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向前！驾驶SUV的轮椅歌手

肖然

孟祥磊，高位截瘫、胸部以下没有知觉的尿毒症人;施琦，是口齿不清、连路也走不稳的残疾人。孟祥磊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手，让更多人听到自己的歌声;而施琦只想安静陪在他身旁，跟着他去看尽人间美景。拥有爱，“就拥有了挣脱一切的力量”。2014年，孟祥磊驾驶着他的SUV，穿行在无边的旷野，将困苦碾压在车轮下，让生命怒放……

“多少次折断过翅膀，是你让我不再感到彷徨”

河北河间市的孟祥磊9岁时，父母离婚，母亲远走他乡，父亲外出打工没有音讯，他只得跟着爷爷生活。2002年，17岁的孟祥磊遭遇一场车祸，1.85米的他高位截瘫，胸部以下永远失去知觉，这一躺就是7年。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世界被永远钉在1.5米的床上时，“天使”施琦来到他的世界。

1981年出生的施琦是黑龙江鸡西人，原本是一位英语导游。2002年5月4日一次医疗事故，导致她的语言和运动神经受损，四肢不灵活，说话困难。2008年7月两人在新浪UC聊天室相识，施琦被孟祥磊的歌声吸引，很快相知相恋。但他们的恋爱遭到了施琦父母的激烈反对。施琦的妈妈甚至放话：“你要么跟他断，要么跟我断。”

一个高位截瘫，一个自己走路都会摔倒，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在一起呢？爱，总能让奇迹发生！2009年3月，施琦在多家网站发帖求助，帮助未曾见面的男友顺利做了截肢手术。2009年8月她以绝食相逼，让爸爸将她从东北送到孟祥磊的家。自此，两人再也没分开过。

有了施琦相伴，孟祥磊更爱唱歌了，贫瘠的小屋被爱和歌声填满，小日子别样幸福。

2011年3月7日孟祥磊和施琦领取了结婚证。更令他欣慰的是，在这段时间，孟祥磊以他的体贴和担待赢得施琦妈妈的认可。经老人极力举荐，孟祥磊和施琦登上了浙江电视台的《中国梦想秀》栏目，孟祥磊也第一次向全国观众展示了自己的歌喉。此后孟祥磊又凭借歌唱实力登上央视的《星光大道》等，他们的爱情也感动了亿万观众。

成为“名人”，有更多人喜欢自己的歌声，孟祥磊很自豪，可作为一个男人，承担起养家责任才是大事。

2011年孟祥磊做过许多尝试。开粮油店;在广场上卖过衣服和氢气球……后来利用当地有许多生产玻璃器具厂家的便利，在网上开了家“杯子阁茶具店”。施琦负责图片、网页设计和客服，孟祥磊负责打包和发快递。在两人努力下，淘宝店的生意变得越来越好，每个月有了2000多元的收入。

平静的生活很快被打破，厄运再次向他们袭来。2012年12月，孟祥磊吃饭没胃口，起初他以为是胃病，没有在意。可到了2013年初，他开始睡不着，全身开始浮肿、脸色暗沉。2013年4月9日，孟祥磊因胸闷、喘不过气来，被送到沧州市中心医院抢救，经医生诊断，孟祥磊患上了尿毒症。医生告诉施琦：“他拖的时间太长了，有可能由肾衰竭引发其他器官衰竭，赶紧签字，我们会尽力抢救！”

施琦慌了，自从嫁给孟祥磊后，大小事务都是他操心，孟祥磊是她的依仗，可现在……施琦艰难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名字后，失声痛哭。

当天夜里11点左右，透析终于结束。孟祥磊从透析室被转移到了病房。不一会儿他就开始了透析的反应，因为体内毒性太多，他又拉又吐。施琦打来水一遍遍为他擦洗。这时，孟祥磊醒了过来，看着妻子艰难地挪动的身影，他闭上眼让泪水无声滑落。此时的他在迷糊中，早已从来看他的朋友口中得知自己患了尿毒症。“尿毒症”唯一的希望是换肾，且不说肾源和费用，就孟祥磊高位截瘫这身体条件，换肾对他来说也不适合。

