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

2015-01-27 08:14格桑玉珍
西藏文学 2014年5期
关键词:草甸子上学阿姨

格桑玉珍

我最爱在这片草甸子上玩儿了,虽然爸爸说它不及那曲草原最小的一角大,但我就是喜欢这里。要知道,我刚出生没过多久就开始在这片草甸子上晒太阳了。那时候,外婆总会往我身上抹好多藏蓖麻油,然后让我光着油亮的小身子仰面躺在草甸子上,铺好的一块温暖的大氆氇摊子上晒太阳。等身子前面晒得差不多了,外婆再把我抱起来换成趴的姿势继续晒。当然,我更喜欢趴着,因为趴着的时候我可以趁外婆闭眼念经的功夫,一点一点爬到清凉的草甸子上去,那些绒绒的清凉的小草挠得我咯咯直笑,我的外婆便会暂停念经,边笑眯眯地看着我,边把佛珠一圈一圈地缠在手腕上,再用厚实的手掌重新把我抱回氆氇上。

草甸子的尽头有一座弯得很好看的石桥,面朝石桥。草甸子的左边是一个夏天和秋天总是歌声不断的小林卡,右边是一个铺满碎石子的小广场。广场前面,隔着一堵墙就是赛马场的马厩了。从那里终年都能闻到一股美妙的马粪味道,为了拜访这些马粪的制造者,每个藏历年我都会央求爸爸妈妈带我去赛马场观看比赛。我们总是抢不到座位,只好站在赛道旁观看,但是赛道旁的人也很多,爸爸就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这样我一下子就变成了全场最高的人,不仅能看清全场比赛,还能看到每一匹马漂亮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它们好像也注意到了我,毕竟我是人群中最高的一位,也或者是它们认出了我这个老邻居。

我家就在草坝子的前方,横跨在一个小水渠上,在石桥的对面,人行道旁边。我们家每天都有好多客人来拜访,妈妈为了让客人们觉得赏心悦目,就在我们家的窗台上摆满了各色的天竺菊和格桑花,因为花儿开的实在太好看了,总有一些路人会停下来,仔细看那些花儿,也有一些看上去好像一直很惊讶地背大包的叔叔阿姨,会用手机和特别大的相机拍摄它们,他们偶尔也会要求我站在花儿旁,再把我也照进去。妈妈还会在家门口,用一只漂亮的器皿盛上千爽的松柏香草煨上桑烟,使我们的家时刻都显得清香洁净。

到了夏天,爸爸通常会很早起来,在我家门前支起一座很漂亮的七彩太阳伞,再在伞下摆好桌椅,桌子上搁着妈妈盖着银色盖子的油润的木茶碗,和我的小花碗,还有一壶早餐外额外熬的甜茶,以便我和妈妈可以惬意地坐在伞下度过愉快的一天。天气特别晴朗的时候,伞和桌椅会连夜放在外面,等爸爸忙完工作回来我们吃过晚饭,一家人就可以一起坐在外面,看着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来来回回散步的人,还有天上的星星,一起发呆。

我们家对面,隔一条马路有一个小区。由于那个小区门口也有一座从马路往小区方向延展的拱桥,从我家望过去,我们就得用仰望的角度去看小区里来来往往的车和人。小卓玛就住在那个小区里。

她有一双笑起来和我家后面的桥一样弯弯的好看的眼睛,一根活泼的小辫子。小卓玛总是在傍晚,跟着她的爷爷一起过马路来我们这边散步,他们通常是先到小广场上去,小卓玛的爷爷穿一双底子特别薄的布鞋,开始在磕脚的碎石子地上来回踱步。小卓玛告诉我,她的爷爷说这样走对身体好,我回去立即告诉爸爸妈妈,为了他们身体好,也该像爷爷一样穿软软的布鞋去踩碎石子,但他们只是哈哈大笑,说,他们每天都在不停地锻炼,不需要去踩石头。后来,我也学小卓玛爷爷的样子,踩过几回石子,我没有爷爷那样的布鞋,就脱了鞋子光脚踩,没走几步就因为太疼放弃了。我不明白,小卓玛的爷爷为什么要这样锻炼身体,像我的爸爸妈妈那样快快活活的锻炼身体多好啊。虽然我也没明白,我的爸爸妈妈是怎样锻炼的,但他们每天都在笑,这至少说明他们的锻炼不会那么难受。

踩完石子后,小卓玛的爷爷会走到草甸子尽头的那座桥上去,他站在桥的最顶端四下张望一下,就走下桥去那个小林卡里了。林卡里有一套露天的锻炼器材,他会挨个儿的一个个全部做一遍,除了翻铁链网外。小卓玛的爷爷每天都是这个路线这个程序,小卓玛就在这段时间里渐渐变成了我的好朋友。

