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之际王世充郑国政区管窥

2014-11-12 13:31翦俊伟
黑龙江史志 2014年11期

翦俊伟

[摘 要]本文通过对隋唐之际有关王世充郑国政区设置相关史料的归纳,举例论证了王世充郑国政区行州县制,并且同一时期的其它绝大部分割据政权亦行州县制,进而说明“唐承隋制”的不足。

[关键词]隋唐之际;政区;州县制

隋末,王世充靠镇压农民起义起家,加上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媚上,因此很得隋炀帝的赏识,逐渐掌握了江都的兵马大权。李密起兵后,迅速攻占兴洛仓、回洛仓,声势大振,百姓依附如云,隋地方实权旧吏元宝藏等,农民起义首领窦建德、臧君相等争相归附,大有取隋而代之的趋势。此时身在江都温柔乡的炀帝,急忙派镇压起义屡有功勋的王世充率军赴洛阳稳定形势。武德元年三月宇文化及弑君后,王世充与东都洛阳留守官共奉越王侗即皇帝位,改元皇泰。王世充趁掌军权的机会,逐渐总揽军政大权,独断朝纲。武德二年四月,不愿再屈为人臣的王世充最终废帝自立为大郑国皇帝,改元开明,定都洛阳。

郑国建立后,史料并无记载其行政权力如何行使,区划层级如何规划,但从史料的蛛丝马迹里面我们也不难看出一二。

1)司州,本隋河南郡,治河南县。《旧唐志》河南府曰:“讨平王世充,置洛州总管府”,不言改司州事。《元和志》卷五曰:“(大业)十四年,复置洛州。隋乱,王世充僭号称郑,改为司州。武德四年讨平充,复置洛州,仍置总管府。”《寰宇记》卷三亦曰:“(大业)十二年,炀帝幸江都,留越王侗留守。十四年炀帝崩,立越王侗于洛,复置洛州。侗寻为王世充所害,充改洛州为司州。唐武德四年讨平王世充,复为洛州,置总管府。”大业十四年即为义宁二年或武德元年,两书均言十四年改为洛州,《寰宇记》更为详尽,指出:是年越王侗即皇帝位,才改为洛州,示除旧布新之意;王世充于武德二年建大郑国,又改为司州,国灭,复改洛州。又,《资治通鉴》曰:“(武德三年)世充又以台省官为司、郑、管、原、伊、殷、梁、湊、嵩、谷、怀、德等十二州营田使”,胡三省注曰:“世充以洛州为司州。”可见,有郑一代,有司州而无洛州。武德四年,郑国灭,归唐,改为洛州。

《隋志》河南郡领:河南、洛阳、缑氏、偃师、巩、嵩阳、阳城、伊阙、陆浑、寿安、陕、桃林、宜阳、渑池、新安、阌乡、熊耳、兴泰十八县。《旧唐志》陕州云:“义宁元年,置弘农郡,领陕、崤、桃林、长水四县。”河南府福昌县云:“义宁二年,置宜阳郡,领宜阳、渑池、永宁三县;又于新安县置新安郡。”《新唐志》虢州弘农县云:“本隋弘农郡,义宁元年曰凤林,领弘农、阌乡、湖城。”《元和志》永宁县云:“熊耳县,隋义宁二年(改)置永宁县,属宜阳郡。”可知陕、桃林、宜阳、渑池、新安、阌乡、熊耳七县已分属弘农、宜阳、新安三郡,兴泰县则不见于唐初记载,当废于隋末,今并删。《元和志》密县云:“隋大业二年废,十二年又置。”据补。武德元年,唐取寿安县西北境置行寿安县属熊州,县城及县东部属王郑司州(见寿安县)。因此,郑国建立前,洛州领河南、洛阳、缑氏、偃师、巩、密、嵩阳、阳城、伊阙、陆浑、寿安十一县。

武德二年郑国建立,改洛州为司州,割嵩阳、阳城置嵩州(见嵩州),司州领其余九县。武德三年,唐取密县置密州,取伊阙、陆浑置南韩州。至此,王郑司州只领河南、洛阳、缑氏、偃师、巩、寿安六县。