幸运的是，在医生的抢救下，孟祥磊脱离了生命危险。在爱心群的网友还有无数好心人伸手援助，才解决这次住院的费用。那天，看着憔悴的施琦，孟祥磊心疼不已，更不想拖累她……思来想去，出院后，他提出要和施琦离婚！没想到，施琦坚决反对：“你休想，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还把结婚证藏起来，孟祥磊抱着施琦泪流不止。

在一起，就要好好活下去！在妻子的激励下，孟祥磊有了满血复活的力量。考虑到孟祥磊的身体状况和实际情况，医生为他专门设计了腹膜透析方案。腹膜透析就是在腹部里面埋一根管，外面露出接口，将腹膜透析液灌进腹腔。腹膜透析液将血液里废物和多余的水分置换出来，再灌进去新的腹膜透析液，这样不断地循环。

医生交代，尽管可以自己在家操作，但一定要注意消毒，要严格在无菌条件下进行。听从医生叮嘱，孟祥磊认真学习，练熟掌握了透析的操作。

虽然不用住院，但一袋透析液要40元，一天4袋，升血针一针40元，一周两次;碘伏帽200元一盒，一周一盒，还有钙片、生血宁……一个月下来至少得6000元，夫妻俩算完账都吓了一跳！网店已经无法保障他们的生活，思来想去，孟祥磊觉得只能唱歌赚钱了。他有一副好嗓子，也特别喜欢唱歌。以前总觉得在人前唱歌拉不下脸，不好意思。现在为了治病，顾不了那么多。

这年夏天，孟祥磊开始在河间人民广场唱歌。没想到，他的歌声非常受欢迎，人们亲切称他为“轮椅歌手”。在大家的喝彩声中，喜欢唱歌的孟祥磊也得到了极大满足。同时也能筹集一部分医药费，孟祥磊和施琦也感觉轻松点。

“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出车祸前，孟祥磊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可在现实面前，这成为无法触及的念想。虽然登上过央视，但孟祥磊觉得那只是玩票，没有往深处想。可如今，看到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声音，那个蛰伏在心底的梦想慢慢开始复苏。

孟祥磊不再是简单的卡拉OK式的伴唱，他开始学习简谱、乐理。还反复观看一些歌手演唱会实况，跟着对口型模仿，多唱，多练，他的唱歌技巧有了很大的提高。

他想到更大的地方去演唱，想让更多人听到他的歌声，可因为行动不便，这个想法只能是奢望。从家到广场那段不到1000米的路程，对他和施琦来说都是梦魇。孟祥磊坐在轮椅上，自顾无暇。施琦用三轮车将音响，功放等器材推过去。她四肢僵硬，艰难前行。遇到坡坎，她推着车上去，下来;再上去，再下来，常常半个小时都过不去……每当这时，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孟祥磊心如刀绞！要怎样才能让老婆轻松点呢？这是孟祥磊做梦都想解决的问题。后来，他上网向网友们求助。孟祥磊在网上结交了许多残疾人朋友，2013年7月初，有个残疾朋友建议他：“要不你去买台车吧！”endprint

“买车？买了车谁开？我老婆身体不允许，我连腿都没有！”孟祥磊以为对方开玩笑，这时，网友给他发了一个链接，里面都是一些关于残疾人开车的介绍。孟祥磊这才了解到，国家早在2010年4月1日新修订的《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里，就出台了残疾人开车的相关规定，规定允许双下肢残疾以及听力障碍等五类人员驾驶汽车，并可以申领C5驾照。而孟祥磊这样的残疾人士，只需在自动挡小车上加装残疾人汽车辅助装置和油门迁移踏板装置就可以上路了。

得知孙子想买车，爷爷坚决反对，骂他是瞎折腾。施琦的父母更是担心女婿的安全，也不同意。他周围一些身体健全的朋友也劝他安分坐在轮椅上，健全人开车都三分险，何况他这样的身体条件。大家都反对，可妻子施琦却坚定支持：“谁说我们只能坐在轮椅上？我陪你，你继续你的歌唱梦，我要继续我旅行的梦想。”孟祥磊激动地把妻子拽到轮椅上，在屋子里划了一个优美弧线……