我领她到草甸子上翻跟斗玩儿,我会翻各种花样的跟斗,横着侧着连惯着,总之各种跟斗。跟小卓玛在一起时,我翻跟头的花样总是很多,样子也很帅,我确信这点,因为每次小卓玛都会在旁边欢笑着鼓掌。我还带小卓玛站在我们的桥的最顶端,朝马厩的方向伸长脖子使劲儿闻,“你闻,这些马的味道是不是特别棒?”我问小卓玛。可爱的小卓玛,便会努力撅起自己红扑扑的小脸蛋往空气里拱了又拱,然后认真的说:“布琼哥哥,真的有,真的有马的味道,墙的那边有草原吗?”接着,我们去健身器材区和小卓玛的爷爷会和,通常我们到那里时爷爷还在认真的做扭腰运动。或者干脆打打太极什么的,我们便在一旁荡秋千,翻铁链,玩跷跷板,走平衡木等等,所有器材我都玩的特别好,所以小卓玛对我特别崇拜,而我总认为我是小哥哥,会尽量做出哥哥的样子。有一次,有一个很瘦的叔叔在小卓玛荡秋千时从后面搡了一把,他可能也和我一样觉得小卓玛太可爱了,就想让她更开心,可惜好心干了件坏事,他用力太大差点让小卓玛掉了下来,幸好有我及时冲过去用身体抵住了高高荡起的秋千,才没让小卓玛掉下来。那件事情的代价是我的手臂骨折了。

算是因祸得福吧,在我骨折的日子里,我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来自朋友的礼物。

一天傍晚,爸爸还没回家,我刚喝过妈妈熬的骨头汤,坐在家里靠在妈妈身边,闻着桑烟的味道昏昏欲睡。有人来敲门,门没关,妈妈刚撩起门帘,小卓玛的可爱脸蛋就钻进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卡垫上的我,还没等妈妈反应过来就跑进来坐在了我的身边,在她身后还有她的爷爷。爷爷跟妈妈说,特别感谢上次我救了小卓玛,小卓玛和爷爷特别惦记我的伤势,就过来探望了。他们能来看我,我特别高兴,妈妈似乎也很高兴,她用平时过年才会用的龙碗给爷爷倒上酥油茶,又用我最喜欢的高脚杯盛了外婆带来的牛奶给小卓玛,还切了两大块叔叔刚送来的玛散糕(用糌粑、酥油、奶渣、红糖、葡萄干等制作的藏式糕点),请爷爷和小卓玛吃,小卓玛和她的爷爷则送给了我一些衣服,说是小卓玛表哥的,没穿过几次,都是干净的,贴近了闻,能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

那是一个特别愉快的傍晚,妈妈恭恭敬敬的和爷爷聊着大人的话题,她总是很恭敬。我和小卓玛则天南海北地说着各种有趣的事情,小卓玛告诉我她在一个叫做幼儿园的学校念中班,现在正好是放暑假的时间,所以她来和爷爷住在一起,反正她的妈妈特别忙,这会儿又在一座人们都热得直吐舌头的内地城市出差,她也总是见不到爸爸。她还向我展示了她在幼儿园学到的各种本领,画画写字跳舞什么的,并且模仿了一遍她爸爸醉酒后踉踉跄跄走路的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我跟她讲外婆给我讲的一些故事,讲那些用照相机照我们家的花连带我,看上去总是很惊讶的人,还讲小林卡里一到夏天一直到秋天都不断的欢笑声,那是来林卡的人发出的,他们总是在工作了一天后的傍晚时分才来,席地而坐,喝好多好多酒,喝高兴了就会把小林卡当成是家乡的田野,站起来唱歌跳舞大声的笑闹。有时,爸爸也会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坐在那里喝酒。而我很乐意为这群叔叔阿姨们服务,我不断的在家和林卡之间往返奔跑,帮他们在水龙头底下镇凉啤酒,取回镇好的啤酒。爸爸的一位朋友还送我一个木头做的小狗,是他用干完活剩下的木料做的,后来妈妈又用印度指甲油细心的为这只小狗上了色,“你看,好看吗?”我踮起脚尖从柜子上把小狗取下来给小卓玛看,小卓玛的眼睛里也闪出了惊讶的眼神。我有点想把小狗送给她,又觉得不能把别人送我的礼物再送给另外一个人,只好忍住没送。我断定从此以后我和小卓玛就是很好的朋友了。

