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西瓜

赵谦

张文东和妻子王晓琳原来一直在城里打工，风里来雨里去也挣不了多少钱，看乡亲们种西瓜挺赚钱，于是就试着种了几亩地的西瓜。他们起早贪黑，西瓜获得了大丰收。这天一大早，他们开着一辆三轮车，拉着两千多斤西瓜，准备到一百里之外的市里去卖。因为路途遥远，张文东和王晓琳轮流开车。到了市里，眼看就要进市场了，可是没想到刚转过一个路口，就蹭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私家车。

车主是个胖子，他很着急地说，他的车只有交强险，没有全险，如果去4S店维修，估计需要两千元。听他这么一说，张文东夫妇急得出了一身汗，西瓜一个没卖，身上只有两百来块钱。

看到车主要两千元修车费，很多围观者开始为张文东说情：“人家种西瓜也不容易，而且从农村老家拉到市里这么远，你就不能少要一点儿？”

车主想了想说：“我也不是讹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到附近的汽车维修店去问一下。”有个人自告奋勇地提出愿意陪同前往。来到维修店说明情况，老板跟着到现场看了一下，说维修的话估计得一千多元。车主说，这钱必须张文东出。这时，一个围观的女子掏出两百块钱塞给了王晓琳，然后就离开了。但是，这点钱远远不够赔偿费。张文东无奈，只得去找同乡的瓜农借钱。

张文东走后，王晓琳可犯了难，看着满满一车西瓜，急得直想哭。“他们来城里卖瓜，身上不会带太多钱，估计一时也凑不齐。要不我们一起买瓜吧！”附近一个商店的女老板提议，围观的路人纷纷点头。不等王晓琳动手，一名年轻人便爬上车把西瓜卸下来。几名热心人从车上抬下磅秤，放平校好，然后问王晓琳一斤多少钱。“这几天凉快，西瓜降价了，七毛钱一斤。”王晓琳说。

“我看一块钱一斤算了，好算账！”几名热心人自作主张，故意将价格抬高，然后将一袋西瓜放在磅秤上称了称，四十多斤。一位先生爽快地掏出五十元钱交给王晓琳，说不用找了。一个小青年买了两百多斤，还有过路的一个老太太买了二十多斤……不一会儿，王晓琳手中就多了几张百元大钞。如此“反常”的一幕，感动了现场每个人，有人用手机拍照，发到微博上，标题为：清晨的城市，空气里散发着西瓜的甜蜜！

事故现场变成义买现场，小汽车车主也很受感动，提出只要一千元的维修费。此时，王晓琳已经卖掉五六百斤西瓜，正好可以凑够维修费。就在这时，附近一个名叫“兄弟缘”的超市来人说，剩余的西瓜他们全要了。围观的人们纷纷鼓掌，王晓琳对大家谢了又谢。

等众人散去，王晓琳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来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丈夫的电话。谁知挂在三轮车上的包里却响起了铃声，她这才意识到张文东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犹豫了一阵，她对旁边一个小店里的店主说：“要是我老公回来，麻烦你告诉他说我有事先走了。”还没等店主应答，她就发动三轮车开走了，店主在后面焦急地大声喊：“你们家那么远，你老公怎么回去啊？”可是王晓琳已经走远了。

王晓琳开着三轮车很快来到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从包里掏出一张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就着咸菜吃了起来，边吃边不住地往四下张望。就这样等了好久，她感觉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旁边仍然静悄悄的，她拿出老公的手机想看看老公是否打来过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这可怎么办，老公能猜到她在这里吗？眼见天色已晚，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辆拖拉机“突突”地驶了过来，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一个男子，王晓琳一看，这不正是老公张文东吗。张文东跟驾驶员说了几句客气话，拖拉机就开走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张文东边说边从老婆手里接过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还说呢，你怎么借钱借了那么久啊？”王晓琳有点生气地问。张文东解释道：“我找了好几个老乡，可是大家带的钱都不多，我就只好帮着他们卖瓜，这样好歹凑了一千多元，然后回到咱们蹭车的地方，却找不到你。有人告诉了我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很感动。老婆，看来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我就琢磨着你不等我，肯定是来这里了。”

王晓琳眼睛湿润了，感慨地说：“要不是大家帮忙，今天这事还真不好办了。”

张文东点了点头，随后着急地问：“你说今早被我们撞的人现在怎样了？我往四周找找看。”张文东说完就站起身往周围走去。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张“寻找目击证人”的启事回来了。

王晓琳看了看，拿着没电了的手机犯起了愁。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围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张文东说：“看来咱们只有往市里去了，有可能那人被送到市里的大医院了。”

王晓琳想想也是，于是张文东就发动三轮车再次往市区的方向赶。重新来到市区，张文东迫不及待地找了个电话，按照启事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张文东有点语无伦次地大声说：“车祸，车祸，我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连忙问：“你是目击者吗？”张文东说：“不，我是肇事者。”对方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你别开玩笑了，有线索的话，请你一定告诉我，我们一家人都快急坏了，我妈到现在都还昏迷着呢。”

听到这些，张文东不再说话了，倒是王晓琳一把抓过电话，说道：“这事真是我们干的，你们在什么医院啊？我们马上过去；或者你来抓我们，我们现在就在百货大楼旁边呢。”

不到一刻钟，就来了两个小伙子，看着坐在三轮车上发愁的张文东和王晓琳，问：“刚才的电话是你们打的？”两口子赶紧从车上跳下来，张文东点了点头，嗫嚅道：“今天早晨我们开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就……”王晓琳插话道：“老人怎么样了？该赔多少钱，我们一定赔，绝不赖账。”

一个小伙子说道：“这不是赔多少钱的事，你们真不该逃走，要是早一点把老人送到医院，老人也不至于受那么大罪。”王晓琳一个劲地赔不是：“都怪我们太糊涂，光想着挣钱了，请你们多多原谅。”最后，王晓琳提出想去看看老人家。

在医院里，老人已经醒来，幸好没有大碍。张文东说了事情的经过，当时是清晨天还没亮，他开的三轮车，因为路不熟，又急着要去市里把西瓜卖个好价钱，所以不小心撞倒了老人。他很害怕，看四下无人，就加大油门开走了。到了市里后，他还是十分紧张，不小心又蹭到了一辆私家车。

“那你们为何又主动来联系我们呢？”老人的家属问。

王晓琳就把得到众人帮助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她说道：“好人那么多，我们也不能违背了自己的良心，所以一定要为这件事负责到底。我们刚才已经往家里打了电话，让家人赶紧筹钱。”

已经是深夜了，见张文东他们那么真诚，老人的家属就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后回家休息。但是张文东他们却执意要等家人明天送钱来。他们就守在停放在医院门口的三轮车上，尽管又饿又累，但是他们心里却十分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