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湾捷运随机砍人事件谈起（下）

倪卫涛

演习要贴近实情

其实捷运安全之所以需要重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于其极高的运量，所以任何和其有关的防护演练，都必须把乘客列入考量，而不是老在演那种只有匪徒、人质和警察各一的戏码：在真正发生状况时，除了拯救人质和限制匪徒以外，势必还要疏散那些惊慌失措的乘客，甚至还要考虑伤者的急救后送和现场的证据保全！

而且这次演习更大的问题在于，忽略了潜在威胁的演化;在嫌犯持刀杀害无辜之后，下一个企图造成更多伤亡者，不一定只有一人，也不一定只会再用刀具，而有可能准备汽油弹，或其他并非太高技术含量的“工具”。因此赶往现场救人者，不仅是进入尚未绝对安全的“暖区”（warm  zone），还有可能必须直赴危险的“热区”（hot zone）。但当时模拟进入现场的急救人员，除了携带长背板和急救带以外，并没有其他可见，如临时能用于遮挡对方攻击的器材，甚至还和模拟匪徒使用相邻的电扶梯。这种演练方式不仅无视所属的安全，更是一种致命的错误示范！

其实真要做好所谓乘客安全演习，那势必要以各种方式，无论是请临时演员或志愿者，来模拟进出该站与搭乘列车的人士。在有变数的状况下来进行训练，才能真正找到出现的问题，并修正为切实可行的计划。国外已经意识到，一个反恐或安全演练不能再用“打完收工”的心态来进行，而必须将伤者的急救和后送都整合进去。台湾应借他山之石的经验，将反制威胁、解救人质、处理伤者、疏散无辜与现场取证等全面加入演练当中，并从错误与问题当中不断思考与修正，才是维护公共安全的正途。

拯救生命是第一要义

在拟定任何应变方案前，先来看看几个和急救后送相关的数据，因为只有将这类关键信息弄清楚，才有可能务实地去将伤害降至最低。

按照近年来关于紧急医疗体系的几个研究，在台湾本岛到医院救护时间约为20至30分钟，虽然目前学界对创伤患者的黄金时间（golden hour）观点有所争议，但贯穿伤者的死亡时间短于钝伤伤者的死亡时间，而且无论什么情况，在到达医院前都应积极采取各项急救措施以稳定伤患，这是基本原则，是毋庸置疑的。

职业安全卫生法

要落到实处

回到最低标的法律来看，在《职业安全卫生法》当中，明文规定了下列几个重点，例如营业方应规划并采取必要之安全措施，对于员工在执行职务时，因他人行为遭受身体或精神不法侵害应有效预防，在不危及其他工作者安全情形下，自行停止作业及退避至安全场所;单位劳工人数在50人以上者，应雇佣或特约医护人员;雇主应依单位之规模、性质，订定职业安全卫生管理计划，并设置安全卫生组织、人员，实施安全卫生管理及检查;雇主对劳工应施以从事工作与预防灾变所必要之安全教育及训练。

从上述条文对照现状来看，捷运公司可说是完全不及格的。例如在演练/实务中让根本没有安全装备的站务人员去面对威胁，显然就是在没有预防与安全教育训练的状况下，强迫员工去面对立即发生之危险！再加上捷运早已达到了每日运量155万人次的记录，其安全卫生管理和检查，绝不应马虎带过，而是要促成对于人身安全进一步的防护！

他国典范要借鉴

美国华盛顿都会区运输局（Washington Metropolitan Area Transit Authority）为了服务多达320万的乘客，其编制上有多达530名人力的都会运输警察（MTP，Metro Transit  Police，其中420人为一般警察，106人为安全特警，24人为民间雇员），而且其执行任务的范围更广，除维护运输局的安全，更得跨越马里兰、维吉尼亚与哥伦比亚特区执法。也由于其承担的独一无二的任务，这些警察在试用之际就要接受长达1212小时的训练！