当阿姨巴桑啦从我们家门前经过的次数开始越来越多时,我就知道秋天将要来了。一阵风吹过,刚被扫干净的人行道上又散落下好多黄色的、红色的、半黄半绿的、半红半绿的落叶来,阿姨巴桑啦便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挥舞着她的大扫帚又从我们家门前经过一次,妈妈经常会邀请她一起坐在七彩伞下喝一杯茶聊聊天,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歇一会儿。这时阿姨巴桑啦就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鼻烟壶,眯起眼睛哧溜哧溜的吸鼻烟,再以很响亮的擤鼻涕声来做这次中场休息的收尾,站起来接着做她的工作。

就是这样一个下午,阿姨巴桑啦刚擤完鼻涕离开,爸爸竟然提前下班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他刚接了一个新工地上的活儿,有很好的薪酬。爸爸显得特别高兴,手里还拎了一袋儿凉拌菜,说晚上要好好庆祝一下,我隔着袋子看到红褐色的油辣子,立即吞着口水假装成很贴心的样子,从爸爸的手中接过了袋子,打开一看,是凉拌猪肘子,我的最爱。关于凉拌,妈妈曾严肃要求过爸爸,叫他不要买卤菜店的食物,说里面各种奇怪的佐料放的太多,辣椒太多,还放了好多对佛堂大不敬的大蒜,熏得屋子臭烘烘的。可因为我和爸爸都爱吃这些闻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却很香的食物,终于还是拗不过我们,允许爸爸偶尔买回家来。不巧的是,那天是藏历十五,不能吃肉,作为补偿妈妈用很多奶渣酥油和红糖为我们做了喷香酸甜的巴子麻古,当我们正要开始享用晚餐时,家里又来了一位客人。一位来自居委会的胖阿姨,胳膊底下还夹了一个黑本本,妈妈很热情地请胖阿姨和我们一起分享巴子麻古。这是那天晚餐的第二次打击,看来我和爸爸第二天早上把剩下的巴子麻古热一下美美地当早点吃的打算是泡汤了,因为看起来怎么也不会剩下了。

这还不够,这位胖阿姨边吃着我们的早点边跟爸爸说,她是为我的事情而来的,“布琼已经到入学年龄了吧?按照我们这边区域划分的话应该去拉萨市师范附小上小学了。”妈妈在一旁温顺地听着胖阿姨油汪汪的嘴不停说出的话,户籍什么的,爸爸也认真地听着似乎若有所思。等胖阿姨终于说完,爸爸示意妈妈往胖阿姨的杯子里添茶,说:“德吉啦,感谢居委会惦记着我们家孩子的事儿,但我还是觉得布琼现在上学有点早了,我想等到七岁的时候再让他去上学,现在只是按照藏历算虚岁到了上学年龄,实际上还小,在我们老家布琼这个年龄正是撒着脚丫子在草地上疯玩儿的时候,再长大点儿就该开始干活了。虽然我们现在在城市里,我还是想让孩子再好好玩一年,一年之后,我一定送他去师范附小报到。您看这样行吗?”胖阿姨德吉啦,似乎觉得爸爸说的有理,抿了抿油亮的嘴想了一下。就说:“我了解了,那我先告辞了。”

那天,我没有吃完我的晚餐。因为我有些难过。我的难过,不是为没吃上肘子,也不是为巴子麻古,更加不是为了暂时不用上学。我不期待早早的上学,我的表哥来我家做客时,曾向我展示过他的作业,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在做客的时间里,他一刻不停地写着,换了不同的笔和不同的本子以及不同的姿势。我尝试过背他的书包,在确认了书包里背着的绝不是石头而全部都是书本时,我惊呆了。他曾经和我,小卓玛一样快乐,也喜欢在草坝子上翻跟斗,伸长脖子闻马粪味儿,翻铁链网,还有爬树,但自从上学后,我就很少能看见他了,就算看见了,也是那样一副可怜的尊容。所以我不会为暂时不上学而难过,我难过是因为我担心我的亲密朋友小卓玛是否也会被要求去上学,我不希望她背着石头一样重的书包,没完没了的写作业。可她的爸爸也会像我爸爸这样想吗?

一连好几周,小卓玛和爷爷都没有再来我们这边散步。我特地穿上她送我的有些偏大的衣服,仰着脖子站在家门口。往路那边高高的桥上方小区门口张望,甚至站在椅子上望,都没有看到小卓玛他们。终于有一天,我又伸长脖子打量,透过一辆车窗玻璃,我看到了小卓玛的爷爷,我立刻爬到椅子上朝小卓玛的爷爷使劲儿挥手。他们没看到我,我又爬到了桌子上,妈妈急忙撂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守在我下面防止我摔下去,我又叫又蹦又挥手,关键是我还站在桌子上,总算引起了车里人的注意,开车的女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指向我,然后爷爷也看见我了,再然后我看见可爱的小卓玛也从后面探出脑袋来看我,她也高兴地朝我挥手了。