2)辕州,史志不载置州及领县。裴漼《唐嵩岳少林寺碑》曰:“寺西北五十里有柏谷墅,……居晋成坞,在齐为郡。王(世)充潜号署曰辕州,乘其地险以立峰戍,拥兵洛邑,将图梵宫。……太宗文皇帝,龙跃太原,军次广武,大开幕府,躬践戎行。僧志操、惠玚、昙宗等……率众以拒伪师,抗表以明大顺,执充侄仁则以归本朝。”《金石萃编》引《潜研堂金石文跋尾》曰:“少林寺僧以柏谷坞归唐,(李)安远奉秦王教,往宣谕,盖在征王世充时。”《开元十一年寺牒石刻》云:“伪辕州司马赵孝宰、伪罗川县令刘翁重及李昌运、王少逸等并具委者依问僧彦、孝宰等所在,称其人属游仙乡,任饶州弋阳县令;无身刘翁重住在偃师县,李昌运、王少逸等二人属当县。……称少林寺去武徳四年四月内众僧等翻辕州归国是实,当翻城之时,重见在城所悉者。……称僧等去武徳四年四月廿七日翻城归国,其月三十日即蒙敕书慰劳。……又至武徳八年……寺僧昙宗蒙授大将军,赵孝宰蒙授上开府,李昌运蒙授仪同身。……少林僧等先在世充伪地……翻柏谷坞,功绩可嘉。”知王世充建国时,为加强洛阳周边关防,凭借柏谷坞险峻的地形,置州设防,是为辕州,并派侄子王仁则镇守。上述材料有辕州及辕州司马,可证。理论上讲,少林寺与柏谷坞关系密切,应同为辕州辖地。但寺僧志操等率众与王世充对抗,说明少林寺并没有归顺王世充,亦不在辕州辖区之内。武德三年,唐征王世充,四年四月,少林寺僧擒王仁则,翻城归唐。

材料中先后出现“翻辕州”、“翻柏谷坞”,可知柏谷坞即为辕州州城,但领县不明。武德三年,秦王李世民派王君廓攻轘辕,然后向东招慰河南。《通鉴》胡三省注轘辕曰“轘辕关”,《新唐书·王君廓传》却记载:“别下轘辕、罗川两县。”《旧唐书·王世充传》亦曰:“王君廓攻拔世充之轘辕县。”想必王世充因关置县,以固险要。以此度之,辕州当是因轘辕而得名。既然王君廓先后下轘辕、罗川两县,那二者必然相邻或相近。武德三年,王君廓攻占罗川后,伪县令刘翁重躲进辕州城。武德四年,寺僧翻辕州城归唐,伪辕州司马、伪罗川县令亦降,并授官职。同时,辕州四围之荥、郑、密、嵩、司、南韩并无属县罗川。因此,罗川县与辕州之间当有隶属关系。

3)怀州,本隋河内郡。《新唐书·李育德传》曰:“隋亡,(李育德)与柳燮等归李密。”《李密传》曰:“义宁二年,……河南留守职方郎柳续、河阳都尉独孤武都、河内郡丞柳爕皆降。”道光《河内县志》曰:“义宁二年,河内郡丞柳燮举所部降于李密。”《通鉴》记载此事在武德元年正月。知,武德元年正月,隋河内郡归李密,改为怀州。后,隋将刘德威降李密,密令其镇守怀州。是年,李密为王世充所破,战败降唐,刘德威亦率所部随密入朝,怀州归唐。武德二年王世充攻占怀州,以陆善宗为刺史,守之。唐于柏崖城置行怀州,并以黃君汉为刺史、总管。《新唐书·崔义玄传》曰:“隋大业乱,往见李密,密不用。河内贼黃君汉为密守柏崖,……因说君汉以城归,乃拜君汉怀州刺史、行军总管,以义玄为司马。”可证。武德三年,唐举全力对付王世充,派刘德威从太行东围河内,怀州战线吃紧。王世充以宋王泰镇守河阳,以固边防。武德四年二月,王泰弃河阳逃跑,怀州刺史陆善宗以河内降唐。endprint

