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姐与渣滓洞看守黄茂才

2015-01-26 11:23程太生
文史月刊 2014年10期
关键词:渣滓洞江姐

程太生

宁死不屈的革命气节,是人们对小说和有关影视《红岩》中江姐形象的深刻印象。历史上的江姐,已在2009年被推选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然而,江姐在渣滓洞监狱秘密策反看守的传奇故事,知道的人恐怕就不多了。为此,作者参考有关资料,特撰此文,可使读者看到另一个侧面的江姐。

江姐的话让他猛然觉醒

1948年7月,在重庆渣滓洞集中营,由西南长官公署押来一个重要“人犯”,她就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江竹筠(小说《红岩》中江姐的原型)。

这天正好轮黄茂才值勤。黄茂才接过押票,看清姓名是——“江竹筠”,心中陡然一震。有关江姐的情况,他早已听到特务们暗地传说,知道她是让徐远举都头痛且恼羞成怒的大名鼎鼎的女共产党员。在二处,她被特务们施以酷刑,坐老虎凳、用竹签钉手指,什么惨无人道的酷刑都用上了,结果还是没能在她口中得到半点有用的东西。徐远举恼羞成怒,要特务们剥光她的衣服施暴,结果遭到她的愤怒痛斥。骂那帮刽子手在“侮辱你们的母亲、妻子和姐妹”,徐远举束手无策,被迫放弃了剥衣手段,只好下令将江竹筠押解到渣滓洞看守所关押。

她就是那个让魔王徐远举十分头疼,停住下流手段的女共产党,那个受尽酷刑宁死不屈的女共产党,那个视死如归的女共产党!黄茂才对江姐早已心生崇敬,想不到她被押到了这里。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江竹筠个子很瘦小,只有1.5米左右,穿件克立丁的长旗袍,短发,提个四四方方的白布包裹。一头乌黑的披发,不编不夹不束,脸色十分苍白,眼角出现了鱼尾纹,眼圈周围一圈黑晕,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但这并不能遮蔽从她眼睛里释放出的光芒。她身体极度虚弱,人都瘦了一圈。可以想像,她身上被吊的、被打的、被勒的、被钉的、被灌的、被烫的可视的外伤和不可视的内伤,到处都是。

根据狱方规定,黄茂才让江竹筠女士填了表,看她填的是自贡大山铺人,于是说:“我在这里还遇见了家乡人呢!”她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黄茂才将她带到楼上4囚室单独关押,轻声说道:“你有什么要求或者要买什么东西,告诉我一声。”

江竹筠有些疑惑地点了一下头,见这个特务同乡如此热心,便问了他的名字。四天后,江竹筠被转到女囚室,与内江人曾紫霞和李青林等人关在了一起。

江竹筠向曾紫霞了解黄茂才的情况。曾告诉她:“他是我们基本争取过来的看守,我们对他做了许多工作,他已开始为我党做事。”曾还向她介绍了黄茂才的情况及争取工作的经过。

那是不久前6月的一天,正是黄茂才值班。由特务押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犯人”,在黄茂才处登记时,女的登记了四川内江白马店人,名为曾紫霞。黄茂才一看笑了,说:“你还是我的半个老乡呢?” 曾紫霞问:“你是哪里人?”“我是荣县杨佳人,与内江彼邻。” 随同曾紫霞的那个男的叫刘国志,宜宾人,两人正在谈恋爱。之后,黄茂才对两人说:“以后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此后,曾紫霞、刘国志就真的利用放风的时间找黄茂才拉家常、摆龙门阵,当了解到黄茂才系贫苦农民出身又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是在稀里糊涂中来到渣滓洞监狱当上看守的时候,就有步骤地对黄茂才进行宣传教育。黄有了初步的转变,还常应曾紫霞的求助办一些事情。

江竹筠女士听了介绍,便欣慰地说:“在这里面教育争取过来一个看守,作用是很大的。不过我们要注意保护好他,不要让他过早暴露,要知道,以后在关键时刻,我们是多么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有些事我们不要轻易让他去做,尽量避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青林、曾紫霞等人都赞同江竹筠女士的意见。