车开到我家门口停下来,开车的阿姨下车走到车的另一端开车门,又从小卓玛身上解开安全带,扎着活泼辫子的小卓玛才从车里跳下来。

“小卓玛,你最近去哪儿了,好久没见你?”我高兴地问我的好朋友小卓玛。

“啊!你就是布琼吧?”没等小卓玛回答,旁边的阿姨就插话说:“我是卓玛的妈妈。刚刚看到你这身衣服就觉得眼熟,啧啧,可怜的孩子,住在公共厕所旁边,看上去倒是干净又漂亮啊。”

真奇怪,为什么我是可怜的孩子?为什么

她还没说完:“下次阿姨来的时候,再给你带几件我哥哥家儿子的衣服,宝贝儿。”她又用冰凉的指尖抚了抚我的面颊。

我知道哪里不对了,小卓玛妈妈和我说话的神情和我妈妈带我去色拉寺朝圣时跟那些流浪狗说话的神情一模一样。我还是没想明白我为什么可怜,这些衣服我是因为把它当作小卓玛送的礼物才如此庄重地穿着的,可我并不需要更多的衣服啊,再说住在公共厕所旁边为什么就不能干净漂亮。

忘了介绍了,我的妈妈是一位全世界最棒的公共厕所保洁员,因为她把厕所打理的太干净,陶瓷总是亮白的,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水台和镜子也时刻保持清爽干净,还有从不间断的松柏熏香,来方便的客人们总是夸赞我妈妈保洁的厕所比他们家里的还要干净。爸爸是一位木工,也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我们家里的家具都是爸爸亲手打制的,连小板凳也是。我们一家就住在公厕旁的房子里。

我家的房子里和庙里一样也有经堂,爸爸妈妈取了柜子靠里面长长的一截作为神龛,恭敬地供奉着几尊佛像和转经筒,以及一盏长明酥油灯,还有每天都会更换的净水,柜子上还有一台大电视和其它一些生活用品。对着柜子的另两面是两张藏式茶几,和后面的两张卡垫床,白天我们把被子收起来摆上靠垫做沙发用,可以坐下好多人,晚上铺上床单和厚毯子收起靠垫,就变成了我们柔软的床,我和妈妈一张,爸爸一个人一张。临睡觉时爸爸妈妈喜欢把头靠在一起聊天,我就在两张床上蹦来蹦去的玩儿,有时我会在半夜偷偷钻进爸爸的被窝。

小卓玛来过我家,她很羡慕我们的小房子,她说因为房子小,所以我们一家能在一起度过每一个美好的夜晚,她家就不会,她爸爸妈妈从不陪她一起看电视,她也不可能在临睡前在两张床上蹦来蹦去,只能在自己床上蹦,蹦完了被发现还会挨骂,因为她妈妈说床上的弹簧会被蹦坏的。这真是无法想象。

小卓玛的妈妈说完话,就去上厕所了。爷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车,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慈爱地向我们打招呼,只是从窗户里探出目光和一丝不宜察觉的笑,向我和妈妈问好,又重新望着前面发呆。小卓玛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透着纯真的快乐,她告诉我,她开始上学了。

“可你不是比我还小吗?”我焦急地问她。

“可妈妈托人想了办法,费了好大的劲让学校破格接收我。”

怎么和我爸爸正好相反,我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呀?”我又问小卓玛。

“我也不知道。”可怜的小卓玛低头踢着地面。活泼的小辫子也变得不活泼了。“我妈妈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小卓玛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她妈妈那种奇怪的语调又出现了,“布琼,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跟阿姨说哦,卓玛要开始上学啦,以后你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对了,你不是也该上学了吗?”

“阿姨,我暂时还不用上学,爸爸说我应该好好再玩一年。”我老实回答。

这一次惊讶的神情从小卓玛妈妈的眼睛里闪过,她看看我,又看看正在厕所忙着拖地的妈妈,再次说了一句:“啧啧,心疼啊,可怜的孩子”。

爷爷从车里用不悦的语气催小卓玛她们快一点。小卓玛的妈妈又像刚才一样,跑到车前,打开车门,让小卓玛坐进去,帮她绑紧安全带,再关上门。才跑到车的另一边,和我做了一个又像挥手又像摆手的动作。车子开走的一霎时,我注意到小卓玛在车里挣扎着想跟我告别,但可能是安全带系的太紧了,她只能用眼神和不易被察觉的笑来向我们道别,就像她的爷爷一样。

我再也没有碰见过小卓玛。这是我在上学前一年,惟一一件忧伤的事情。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

猜你喜欢
草甸子上学阿姨
花坡
我的“话痨”阿姨
草甸子不再长草
《老阿姨》剧照
马 鹿(外一首)
上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