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那砖石铺的路……

2014-09-10 07:22闻一
读书 2014年11期
关键词:里加拉脱维亚基尔

闻一

黄昏,那砖石铺的路一直延伸至里加老城的深处。砖石铺就的是一条小路,砖石整齐划一,砖石间的缝隙也整齐划一,像所有城市旧时的石铺路,走在上面你可感到时代的沉重和生命力的顽强。厚重、沉甸,却又让人步履轻盈,连空气中也透露出一丝丝的神秘,尤其是在这黄昏时刻的里加老城的小街上,那种穿越时光时空的感觉让我着迷。太阳已沉至西边那座灰色教堂的腰部,躲到了一排哥特式楼房的背后,只在楼与楼的间隙中闪烁着橘红色的光亮,而当我的目光刚一瞄及,这橘红色就熄灭了,瞬间,那升腾起的暮色就翻滚上了那一扇扇华灯未上的窗户……

由于濒临里加湾、处于东西欧海陆交通的要冲,在漫长的岁月中,里加就是一个重要的商贸地区和各个强国争夺的战略要地。所以,里加行会(基尔德)集中,商人势力强大。这种地理和人文环境也造就了里加人摆脱羁绊、奋争自由的世代不息的趋势和努力。从十六世纪中期起,里加就饱受波兰王国、日耳曼骑士团、瑞典王国和俄国的争夺之苦。但是,里加人,里加的商人和行会却是傲视一切的,从没有在心底里真正屈服过。世世代代,这种不屈服的精神都巧妙地融合在独具波罗的海色彩的神话和传说里了。

在里加老城斯卡尔诺街的拐角处,与美伊斯塔卢街交汇的地方有一座后现代派的建筑,叫作“猫楼”,它是里加城里最具神话色彩的一座大楼。这座高为五层的楼房,外墙是波罗的海地区常见的土黄色,在东西两边的楼角上各高耸着一座圆锥形的塔楼,而在塔楼的顶端,各有一只深灰色的“猫”,正四爪并拢立在那里,弓着腰,高翘着尾巴,做即将一跃而起状。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猫”的屁股被艺术性地扩大了,清晰可见。“猫”的传说最早渊源于“基尔德”。“基尔德”是成帮结派的,老的、已成势力的行会商人总是欺负和压制新兴的、崛起的商人,严禁他们进入自己实力雄厚的“基尔德”—“里加大基尔德”。二十世纪初,一位发达起的年轻商人对此禁令极为不满,就欲表示自己的不满与抗争。他的住宅正好就在“里加大基尔德”的对面。于是,他定制了这些“猫”放到了屋角之上,而且将“猫”的屁股对准了对面的“里加大基尔德”的办公室。

欧洲民间有个习俗:把屁股对着他人,是对这个人的极端不尊重、极端鄙视,甚至是充满敌意的挑战。何况现在这位新兴的商人是将“猫”的屁股对准了老“基尔德”的权威们呢!于是,“基尔德”的权威商人将这位桀骜不逊的后来者告上了法庭,要求法庭判决:让“猫”脸,而不是屁股对准“基尔德”的办公室。钱能通神,后来者买通了律师,律师的巧言善辩使法庭的判决有利于后来者:猫是自由的动物,它们的本能就是到处逛,你不能限制它们的行为,没有了这些“猫”,里加将会失去自己的一部分建筑瑰宝。

这是二十世纪初的事情和传说。但在其后的半个世纪中,里加经历了两次大的激变,两次大的灾难深重的时代变迁,而这两次激变、两次大的灾难深重的时代变迁都与苏维埃俄国和德国欲把这一地区作为自己的势力范围的争斗密切相连。于是,这事、这传说就愈益具有了神话风格和政治色彩,而“猫”屁股所对准的方向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十月革命”后的初期,先后发生了德国对苏维埃俄国的进攻和为争夺这一地区的苏波战争。“布列斯特和约”签订后,一九一八年十一月中旬,里加被德国人占领。一九一九年的前五个月,这里存在的是苏维埃拉脱维亚共和国政权,而在这一年的其后的日子里,政权两次易帜,先是波罗的海的军人和德国的志愿兵团,后来是俄国的白军占领。而在一九二一年的苏波战争结束后,苏维埃的力量不得不退出这一地区。在这二十年中,在里加人中间传播起一个神话:“猫”的屁股在发生变化,而且夜晚和白天的屁股方向不同。夜晚,“猫”的屁股总是对准了入侵者、占领者和不受欢迎者,甚至有人听到,“猫”还不时发出低沉的哀鸣;而白天,“猫”则回归原先的位置。在多事的里加人的眼里和嘴里,这些“猫”有了灵性,有了生命,有了能替他们发出他们不能和无法发出的声音。

一直随行的莲娜问我:“您注意到没有,那塔楼上的‘猫’处于不同的位置之上?”