一天晚间,黄茂才例行公事去牢室点名,点到女室时,他向江竹筠女士颔首致意,江竹筠脸上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微笑走近他,将一块小纸片迅速塞到他的衣袋里,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黄茂才点完名回到宿舍,关好门,拉亮灯,从衣袋里摸出江竹筠女士的纸条看起来:

小黄,你还年轻,要多学习,我们知道你对这个社会也不满。当今这个社会是人吃人的社会……只要你的思想要求进步,多做些对国家对大众有益的事情,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是会给你出路的。

这天晚间,黄茂才浮想联翩,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他想了很多,许多过去不懂的道理,经过江姐等这些共产党员的帮助教育后,一下子似乎明白了许多,心情也开朗多了。共产党之所以得人心,看来就是因为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广大劳苦大众,所以才一直那么坚定,无私才能无畏呵!

黄茂才的心进一步向革命队伍靠近了。

第二天,黄茂才来到女室,对江竹筠说:“我很同意你信上写的那些话。”

端庄明丽的江姐向他深深点了一下头。黄茂才也向江竹筠女士点了一下头。

一次放风时,江竹筠、曾紫霞两人一起去找黄茂才拉家常。两位革命者进一步了解了他的身世。1942年,17岁中学毕业的黄茂才为了逃避家乡拉壮丁,跑到成都找熟人(川康靖绥公署副处长刘重威处)干杂活,后看他字写得好,升为少尉文书,不久又转到重庆当上了国民党特务。当了解他从未加入什么组织,又未受过任何训练时,江姐借放风的机会小声对黄茂才说:“你晓不晓得我们共产党革命的目的是什么?”

黄茂才摇摇头,江姐告诉他:“就是为了使农民翻身,不受地主老财的压迫和剥削!”俩人还提醒说:“国民党腐败无能,贪官污吏处处皆是,害得百姓民不聊生,你之所以出来找饭吃,就是国民党害得你生活无着落,还拉你当壮丁去为他们卖命,你走到今天这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要觉悟起来,多做对人民有益的事情。”

江姐等人的话,一下子打动了黄茂才。他不禁想起自己受压迫的一件往事。在他十几岁时,父亲即因病去世,为了讨一块安葬之地,爷爷带着十几岁的他来到地主家,给人家下礼、说好话,茂才还磕头,求他赏块地让安葬父亲。地主却说:“我的地哪里会拿给你埋死人哟!”后来,他向亲戚借钱、凑钱,总算买了块巴掌地,安葬了父亲。endprint

“共产党是为穷人翻身打天下的,将来革命胜利后,穷人有饭吃,有衣穿。”黄茂才听了江姐等二位如此介绍,表示能够理解,还当即表示愿意为她们办事。

他担当了狱中地下党的秘密信使

江竹筠、曾紫霞见转化黄茂才的工作已基本做到了家,但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能为狱中同志做重要的工作,而且目前狱中有许多事情狱外党组织还不知道,需及时将情报传递出去,比如地下党重庆市委的主要负责人叛变投敌,为避免党组织受到更大的损失,狱外同志需迅速转移等。江竹筠、曾紫霞商量后决定试探一下黄茂才的态度。

一天,曾紫霞秘密地对黄茂才说:“小黄,我想请你帮忙做点事情,给组织上带一封信出去。” 带这种信非同小可,弄得不好是要丢掉性命的,黄茂才感到很棘手,有些犹豫。江竹筠、曾紫霞又给黄做工作,分析了他的有利条件:一、你有国民党政府西南长官公署第二处公开的身份,进出无人过问。二、送信时改化名,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第三天,黄茂才终于下定决心,在放风时,悄悄来到江姐和曾紫霞身边,问:“信写好没有?” 曾紫霞没有作声,顺手从包内掏出一封信交到黄茂才手中,小声地说:“千万小心,出不得任何差错!”黄茂才坚定地表示:“放心,我一定按要求将信送到收信人手中。”

这件事情黄茂才办得很圆满,江竹筠、曾紫霞对黄茂才更加信任。她们对黄茂才说:“我们正需要一个与外界取得联系的人,你为我们做事,将来全国解放后我们一定会给组织上汇报的。”

