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毫泼墨忧天下 心境似水写春秋

2015-02-03 01:35陈孝宁
昭通文学 2014年1期

陈孝宁

深夜挑灯,细细品读辰良先生的《旅者行吟》,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久已平静的心,竞一下波涛澎湃。

四十多年前,我在昭通山区当知青,栖身牛圈,夜卧柴床,墙洞暂放油灯,破门难挡风雪,就是一本龙榆生编的《唐宋名家词选》,在枕畔伴我渡过了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

我从那些或豪放或婉约的词中,读到了人性的真和美,领悟了人生的沉痛与追求。和诗性心灵的交流,使我从沉沦和迷茫中,看到了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希望。

是的,诗在,情不死;情深,诗永存。

一个民族,一个人,只要诗歌的河流不干涸,生命就会像荒原上的野草,总会有绿意盎然的时候。

中国,是诗的国度。

中华民族,是诗意栖息于高天厚土之间的民族。

中国文化,是一种诗性的文化。

诗经、楚辞、乐府、唐诗、宋词、元曲,是我们祖先的歌哭与呻吟,是我们民族千年不息的心跳与脉搏。

沿着诗歌的小径,我们可以走进一个民族灵魂的最深处。因而,诗是一个民族,也是一个人精神高度的标尺。

遗憾的是,近代以来,中国特定的历史语境和生存环境,诗意正在慢慢远去。诗意的缺乏,使人的心灵结壳和茧化,最后的结果是斯文扫地。另一方面,自诩为诗人而诗意全无的作品汗牛充栋,又大大丑化了诗的名声。因而,写诗的人多而真正的诗人少。

其实,诗人诗人,首先是人,是有真情实感,并善于把它艺术地表达出来的人。无情何必生斯世,一伪人品已下乘。做人一假,诗何足论。辰良先生的词之所以打动我,正是因为有真情、有实感、有诗味。集中体现在下面三个方面:

一、深情高韵,发自内心

读其词,知其人。辰良先生作为领导干部,从基层干起,经过多个部门的锻炼,人世颇深,阅人无数,然而赤子之心,书生本色,丝毫未改,这在官场之中是极为难得的。和很多假面诗人比起来,他的诗完全是从他朴茂渊深的心灵中,如清泉一般自然流出,毫不雕饰,毫不做作。他写亲情、写友情、写爱情、写对人民群众的寸草春晖之情,写得自然真切,入木三分。

我常想,一个无情的人,枉为人子,愧对亲朋,也不会对事业、对祖国、对人民有真正的爱。“无情未必真豪杰”,作为一个血性男儿,有侠骨还须有柔情。情,是人性、人格的基本要素,也是做人做事的起点。“仁者爱人”是最基本也是最高的道德要求,无情者无义是被历史反复证明的真理。

