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尚的依恋

2014-09-05 05:02陈世旭
创作评谭 2014年4期
关键词:高尚老屋蜜蜂

陈世旭

读喻军华的散文集《依恋》,不啻是一次心灵的洗礼。热爱生活,勤于思考,真实诚挚,向善向美,构成了这本书的基本格调,也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正直严肃的人格。

“留意你经过的每一块石头,好吗……或许,它就与你前生的一个约定有关……假如你觉得它面熟,假如在你不经意间望上它一眼时,心有所动,那么,就请你,带它回家!摆上你的书案,每天凝视它,抚摸它。倘若因为种种原因,你无法带走它,那么,就请你,抽空,不时去看望它。伫立在它的身旁,默默地想想前生今世,还有看似遥远的来生……”(《来生的石头》)

喻军华由此开始了他对世界的观察与思考:

“许多人活着,只是作为生命种群的符号出现,他们一直毫无特性地,融入生命历程某个阶段的群体之中……而有些人活着,究其意义作为人类生命繁衍的链条作用似乎无关宏旨……如果说人生即舞台,我们都是历史的舞者。” (《记忆》)

“每一个人来到尘世,都是来走一遭的……在我看来,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对生命的敬重,全身心地活着!”

喻军华正是“全身心地活着”,对生命,对故土,对亲人,对师友充满了敬重与深情:

“天高云淡。多年后的今天,回首往事,我觉得自己在离开荒山后,再也没有看过那么堪蓝洁净的天空,再也没有呼吸过那么清新甜润的空气。”(《我们荒山上的青春》)

“妻的这把伞却是我送给她的,妻撑着它已走过了多年。这是一把淡白底缀浅红花的小伞,精致的骨架,展开它,就如走进了落英缤纷的桃林。妻非常喜爱这把小花伞,伞以人衬,人比伞美,多年来,这道风景成为了我的最爱。如今,小花伞褪尽铅华,有了旧意,白底成了灰底,红花成为散淡的星点。我注视着它,在这把伞中,我看到了岁月的凝重。”(《一把伞就是一位朋友》)

“老屋到底有多老,已无从考证。只是近旁的祠堂,或因时事的更替,或因战火的纷乱,或因财富的归聚,已十来次的重建。而老屋,它在金碧辉煌、画檐雕栋的祠堂旁边,显得如此的寒酸与卑微……这就是老屋,它曾经为一代代村里人遮风雨挡暑气,它曾经见证了一代代村里人的生生死死,也见证了这个村庄的悲惨与欢欣。如今,它老了,无言地坐在村子的中间。四周的高楼大厦,一幢幢拔地而起,鳞次栉比。”(《老屋》)

即便是对于并不相识的劳力者,喻军华也怀着那么多的温情:

“难道,做一名自得其乐的守门人,也需要那么多理由吗?”(《从一位守门人面前经过》)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寻觅不到清洁工踪迹的时候,我有时会想起他们,甚至期盼着他们的出现……一上高速,我竟然有了对他们的牵挂……那些经常在高速上穿行的人们……是否和我有着同样的情愫。”(《高速路上清洁工》)

与所有这些人进入他的视线和笔端的,还有摆摊的老人,挑沙的农民工……

喻军华或许是多愁善感的:

“这样一个早晨的思绪,好像渐浓的秋声,开始串起别样而漫长的秋季。自然,你可以想像山野间一朵花儿,被秋雨浇淋秋风摇摆的情景。”(《一场雨和一朵花》)

“很小的时候,我就渴望读懂袁河的文字,听懂她的话语。在袁河岸堤玩耍之余,我有时独自坐在袁河岸沿,望着流水遐思。我很想知道,清清的河水从何而来,它流向何处?什么时候,我能够到袁河的源头和尽头看看呢?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从来不曾将此想法告诉过别人。这样的想法是我的秘密,它埋藏于我心中很多年……我不知道,路过的村民,是否有人曾注意过那个坐在岸沿发呆的孩童。他们和我一样,肯定不知道这个小孩,他将来能否走离袁河的视野,走向那更广阔的大江大海。”(《袁河》)

读着这些来自内心深处的灵动优美的文字,我的内心也止不住一阵阵颤动。

有着这样的一种柔软,并不等于缺乏刚性的一面。面对社会和人性中的丑恶,喻军华的目光立刻就严峻和锐利起来。尤为可贵的是这样的严峻和锐利常常伴随着自省与反思:

“这是一个浮躁的尘世,权势可以被追捧,金钱可以被追逐,甚至连起码的尊严都可能丧尽。但是,在每一个夜幕降临的黄昏,当疲惫者踏着沉重的步伐从青苔身边走过时,你千万要侧耳倾听他们的吟唱。”(《寂寞使然》)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总喜欢把问题矛盾归结为彼方,而很少从自身找答案。最终,我们只能陷入可笑的境地。由此,我不由得想起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欲迎还拒》)

一只晚归的蜜蜂,会让他想到:“是啊,就蜜蜂的大义,就蜜蜂顽强地保持做一只蜜蜂的底线而言,我们心中的惭愧又何止一些!”(《一只晚归的蜜蜂》)

他甚至觉得,“在这个人心骚动的社会,芦苇其实是上苍恩赐给我们的最好观照物啊。”(《芦苇》)

是的,“唯有反思,我们才能看清楚我们生命的始终,才能明白一个社会一个人,努力的方向。”(《入海无声清珠泪》)

喻军华希望自己像树一样活着,“因为,像树一样活着,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勇气。”

“在许多人将写作等同于宣泄个人私情的今天”,喻军华“依然认为写作是一项庄严而神圣的事业,依然认为文章乃经国之伟业”,坚信“只有那些能够描绘自己时代、自己的同时代人及其观点的最美好图景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作家。而且这并不取决于一切暂时的情况和瞬息即逝的心情”。对于写作,他“也有过迷茫和徬徨,就如我的一位挚友在《写作及其它》中所写道:写作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孜孜不倦,甚至绞尽脑汁去写作呢?它给了我现世的快乐,还是给我来生以满足?但是,在面对着许多的无奈与伤痛之后,在饱经失落之苦和失志之哀过后,唯有写作伴我,我也明了写作乃是我一生的事业。”他在他的第二本散文集《一缕阳光透窗来》的《后记》中写道:“有些什么是不可以也不能忘记的呢?或许今生的写作是其一吧。写作于我,已然融入我生命的深处,它化成血,流淌血管相伴脉搏演变一种动力;它形成气,一呼一吸唇齿相依支撑一种力量;它幻成影,昼夜相随不抛不弃张扬一种精神。我于写作,在天真中渴望成熟,在稚嫩里企盼深刻,在浅薄时希冀通达,在稚拙间梦想圆满……”(《悬牛阁散记》)

“也许,这样的事情只能存在于梦中。不过,我是愿意带着一朵荷花玉兰在梦中前行的。一直向前。”(《永远的广玉兰》)

向往高尚,追求高尚,依恋高尚,是《依恋》最打动我的地方。作为同道,我愿像喻军华一样,带着一朵荷花玉兰在梦中前行。一直向前。

这篇序言,严格说,是喻军华的自序。我所以大量地引用他的文字,是因为,那些话,都是我想说而未必能说得那么精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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