另外，运输局在面对紧急事件时的处理是全面性且整合性的，即除了在网页上有专门的版面与动画，说明其紧急疏散计划以外，更分别列出在电扶梯、车厢或站内等安全注意事项，并有多达四种语言（英语、韩语、西班牙语和越南语）的民众安全守则可以下载。每个站更有专属的紧急疏散地图，简单地告诉读者附近是否有公交车或是其他交通方式可以转乘。

运输局在所有隧道内都沿途安装了特殊天线，让警方和消防单位即使在处理地底下的意外事件时，也能保持通信稳定。司机每两年要接受一次安全训练，且全部的运输警力和许多主管、站长、铁道操作人员，都需接受相关且持续性的急救训练，掌握心肺复苏术和其他急救技能，更不时地在站内举办演习，在良好的通信支援下，和当地的警、消单位密切研拟有关捷运紧急事件的反应。同时，还与所谓的社区紧急反应队（CERT）、都会市民军（Metro Citizen Corps）协作。具有基础消防、基础搜救和检伤急救能力的民众要进一步接受运输警察单位的训练，学会如何协助乘客并辨识恐怖活动。

刻不容缓的改变

台湾应参考先进国家的做法，立刻进行以下几方面的研究与改进：

认真规划急救应变体系

无论是捷运各站，或是任何其他人员众多之处（如学校、写字楼和购物中心等），除了依法应聘用急救/护理人员，并给予员工必要之基本急救训练外，更应和邻近之派出所、消防队、医学中心或区域医院，建立固定的联络管道，作出路线规划，定期进行联合演习。因为按照美国多次滥射事件的前例，许多伤者是被警车或民众车辆送往“最近的医疗院所”，但由于警察或民众不晓得检伤分类，很多可能不甚严重，或有能力自行脱困的伤者，却被他们直接载到最近的急诊室;而那些状况危急，却置身危险的热区中，又无能力自行脱困者，即使最后被救出来，往往因就近医院满员反而被迫要送到更远的医疗院所。endprint

为了避免上述状况发生，捷运公司应与医疗体系联络，在了解其运作模式后，拟定一个包括各站和医疗院所间的护送伤员图，                                                                   例如出现伤员时，考虑是否应由捷运列车直接开抵医院站，然后在医院站人员的协助下，交由紧急医疗人员接手，重伤者可能送入就近医院，轻伤者则转送稍远的医院。另外就是站务/安保或捷运警察进行基本之检伤与处理训练，并形成一套完备的训练方案，除了公布在网站上之外，亦张贴在各站管理处、出入口甚至行控中心。这样站务或控制人员才能在状况发生时做到正确处理。

增加捷运常态/临时支援警力的员额与训练

如华盛顿都会区运输局警察为了保护多达320万乘客的安全，至少有530名警力来因对。单日运量达到美方6成的台湾捷运系统，警力却仅有1/3不到，这实在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必须尽快加以解决。另外，美方运输局警察为满足执法要求，要接受数百小时的基本训练外及多达88小时的专门应对公共运输系统的相关训练。所以台湾捷运公司也应积极开展针对性训练。

为第一线警察全面配发急救装备

无论是处理抗议或无差别攻击事件，警察受伤的状况都时有所闻，因此国外近年来除了倡议战术人员学习基本的急救技术之外，更大量配发个人急救器材给警察（2014年5月，纽约州的国土安全与紧急勤务部门DHSES，便替全体警察配发了轻便易携带的腰带创伤组belt  trauma  kit）。台湾警察也当合理配置急救器材。未来如果警察在处理高铁炸弹或无差别攻击事件当中受伤，由于紧急医疗人员不可能在未确定安全的状况下贸然进入，所以当下应急的处理，势必要由同时在现场的其他警察接手，因此为第一线警察提供简单急救器材并给予相关训练，是绝对正确且必要的做法。

结语

其实，上述应对体系在捷运各站建置成功后，无论是周边的学校或单位，都可循此模式，来建立万一发生大量伤患事件时，处理与后送方面的相关方案，并利用一些场合验证其可行性，观摩彼此的计划与做法。未来无论是面对天灾或无差别攻击事件时，相关的知识、训练和经验，才是第一线人员与全体民众最大的保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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