后来,黄茂才多次利用休假上街的机会,到重庆大学医学院女生宿舍为旷淑华带去多封曾紫霞、江竹筠等人的信。一次,黄茂才身着便服来到医学院的女生宿舍,旷淑华见黄茂才来了,把寝室里的同学都叫出去,然后接过信,又向黄茂才讲全国解放战争的形势,讲解放区耕者有其田,农民分了地主的土地,生活好过了,不再受地主资产阶级压迫的事,要眼前这位送信人坚定必胜的信念。临走时,旷淑华让黄茂才带一本书到狱中去,并请黄茂才看一看,再转给曾紫霞。黄茂才接过书一看,是《社会发展史》,他如获至宝,将书藏在身上,上街买一张报纸将书包好,带回自己寝室,利用晚上时间关起门读了几个通宵。一个星期后,他将《社会发展史》转给了狱中的曾紫霞。

狱中情况本身也很复杂,黄茂才为狱中志士送信的事知道的人逐渐多了,难免会被敌人或被叛徒发现,江竹筠、李青林、胡其芬等狱中党组织负责人研究决定,凡是与外界联系的信件均由曾紫霞负责与黄茂才接触,其他人一律不能随便请黄茂才带信,她们向黄茂才交代了利害关系,黄茂才答应了组织的安排。

黄茂才不仅为狱中党组织送信,还代买报纸,让狱中的同志们了解外面革命的形势和社会情况。有一次,地下党员、陈作仪记者看报入了迷,忘记了打饭,被敌人清点人数时发现了,遭到毒打。站在旁边的黄茂才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担心陈把自己供出来,这件事暴露了是要杀头的。然而,陈作仪一口咬定是某天打米时在办公室墙角捡的,迫使敌人对此事不了了之。

目睹了陈作仪机智应变全过程的黄茂才除了更佩服共产党人外,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轻松了许多。一次,陈作仪请黄茂才设法带一封信出去,黄茂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化名为张利秋,穿着便服上街把信带到了指定的地点。

当时,重庆地下党的变节者冉益智、刘重仪、李义祥、张忠良等人经常不定时地和国防部军法局高级法官毛惕园等人一起到看守所来,有时黄茂才被叫去带路,指认牢室里尚未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员,他见到这些变节者一副认贼作父,神气活现的样子,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流露出不屑和气恼。江竹筠女士就在事后提醒他:“小黄啊,虽然国民党已到‘黄牛过河各顾各,斑鸠上树各叫各的时候了,但革命仍将是艰难的,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你的愿望是良好的,一定要懂得斗争策略,喜怒哀乐一定不要在脸上流露出来,这样只会把事情搞砸了。你要随时小心些,谨慎些,注意保护好自己。”

黄茂才听了江竹筠女士这番话,心里很是温暖和感动。

江竹筠女士的老家自贡市大安区大山铺朱家沟,距黄茂才的老家荣县杨家场半边山,仅20多公里,算是地地道道的老乡。江姐深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今后狱中革命志士的脱险,黄茂才作为唯一一个被地下党争取过来的看守,肩上的担子是很重的。为了答谢黄茂才为革命做出的特殊贡献,鼓励他为人民做更多更艰巨的工作。她很想给黄茂才赠送一件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以表示党组织的关怀。

她把自己的想法对曾紫霞说了,曾紫霞想了想说:“再有两三个月,天气就冷了,这样吧,我们给他织件毛绒衣吧,反正在这牢里呆着也有时间。”

江姐也很赞同。不久,江姐就趁黄茂才值日时把他叫到牢室,微笑着给他量身材。黄茂才一时间被弄得云里雾里发起怔来。曾紫霞“吃吃”一笑:“小黄,江姐说给你织一件毛绒衣过冬,我们这是集体劳动,李青林(中共党员)大姐负责设计,我和江姐来织。你去买毛线回来吧。”

“哎,要买蜜蜂牌的”,李青林向黄茂才交代道,“既然分工我管设计,我得负责咯!你就认准这牌子买,颜色要买蓝色的,另外你去找一块竹片削几根钎子送来。”

黄茂才霎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此时,他感受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这就是共产党人,临死前想到的只有别人。黄茂才心里很清楚,由于蒋介石连吃大败仗,人民解放军已攻占大半江山,正向大西南挺进。此时,军统已奉命分批秘密处决狱中地下党员和革命志士。江姐是狱中最出名的中共党员之一,很可能在第一二批被特务杀害!

