杆也是能吃的。只是制作起来麻烦,母亲从未弄过。

中院子的独门户小谢子家爱晒芋荷杆。他们家的院坝里长时间挂着芋荷杆条。小谢子把芋荷杆素烧着吃,加豆瓣、辣椒,大火烹着,热腾腾的,送进肚里一碗又一碗的米饭。

上院子的人爱晒芋荷杆,家家地坝里的晾衣杆上修长地倒垂着撕成条的芋荷杆。院子里的花朵、粮食、果子、蔬菜,你一看就知道这家人忙碌的是什么,尽管总是围绕着三餐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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