《隋志》河内郡领:河内、修武、获嘉、共城、新乡、安昌、温、河阳、济源、王屋十县。两《唐志》绛州垣县云:“义宁元年,以垣、王屋置邵原郡。”则隋末王屋县不隶河内郡,今删。武德元年,李密改为怀州,是年降唐,割共城县置共州(见窦建德共州),新乡县隶义州。二年,属王郑,割修武、获嘉二县隶殷州,割温县隶平州(义、殷、平三州俱见下文)。是年,唐取安昌县置北义州,并改安昌县为武德县(见德州),取济源县置西济州。至此,王世充怀州只领河内、河阳两县。

当然,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如:《大唐故辅国大将军荆州都督虢国公张公(士贵)墓志铭并序》云:武德间,士贵“进下同轨,以置函州。又进击伪熊州刺史郑仲达,大败之,所在城聚相继投款”,可知武德二年熊州曾隶王郑,至三年置函州后,唐收复。《资治通鉴》武德四年四月壬寅:“王世充平州刺史周仲隐以城来降。”《周仲隐墓志》:“武德四年,蒙授柱国、平州刺史。”知平州乃王世充所置。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王世充郑国的政区行州县制,并且在基本州县制的基础上,根据实际需要,又设置有行台或者总管府。

这主要是因为:

1、幅员的扩大与“州县两级,州直属中央”的制度不相适应。

幅员扩大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政区数量的增加,以本文来说就是州县的增加。以王世充郑国为例:武德二年建国时只有十几州,不到一年就发展到五十多州。如果这些州都直属中央,那政治运作的效率就非常低。特别在战争时期,效率低就意味着战争的失败,国家的灭亡。另外,我们注意到不仅仅是郑国,唐、窦夏都在缩小州的面积,析大州置小州,这也是州数量增加的原因。

2、战争作用。由于州面积缩小,统治人口也急剧下降,单凭一两州的赋税和兵力不仅无法发动进攻,就连防守都显得无力,这不利于战争的胜利。

3、以行台或总管的官职招揽独霸一州或数州的势力,以增加自己的力量。如:武德三年,唐显州道长史田瓒以显州道降王世充,世充以其为显州总管。兖州徐圆朗附于郑国,世充以其为兖州总管。武德五年,徐圆朗响应刘黑闼叛唐,黑闼以其为兖州道大行台。因此,在州与中央之间增加行台或总管府,是政治、军事和其它实际原因综合作用的结果。

据笔者考察,隋唐之际由各方势力所建立的割据政权如:李轨凉国、薛举秦国、刘武周定杨国、窦建德夏国、刘黑闼汉东国、王世充郑国、宇文化及许国中,除了许国为了标榜正统行郡县制之外,其它国家均行州县制。可以说,特殊的历史环境造就了这一时期割据政权政区设置的特殊性,州县制就是这种特殊性所表现出来的大趋势。

另外,唐初各地志载政区沿革均曰:唐因隋制行州县制。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首先在时间上,隋唐相承,中间虽然有一段的战乱割据时期,毕竟短暂,可以忽略。其次在空间上,李渊占长安及周边后建立唐朝,武德元年宣布承开皇旧制改郡为州。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隋、唐之间具有直接的继承性。再次,在郑、夏、凉等国政区内,某些政区名称,管辖区域从隋开皇至唐初没有变化或变化很小,具有间接的继承性。但从割据政权的角度讲,隋唐之间的割据战乱时期是不能忽略的。割据政权不仅继承了隋代原有的某些政区,且还对一些政区进行了改置、析置。唐一方面通过割据政权间接继承隋代政区,另一方面又直接继承了这些政权所置的新政区。这就是“唐承隋制”在政区设置层面的不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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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周绍良、赵超:《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大唐故上柱国通直散骑常侍使持节唐州诸军事唐州刺史平舆县开国公周府君(仲隐)墓志铭并序》,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20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