“这里有许多传说。有一种说法是,‘猫’有个规矩,那就是在太阳出来之前,必须回归自己原先的位置,否则它们就回归不了了。一天夜间,‘猫’们因对入侵者的愤怒抗争太累了,竟然忘记了这个规矩。在太阳滚出天际线的瞬间,它们呆立在那里不能动弹了。于是,它们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现在,这两只“猫”的屁股都对着东方,不过一个正东,一个东向偏南。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它们准备随时一跃而起的弓着的背和高高翘起的尾巴,还有那四爪并在一起的欲罢不能的立势!莲娜又说:“还有种说法是,就是那个后来者的商人迫于压力,最后不得不把对准‘里加大基尔德’办公室的屁股挪了挪方向。不过,我宁愿相信前者,因为它更具有我们里加人的感情色彩!”

至于说到里加人、拉脱维亚人,甚至波罗的海其他两个国家—立陶宛和爱沙尼亚人的感情色彩,有件事却是在他们的感情天平上占有很重的砝码的。这就是拉脱维亚、立陶宛和爱沙尼亚于一九四零年六七月间的“自愿加入苏联”。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因为那个时代是个极其艰难的时代。那些处于苏联和德国冲突之中的波罗的海三国等小国既害怕德国也恐惧苏联,这正如丘吉尔所说的:“波兰、罗马尼亚、芬兰和波罗的海三国不知道,对于它们来说,德国的入侵或者苏联的拯救,哪个更可怕。”

第三帝国和苏联为争夺这一地区已经进行了艰难的谈判和争斗,转折点是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三日苏德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根据这份条约所附的秘密协议,爱沙尼亚、拉脱维亚、芬兰和波兰的东部划属苏联的势力范围,立陶宛和波兰西部为德国势力范围。尽管当时这份秘密协议很少为人所知,但是,苏联却是马不停蹄地来实施这一协议。同年九月一日,德国军队进入波兰后,苏联也在十七日兵发波兰,宣称是保卫苏联的利益,接着就加快了以外交、政治、军事手腕控制和占领自己势力范围的进程。于是,就开始了一个将波罗的海三国由苏联的势力范围变为苏联领土的过程。

当时,在苏联,占绝对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是:苏联的利益是不容侵犯的,为了苏联的利益所采取的一切措施都是合法的,都是符合社会主义准则的。由于波罗的海三国既害怕德国也恐惧苏联,所以它们宣布中立。但在那个冲突事件频发的日子里,“中立遭到破坏”、“防止苏联利益受到‘冲突’事件的破坏”,就成了苏联向三国提出保护的最佳借口。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苏联向波罗的海三国提出缔结军事同盟或者相互援助的条约,为此必须在三国的领土上建立苏联的海军或空军基地。第三步就是,苏联军队会兵临三国的边界,造成强大的压力阵势。一旦三国同意签订这样的条约,苏联在三国的土地上建立海空军基地了,随后就是以“波罗的海三国不遵守所签订的条约”、“执行反苏政策”为由,将数以万计的“解放者”军队开进三国的领土。这是第四步,而随着这一步的实现,波罗的海三国就被苏联实际控制和占领了。在拉脱维亚,两万苏联军队进驻了利耶帕亚、文次皮尔斯、普里耶库莱和皮特拉格斯军事基地。“基洛夫号”巡洋舰以及驱逐舰开进了利耶帕亚,苏联为了“苏联的利益”再次夺得了波罗的海出海口。爱沙尼亚和立陶宛也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

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四日,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对爱沙尼亚的经济部长道出了这种强硬的实质:“苏联需要扩大自己的安全体系,为此它需要在波罗的海有出海口。如果你们不愿意和我们缔结相互援助条约,那我们就不得不寻求能保障我们安全的其他途径,也许是更为强硬的,也许是更为复杂的途径。我请你们不要迫使我们对爱沙尼亚采用强力。”斯大林的讲话也充满不祥的警告:“爱沙尼亚政府和苏联签订协议是明智的,有利于爱沙尼亚人民。也许,你们那里可能出现波兰那样的情况。波兰曾经是个伟大的强国。而现在波兰在哪里呢?”莫洛托夫的强硬和斯大林的警告同样适用于拉脱维亚和立陶宛。这样的警告成了苏联三四十年代中外交政策的基石。