要开车，首先得要有驾照！在四处打听后，孟祥磊有些泄气，他发现虽然国家政策好，但真正能为残疾人提供培训的驾校并不多。后来，他得知石家庄安通驾校可以接收残疾学员，可等他去了后才知道对方要凑够人数才能开班，可目前就他一人申请了。

有网友告诉他北京东方时尚驾校有C5的培训，在网上咨询后，他决定报名。为了能早日拿到驾照，孟祥磊和施琦经常带着大包透析液来到北京，回不去时就住在驾校附近的一间40元的地下室。

考完科目一后，他正式开始练车。由于油门、刹车、方向盘都需要通过手来操控，刚开始上车，他有些手忙脚乱。经过几天训练，他越来越熟练。孟祥磊天生对机械有热忱，经过40天的培训，孟祥磊顺利拿到了驾照。

有了驾照，他们开始准备买车。考虑到经济状况，他们打算买个便宜的二手车。见这对小夫妻夫唱妇随，一心想折腾，两边老人也只有妥协。后来孟祥磊82岁的爷爷拿了一万，施琦的父母拿了一万。2013年8月孟祥磊买了一辆二手的奇瑞QQ。

把车开回来的那天，挣脱了两个轮子的轮椅，开着四个轮子的小车，飞驰在宽广的高速路上，孟祥磊第一次有种飞翔的畅快。一旁的施琦也兴奋欢呼，那一天，两个人都感觉跟梦境一般。

有车后，运送音响器材就方便多了。每天，他帮着施琦一起将器材运到车上后，施琦将孟祥磊推到驾驶室门口，他再奋力跳上去，施琦再把轮椅搬到车上去。孟祥磊演唱的地点再也不局限于人民广场，他们开车到更远的任丘公园，肃宁公园，献县广场……

和所有司机一样，孟祥磊一遇到交警就会紧张。2013年10月一次在天津滨江道上，他俩刚艰难地把器材从车上搬下来，正在滨江一个小广场上搭场子准备唱歌，这时孟祥磊远远看见交警朝他违停的车走过去，孟祥磊赶紧坐着轮椅滑过去，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交警有些不敢相信。详细了解他的情况后，交警也法外开恩，没有罚款。

还有一次在石家庄，他没有看路牌，误闯了单行线，被警察拦下后，他紧张得语无伦次。令他想不到的是，警察看到他的身体情况，对他教育一番后就放行。受到如此厚待，孟祥磊在开车时更加注意遵守规则。在唱歌中间，他还帮着宣传交通法规。

由于他歌声传播了正能量，一些城市的执法者对他们颇为照顾，为他提供好的演出场地，这样一来，听众也多了起来。

为了提高演唱水平，2013年11月，孟祥磊还学习了一些专业歌唱技巧，运气和发声愈发娴熟，他的歌声也越来越受欢迎。

很快，孟祥磊唱遍了冀中大地，每当他在沧州、石家庄演唱时，都会有一些忠实的粉丝到现场给他捧场，这无疑给了孟祥磊巨大的信心。

孟祥磊正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跟着丈夫奔驰在旷野的路上，听着车载音响里播放着丈夫喜欢的歌手汪峰的《怒放的生命》，施琦觉得幸福溢满心房。要知道受伤前，她是一名导游，那时的梦想是和爱的人这辈子携手看尽人间美景，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变成现实。

“超越平凡的生活，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不过令他们头疼的是这辆已经有5年车龄的QQ车经常出问题。一天傍晚，在北京的四环线上，车突然熄火。孟祥磊无法下车，只得施琦下车在车流中穿梭，向人求救，可当时没人敢停。情急之下，孟祥磊想到北京的一个同学，赶紧给对方打电话。等同学赶到，将车拖回来，已经晚上十点了。

为了节省房费、油费、过桥费等开支，夫妻俩总要尽力在一个地方唱的时间长一些，这就需要携带大量的透析液、消毒液、生活用品等。车的空间有限，装了音响器材，日常生活用具，就没有多少地方了，每次最多只能带十天的透析液。