黄茂才望着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江姐和曾紫霞、李青林,禁不住红了双眼。他“嗯”了一声,转身走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被其他看守发现。

黄茂才很快买回蜜蜂牌蓝色毛线交给了江姐。江姐和难友们在牢室里你织一会我织一会儿,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便把毛衣织好了。当黄茂才从曾紫霞手中接过织得密密实实的毛衣时,向江姐、曾紫霞、李青林她们庄重地点了点头。每当他穿上这件毛衣时,为狱中同志传递信息就浑身充满了力量。endprint

送出江姐最后的遗书

随着人民解放军的节节胜利,国民党特务机关对手下特务的使用也更加小心谨慎,稍微感到有些可疑就被支遣或关押。

1949年下半年,国内形势更加紧张,二处和渣滓洞监狱看守所长李磊已对黄茂才不信任了。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在北京成立,重庆市的国民党特务慌了手脚,开始遣返多余的人员或他们认为不可靠的人员。

恰在这时,黄茂才收到了老家荣县的来信:“老母病重,望回家一见。” 黄茂才拿着信去李磊处请假回荣县,看望老母和妻儿。在临行前,黄茂才把自己回家的消息告诉了江姐,问她有什么要往外捎的信件。当时,曾紫霞已在刘国志家人的积极营救下出狱两个月了。由曾紫霞与黄茂才接头传递狱中信件的任务就落在了江竹筠身上。

在一年多时间里,黄茂才为江姐送出了几封信,在这些信中,有她殉难前夕写给党组织的,她在信中表示:“宁死我也不会出卖党组织和同志们。”并鼓励狱外同志好好工作,争取早日解放。

黄茂才的殷殷告别,平时不轻易让黄茂才捎带私信(怕黄暴露身份的几率增多)的江姐,想到自己可能离就义的日子不远了。于是,郑重地将事先写好的一封信托黄茂才带出去。江竹筠牵挂自己的儿子彭云,她把自己对儿子的关怀与希望都写在信上,请黄茂才带着这封有名的“示儿信”①,秘密送到重庆市中山公园里的育才小学,交给表弟谭竹安。黄茂才顺利地完成任务,想不到这封信竟成了江姐的绝笔遗书。

这封著名的“示儿信”,是用竹签子蘸着用棉花灰烬自制的墨水写在极薄的毛边纸上的。信中写道:

……假如不幸的话,云儿就送你了。盼教以踏着父母之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共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到底。

孩子决不要骄(娇)养,粗茶淡饭足矣。幺姐是否还在重庆?若在,云儿可以不必送托儿所,可节省一笔费用,你以为如何?就这样吧。愿我们早日见面。握别。愿你们都健康!

来友是我们很好的朋友,不用怕,盼能坦白相谈。

竹姐

八月二十七日

这封信是江姐写给她表弟谭竹安的。它透露了这样两个信息。一是江姐将自己时年三岁的儿子彭云,托付给谭竹安抚养;或由么姐(谭竹安的姐姐谭正伦)出抚养费用。二是要儿子彭云继承父母的遗志,为建设新中国和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三是告之“来友是我们很好的朋友”,表明江姐和狱中党组织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策反、教育和考察工作,已经将黄茂才转变为自己人,我党可信赖的同志和忠实盟友。这是江姐和狱中党组织地下策反工作心血的结晶!

1949年10月,这封信由谭竹安转送到重庆朝天门谭正伦家。谭正伦读了信后,顿时潸然泪下,知道江竹筠女士很挂念她的儿子,翻捡了许久,找出一张彭云的照片,几经辗转,由黄茂才带给江竹筠女士。黄茂才在当天晚间点名时,瞅了个空儿,将照片亲手交给江姐。据黄茂才回忆说,江姐把儿子的照片捧在手心里,一声不吭,长久地凝视着。此时,她由一个铁骨铮铮的革命斗士,变成了一个柔肠百转的平凡母亲。