当我对着高耸在塔顶的“猫”,沉浸于历史的往事时,我并没有想到要和莲娜说什么话。我觉得她才二十几岁,对这些往事没有感性认识,而且时尚的潮流已经把往事冲刷和荡涤得光怪陆离,挤压成难以拼图的碎片。如果说还有点什么的话,那也不过是逗人一笑的“脱口秀”之类的后现代时尚!关于这些真正的往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然而,莲娜几乎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话让我改变了看法:“我们从这里的小街斜穿过去,步行十来分钟吧,就到拉图什广场了。那是老城的中心。拉图什广场就是议会广场。从它出现在这里时起,大概可以算它就是里加人、拉脱维亚人民主议政和自由生活的标志吧。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它先是被德国空军炸得七零八落,后来苏军的坦克和大炮又使它变成一片废墟,现在广场上的建筑是在一九九九年按照原样复建的……”

在莲娜的话里,德国飞机的轰炸和苏军的坦克大炮都是摧毁里加老城的罪魁祸首。对于拉脱维亚人来说,这确是难以改变的看法。在拉图什广场的尽头有一个陈列馆,名字就叫“占领陈列馆”。馆里既陈列着证明德国人罪行的物件,也把苏联人的破坏展示无遗。

莲娜平静的话语里深藏的是这些思维,是这些表达里加人、拉脱维亚人感情的逻辑结论。德国和苏联都对里加、拉脱维亚长期占领过、控制过,但苏联将拉脱维亚并入自己的领土,并标榜是拉脱维亚人自愿的,这是拉脱维亚人一直无法忘记的。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至四十年代上半期,苏联搞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收集领土”的外交、政治和军事行动,其理由是防止希特勒德国的侵略和保卫社会主义苏联的利益,也同时保卫被收集领土的国家的利益。这场行动集中于对苏联西部边境的西乌克兰、西白俄罗斯以及波罗的海三国领土的收集,是将这些已经成为苏联势力范围的地区最终变为苏联的领土。

当我们今天重读苏联的时候,应当承认,当时在这些地区确有一些人、一些政治力量、一些派别希望得到苏联的保护,他们认为与希特勒相比,斯大林更可信任些。但这里有两个被忽视了的事实,一个是这些人、政治力量和派别并不能代表拉脱维亚民族的意志,而且他们一直是苏联用心培养和控制的工具,甚至长期生活在苏联,被作为流亡政府并将随同“并入”的进程来执行未来新政府的职能的。另一个是“自愿加入”也好,“并入”也好,苏联始终没有将“加入的”、“并入的”领土视为具有同等主权、同等尊严、同等利害关系的同盟者。苏联和“自愿加入”的国家是战争桥头堡和大后方的关系,是殖民和被殖民的关系。

“自愿加入”的进程实际上是从德国和苏联瓜分了波兰及其周边的势力范围后就立即开始了。斯大林的亲密助手日丹诺夫负责的新委员会实际上就是新的“领土收集委员会”。日丹诺夫是“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理论的提出者,是苏联“冷战”的热烈策划者和执行者。一九三九年十月间,他用下列步骤首先完成了对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领土的收集—自愿加入苏联:第一步,策划并组成了以亲苏者组成的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的“人民议会”,并由这些人民议会宣布建立苏维埃政权,并立即提出加入苏联的请求;第二步,苏联最高苏维埃召开会议,决定接受它们加入苏联,并在法律上明确,称为是“自愿加入”;第三步,就是在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地区组织大规模的庆祝活动,以示这种“自愿加入”的合法性和群众基础。这种“自愿加入”的进程是极其快速的。西乌克兰十月二十六日提出请求,苏联最高苏维埃十一月一日就批准,西白俄罗斯十月二十八日提出请求,十一月二日就得到确认。

接下来是波罗的海三国于一九四零年六月中旬至七月中旬的“自愿加入”苏联。其具体步骤同样是:在苏联操纵下进行了一场“公投”性质的选举,让那些亲苏的政治家当选并组成议会或杜马,宣布建立苏维埃政权,随后就是自愿请求加入苏联和苏联最高苏维埃的法律批准进程。与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不同的是,原来三国的“中立”政府是在苏军开进后垮台的,直接的军事干预成了苏联“收集领土”的“自愿加入”进程的新特色。

莲娜说:“我们没有参与过此事。不过,现在我们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时也常常这样想:要是当年是我们当政会怎样呢?也会让我们的国家‘自愿加入’苏联吗?”

我说:“会吗?”

莲娜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无论怎样,在感情上我们不会接受!”