2014年4月底，孟祥磊受朋友邀请去山东表演，因为他特殊的人生经历，配上动人的歌喉，别有一番味道。原定十天的表演，往后拖了一天。眼看所带的透析液不够，他们赶紧往家赶。可没想到“五一”期间青银高速路上大堵车，孟祥磊透析时间到了，却没有透析液可透，孟祥磊憋得透不过气来，痛苦难受，还呕吐不止。施琦下车想找人帮忙，由于行走不便，语言不清，她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后，终于等到交警赶来，启动应急通道，将孟祥磊及时送到医院……

要想走更远的地方，就必须换车！两人一番比较后，他们贷款购买了价格实惠，后备厢够大的长城SUV。随后花了4000多元，在石家庄一家4S店加装了残疾人辅助装置。

升级了座驾，能够去更远的地方演唱，孟祥磊的劲头更足了。他还为自己制订了一个“全国巡演”的计划，孟祥磊将第一站定在山东。为了能在山东演出时间长一点，孟祥磊仔细盘算得带多少透析液：每天四次，一次需要2升，这样算下来，两个月要带500公斤的透析液，还有消毒液等药品，SUV的后备厢很大，完全可以变成一个小小的医药库，里面完全可以放置他两个月所需所有药品了。

2014年5月中旬，他们上路了！晚上演出，白天赶路，孟祥磊一天几乎有三次透析都要在车上进行。很多时候到点了，他只能将车停在路边，准备透析。好在车上有一个医药库，里面消毒，加热（透析液最好加热到37℃）等医疗设施一应俱全。接着，施琦小心帮他开始做消毒工作，套好插管，将透析液绑在孟祥磊头顶的帽子上，废液回收袋放在车椅下面，就这样透析开始了。

长时间开车，身体健康的司机都倍感疲惫，何况孟祥磊还身患重疾。由于胸部以下没有感觉，背部还有一块钢板的他，在司机椅上高度紧张坐时间久了，僵硬得不能动弹。因为常唱的时间过长，当时不觉得，回到宾馆后，孟祥磊就会体力透支，立刻瘫软在床上，严重时发烧、浑身冒汗……

再艰难，孟祥磊都能把日子过得阳光灿烂。驾驶着SUV，奔驰在大路上，听着汪峰催人奋进的歌曲，载着心爱的妻子，孟祥磊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在山东“巡演”了大半个月后，他们回到河间复查，虽然孟祥磊的情况还不错，但医生建议他还是应该多休息，因为在外面，吃喝都不规律，而且透析也没有办法保证安全。施琦也劝他先不要出去了，原来在今年4月，他们的医保已经办理下来，孟祥磊的医药费就可以解决一部分，经济压力小了一些。可孟祥磊拒绝了，他喜爱唱歌，歌唱已经成为他的事业，他不能放弃。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自己，孟祥磊将自己曾经上过电视的镜头做成海报，每次演出前，拿出来挂起来。不曾想引来一阵议论。有的人说：“你都上过星光大道了，还缺这个钱？”还有的人说：“你们每天得挣多少钱啊，要变成千万富翁了吧。”遇上这样的时候，孟祥磊笑笑也不多解释，他对妻子说：“我们不想要别人可怜的目光，我要凭我的歌声打动他们，我要凭自己能力赚钱。”

在“巡演”过程中，孟祥磊结识了许多喜爱他歌的朋友。其中《刘老根》主题曲演唱者衡越老师，就是他的粉丝之一。衡越听过他的歌后，大加赞赏，觉得他唱功很了不得。为此，衡越还专门给孟祥磊介绍了一些商演，孟祥磊感激不已。

2014年6月，经一位歌迷推荐，他接到央视三套《越战越勇》栏目邀请，请他站到舞台上和明星对决。不久，著名歌手罗中旭也给孟祥磊打来电话，赞赏他的演唱。

短短一年时间，孟祥磊就像他最爱的歌声一样“我要怒放的生命，我要超越平凡的生活”，这个胸部以下没有知觉的男人，开着他的越野车，载着心爱的女人，奔跑在梦想的路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