“诗言志”,就是要写出人间的大爱和真情。

作者在香格里拉任职时,接到父母的来信:“阳春三月遍地红,有家书,三两封,远山呼唤泪汹涌,倚栏远眺,夜色深浓,思念付苍穹。少小离家别乃翁,儿时恍然昨日梦。母叮父嘱犹在耳,行走如风,端坐如松,正气贯长空。”(《家书——调寄青玉案》)。对父母的思念,不仅仅缘于血浓于水,更在于“母叮父嘱”教育自己要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为官。但作者长年在外任职,与家人聚少离多。五十五岁生日时,作者在昭通寓舍,一人“枯坐至凌晨”,写下了“慈母时时念我,老泪滂沱,望穿天涯几何?”“阴晴圆缺古今同,忠孝往复穿梭。更深月冷,灯前枯坐,心潮起复落。”然而,想到工作,想到肩上的重担,“雄鸡破晓,又是霞光闪烁”(《生日感怀——调寄念奴娇》),精神抖擞,又开始了繁忙的一天。对家人的爱与对工作的爱融为一体。不说套话,不做假,完全是心中情,本色语。类似的如“此生无憾,只恨得,来日苦短,忘却似水流年,重拾旧有精彩,再跨鞍,何惧鬓已雪,只愧高堂二老,忠孝难全,赤子孤帆,千年一n2,(《心路一调寄醉垂鞭》),“想双亲,老已矣,满头霜。山遥路远,魂兮归去,梦兮还乡”(《思乡——调寄诉衷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作者在金沙江畔,访问电站库区移民,夜宿农家,看到平民百姓的天伦之乐,而引发的思亲之念。骨肉亲情,天然流露;内心世界,坦然向人。勿庸讳言,也勿庸矫饰。正因如此,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党政领导干部的形象才跃然纸上。2012年中秋之夜,距八十四岁高龄的岳母刚去世不久,作者就奔赴彝良地震灾区慰问灾民,“父母来电询之,霎时泪涌”,写下了:“聊寄乌蒙酒一杯,情深似海家难回;思念佳音至,月圆好梦随。关山几万重,双亲盼我归;天灾不由人,惆怅西风醉”(《中秋——调寄菩萨蛮》),对父母的思念和对灾民的大爱相激相荡,交织一心。但是,为了救灾,为了灾区的父老乡亲,为了责任和重担,只好舍小家顾大家了。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在至情至性的书写中,流露出的是对灾民的挚爱和对亲人的深情。2011年1月,作者在昭通农村调研,“闻妻子坠楼受伤,公务缠身,不得前往照料,独伫金沙江畔,五味杂陈”,写下了:“金江水茫茫,回眸望,老妻稚子,天各一方。此生聚少离别多,转眼两鬓成霜。细思量,我心独伤。曾经寒舍苦共尝,情未了,劳燕飞两厢。伊有疾,我断肠。”断肠而不能去,缘于担子重,工作忙。下阙笔锋一转:“喜怒哀乐寻常事,豪情涌,报国精忠,苦难辉煌。书生意气冲霄汉,何惧孤旅凄凉。乌蒙山水写诗章。忧伤痛惜一掏泪,趁夕阳晚霞好时光,再抖擞,梦未央”(《未了情——调寄贺新郎》)。一介书生,报国忧道,尽忠人民,珍惜自己夕阳晚霞的好时光,为了乌蒙贫困山区的再度辉煌,忍受着孤旅凄凉,强抑下“思千缕,情万丈”(《相约——调寄诉衷情》),把对妻子的无限痛惜和深情都融入“一掬泪”中。这样的诗篇,使人想起范仲淹“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的千古名句。同样的为国尽忠,只是历史背景不同罢了。作者长期在藏区工作,与藏民和其它各族人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2003年2月,作者从迪庆调回昆明,深情地写下了:“雪域初秋,看狼毒新红。远处牛羊逐草动,艳阳驱寒意,藏房火暖胸。转经简,耳畔几声佛寺钟。来时雨漾潆,去时情浓浓。几枯荣,一场梦,千杯青稞酒,十里舞相送。路漫漫,夕阳如火气如虹”(《相别——调寄千秋岁》)。2011年,作者重访香格里拉,距第一次进藏区已经十年,抚今追昔,情涌心中:“湖映蓝天秋正黄,天尚早,山已凉。流水着意,何处挽时光?无边思绪随云走,草枯荣,叶染霜。藏家重温酥油香,十年期,梦一场。千里单骑,他乡似故乡。一曲锅庄情未了,将进酒,泪满眶。”(《秋叹——调寄江城子》)。藏房火暖,酥油茶香,如果没有做到“他乡似故乡”,如果没有做到与各族人民休戚与共,如果没有做到忘情奉献,如果没有做到执政为民,怎会有“来时雨潆潆,去时情浓浓”,怎会有“十里舞相送”,怎会有“一曲锅庄情未了”,怎会有“将进酒,泪满眶。”作者写爱情、写亲情、写友情,写得缠绵缱绻,写得刻骨铭心,写得荡气回肠。但这当中,始终有一条主线,就是把个人的小情,融入对国家、对民族、对事业的大情中来写。小情是深海涌起的浪花,大情才是澎湃浩瀚的海洋。官员也有家,官员也有爱,但为了献身的事业,为了肩负的重担,辞别双亲,抛妻别子,远走他乡,尽管亲恩难舍,亲情难忘,尽管“柔肠心缠绵”,但在“忠孝难全”的情况下,仍“再跨鞍,何惧鬓已雪”(《心路一调寄曲玉管》),“夕阳近,不负时光。虽老矣,热血未冷,豪情唱大江”(《乌蒙遐想——调寄绮罗香》),“挥手从兹去,豪气重霄九”(《受命——调寄八声甘州》)。个人的儿女情长,从属于对祖国、对事业、对人民的深深挚爱和忠诚。“忧道忧贫”的“书生气”,“披挂伏枥”的老骥心,“家国情意未了”的高远胸怀,“银鬓映晚霞”的豪情壮志,读之让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