这一幕过去快半个世纪了,黄茂才在接受某作家采访时还感慨不已,久久难以平静自己的心情,他声音发颤地说道:“江姐是一个真正不怕死的共产党员,真是视死如归啊!我能把这封信送出去,告慰英灵,教育后代,使今天生活在新中国的孩子们了解先烈,学习先烈,珍惜来之不易的今天。我能做这样一件事,也是这些革命志士教育帮助的结果啊!想到这些,再委屈的事也能想通的……”

就在黄茂才回老家看望生病的母亲这段时间里,江姐、李青林等中共党员先后被特务们杀害,黄茂才没能最后看上一眼江姐,为她送行。

11月18日,黄茂才回到渣滓洞,得知4天前处决了一批共产党要犯,其中有他所敬仰的江姐的消息后,难受得走进自己的住室,关上门拿出江姐她们给他织的毛衣,眼泪刷刷地滴落下来……

两天后,黄茂才被军统特务机关以“动摇分子”的名义“资遣”回家。他向狱中革命志士告别时,最后为党组织送了一封被称为《最后的报告》的秘密急信。报告了敌人对狱中革命志士多次进行大屠杀的罪行。

全国解放后,黄茂才在镇反运动中以历史反革命罪被错抓错判无期徒刑,他的辩解无人听,因为他找不到能证明他当年做了好事的共产党人。公安人员将他从重庆渣滓洞带回的所有物品进行查抄清理,试图从中找到黄茂才的反革命证据,江姐等人织的那件毛衣在查抄中丢失,此后始终没能找到。

当黄茂才坐了十几年冤狱回到家里时,他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件毛衣。然而找遍家里的箱箱柜柜,终没能找到。他问妻子杨淑琼这件毛衣放哪里了?妻子哭诉后觉得纳闷:家里什么东西被抄了他都不在乎,为什么独独对这件毛衣那么在意呢?面对妻子的询问,黄茂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这是江姐她们给我织的啊!现在,参加织这件毛衣的共产党员除曾紫霞脱险外,其他的都被敌人杀害了,这是烈士们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啊!”

上世纪80年代,黄茂才应重庆烈士陵园纪念馆馆长卢光泽的来信邀请,去当年牢狱现场如实介绍了他所亲历、亲见、亲闻的江姐等革命先烈的事迹,以及自己所受到的教育和为党所做的工作。经卢馆长介绍,黄茂才见到了当年他在渣滓洞看押过的女共产党员、时任重庆某学院马列主义课教授的曾紫霞,曾不仅亲自给黄写了证明材料,还把黄茂才的情况通报给中央及四川省有关当事和知情的领导,四川荣县司法机关终于下达改判书,宣告黄茂才无罪。1982年,黄被增补为该县政协委员。

20余年来,黄茂才不顾年老体弱,常应荣县党校、荣中、机关和厂矿等单位邀请做报告,用自己现身说法,歌颂江姐等革命先烈们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和视死如归的革命精神,以教育后代,激励人们投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1997年10月,黄茂才受聘到重庆烈士陵园纪念馆,指导渣滓洞的修复工作,以便开放教育后代。黄茂才从1949年11月20日离开渣滓洞后,至今快半个世纪了。旧地重游,人世沧桑,史迹尘封,已是73岁的黄茂才老泪长淌,他站在当年关押江姐等革命志士的牢室前,深深地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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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关于示儿信是何人带出监狱,又送给了谁,史学界一直存有争议。黄茂才多次向记者讲述是他带出去的,而曾紫霞在回忆文章《战斗在女牢》说信是她出狱时带出去的。经三峡博物馆工作人员甄别,曾是1949年8月15日出狱的,而江姐的信是8月27日所写,曾带信出狱的说法被否定。黄茂才10月初带信出去的说法是可信的。但是,黄将信交给了何人,就连黄自己也出现了自相矛盾的两种说法。有的报道采访他说交给江姐的表弟谭竹安,有网上资料称,1962年11月20日,三峡博物馆的前身——重庆博物馆召开烈属座谈会,会上提出搜集整理烈士遗物的意见。谭竹安当场拿出江姐写给他的信,捐给了博物馆,这个记载支持了这种说法。还有一些报道采访他说,他根据江姐的托付,将信交给江姐的表妹、谭竹安的姐姐、彭云的养母谭正伦女士,谭当时还将彭云一岁的照片托黄带给江姐。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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