这时,我们正站在拉图什广场上“议会大楼”的面前。我注视着大楼正中央的凉台,飘忽间,一幅久远的历史画面定格在了我的眼前:那是一九四零年七月十四日,正是苏联操纵“人民议会”选举的日子。里加人聚集到了这个大楼的前面,对选举(用现在时尚的话来说,是“公投”!)的弄虚作假表示抗议。从莫斯科专程来处理拉脱维亚“自愿加入苏联”事务的维辛斯基不得不来到这凉台上,安慰里加人,说苏联是社会主义的国家,拉脱维亚加入苏联将是幸事,将会有幸福生活和光明未来。但广场上人群骚动起来,嘘声四起,并且有人转过身去,背对着这位苏联的“钦差大臣”。维辛斯基愤然离开凉台,脱口而出了一句话:“一群歹徒!”对他而言不幸的是:麦克风没切断,广场上的里加人听到了这句话,并记住了这句话。

也就在同一天,在塔林处理爱沙尼亚“自愿加入苏联”的斯大林的左右手日丹诺夫,在维尔纽斯处理同类事务的贝利亚的亲信捷卡诺佐夫都在市中心的广场上遭遇到了“猫”撅起屁股的事件。在希特勒纯净“雅利安人血统”和社会主义斯大林保卫苏联利益的搏斗中,里加人、波罗的海三国的小民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他们只能顺从“自愿加入”、并入和“公投”的神话与现实。而他们表面上的顺从和心底里的对抗是同时存在的,就像那些“猫”,它们不恭敬的、桀骜不驯的、充满敌意的屁股始终是对准着入侵者和殖民者的。

当我重读苏联时,我对莲娜所说的“感情”问题有了进一步的思考。我想,里加人在感情上不会接受这种强力下的“自愿加入”,恐怕还不完全在于“自愿加入”时苏联所施加的强力和压力,在那个时代毕竟还有人相信这种强力和压力并对这种强力和压力寄予希望。而且,在当时法西斯势力甚嚣尘上的关键时刻,包括英法在内的多数西方国家都承认了这种“兼并”。例外并直至苏联解体也没有承认这种“自愿加入”的恰是如今依然是俄罗斯强劲对手的美国。

里加人、拉脱维亚人,甚至波罗的海三国的人所最不能接受和承认的毕竟是他们国家“自愿加入”后的国家遭遇和状况。在波罗的海三国成为苏联疆土内的加盟共和国后,苏联立即做了几件大事,一是按照苏联上世纪三十年代大清洗的办法在这些国家进行了类似的消灭富农,清除异己、人民之敌的镇压,开始了一场将“不可靠的和反革命分子”迁徙至苏联西伯利亚的大规模行动;二是把这些国家作为苏联新的资源供应地和劳动力市场,将这些土地上的资源(工厂、设备、科技人员、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属都当成劳动力)迁移到了苏联境内;三是苏联实际上将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立陶宛变成了“军事基地+集中营”的战区地带、阻挡德国人进攻的前哨阵地。

对于苏联来讲,做这三件事是理所当然的。苏联的当权者历来把波罗的海三国看成是属于苏联地缘政治范围内的,而现在当它们已经成为事实上的苏联领土的时候,这样做更是一种“历史的公正”了。然而,这三件事毕竟在事实上使波罗的海三国失去了自主、独立、自由国家的地位,而这一点似乎比“自愿加入”这个表面的进程更刺痛这里人们的感情,更使人们难忘这种刺痛所引起的难以描述的失去尊严的屈辱。

在苏联和现在俄罗斯人写的有关自己国家的历史书中,有一个评价历代帝王统治者的永恒标准:他们为俄国收集了多少领土,在他们统治期间俄国的疆土又向四方扩展了多少。彼得和叶卡捷琳娜所以被称为大帝,是因为他们在“收集领土”上的丰功伟绩,亚历山大二世虽未被封为大帝,但他因为“收集领土”的功劳照样被视为俄国的强君;斯大林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他也因为苏联国土的前所未有的扩大而被这个国家的许多人封为“不可战胜的大元帅”。所有这些统治者都被史书尊为“收集领土者”。“收集领土”成了俄国统治者的传统遗产,所不同的是,彼得、叶卡捷琳娜和亚历山大是靠强力、征伐、征服以及与其他强国的瓜分而实现的,而到了现代,俄国的“领土收集”就多了许多的社会主义原则、文明语汇、当代强国瓜分势力范围的外交辞令,于是,就有了“自愿”、“民意”、“公投”、“人心所向”、“还历史的公正”等等的玫瑰色彩和美丽肥皂泡。这个持续了数百年的传统还会被后来者继承下去吗?“领土收集”的过程还会继续下去吗?俄罗斯还会出现“领土收集”的大帝、强君吗?

拉图什广场已经华灯闪烁,广场四周的小路也沉浸在了柔和、温馨、令人惬意的灯光之中。砖石铺就的小路,在这黄昏愈益浓厚的时刻,通向老城的各处,当然也通向那座“猫楼”。彼得大教堂的塔楼高耸在天际,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撅屁股的“猫”却在我的眼前久久不去。伴随着小路的寂静、深沉,微风从街头巷尾的酒吧吹了过来,空气中飘忽着时有时无的啤酒味道……

猜你喜欢
里加拉脱维亚基尔
“散步”
英国人爱去里加看“英国”市长
诚实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