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行动”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命运

2015-02-12 13:15肖建明
印度洋经济体研究 2015年2期
关键词:巴塔利剑和谈

肖建明 宗 蔚◎

“利剑行动”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命运

肖建明 宗 蔚*◎

2014年6月15日,巴基斯坦政府展开了代号为“利剑行动”的军事武装清缴行动。此次行动的打击对象是藏匿在巴部落地区(FATA)的塔利班武装恐怖分子。本文将着重对此次行动开展的背景、过程及效果进行深入细致的剖析。与此同时,笔者还将就此次军事行动可能会对未来巴基斯坦国内安全局势所造成的影响及塔利班未来的发展动向做出基于历史与现实的最新的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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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15日,巴基斯坦政府终于取消了历时四个半月却未取得任何进展的和平谈判,下令军队向联邦部落地区北瓦济里斯坦济里斯坦特区的“巴塔”及其附属组织发动代号为“利剑行动”(Zarb-e-Azb)的军事行动。Azb是阿拉伯语“锋利”的意思,是先知穆罕默德在“巴德尔战役”(Battle of Badr)之前朋友送给他的一把剑的名称,巴军方以先知之剑命名,希望给巴基斯坦军队以信心,这次行动也是过去多次在部落地区发动过的军事行动如“正义之路”、“拯救之路”等的延续。

一、“利剑行动”的背景

(一)巴基斯坦联邦部落地区的陷落

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巴基斯坦的联邦部落地区(Federally Administered Tribal Areas, FATA)就成了国际伊斯兰圣战组织活动的中心。来自全球各地的圣战者都在部落地区集中,接受培训后前往阿富汗与苏军作战。在此期间,美国中央情报局在白沙瓦建立了美国海外最大的情报中心,他们资助印刷各种圣战宣传手册,向圣战者提供各种先进武器。

90年代末期,塔利班在阿富汗建立政权,那些因苏军战败撤退后离开阿富汗的圣战者又重新回到阿富汗。本·拉登在阿富汗建立“基地”组织训练营,妄图建立一个以芭蕉尔(Bajaur)为中心,包括整个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普什图人居住区在内的伊斯兰酋长国。训练营里有来自乌兹别克斯坦、车臣、塔吉克斯坦、中国新疆和巴基斯坦的圣战分子。本·拉登本人也从也门来到靠近北瓦济里斯坦的阿富汗霍斯特省(Khost)建立了自己的营地。

美国出兵阿富汗后,塔利班被打散了。一些塔利班的高级头目来到了巴基斯坦部落地区,“基地”组织也在部落地区找到了安全的避难所,在南、北瓦济里斯坦(South/North Waziristan)安营扎寨。在“基地”组织的影响下,活动在联邦部落地区的各派武装组织于2007年底组成塔利班集团,称为“巴基斯坦塔利班”(Tehrik-i-Taliban Pakistan, TTP),简称“巴塔”。“基地”组织终于成功地把战火烧到了巴基斯坦领土上了。

美国发动国际反恐战争后,巴基斯坦穆沙拉夫军政府选择了加入美国的反恐联盟。在美国的强大压力下,巴基斯坦军方不得不对盘踞在联邦部落地区的武装分子发动攻击。由于巴军方战线过长,他们驻扎在从北部的斯瓦特到南部的南瓦地区,疲于应对武装分子,因此急于与当地武装组织达成各种和平协议,以减轻军队的压力,结果给“巴塔”千载难逢的机会。此后,“巴塔”在部落各地开设办公地点,称为“改革委员会”(islahi committee),“巴塔”成为了当地的实际统治者。

2009年,军方在南瓦实施反恐清剿行动,基本上肃清了南瓦的恐怖活动。各种武装分子都逃到了北瓦济里斯坦,成为巴基斯坦所有恐怖活动的新中心,发生在这个国家任何地方的恐怖活动几乎都与北瓦有关。2010年,军方计划在北瓦开展军事行动,但在最后一刻放弃了。2012年,军方再次决定清剿北瓦,兵力都已经部署好了,但害怕引发“巴塔”的反弹,最终还是放弃了。

(二)政府与“巴塔”的和谈夭折

2014年年初,巴基斯坦安全部队遭到“巴塔”的一系列恐怖袭击。1月27日,谢利夫总理在议会主持会议,当时多数议员投票赞成政府对“巴塔”进行军事打击,而不是与它展开和平谈判。然而,1月30日,谢利夫总理在出席国民大会时却突然宣布,巴基斯坦政府将与“巴塔”展开和平谈判。他说他希望再给和平一次机会,以结束撕裂巴基斯坦的暴力活动。

谢利夫总理任命一个4人委员会,就政府与“巴塔”展开和谈提出建议。2月2日,“巴塔”也提出了一份出人意料的和谈名单,他们当中没有一人是来自“巴塔”的。尽管政府代表质疑“巴塔”代表的资格,但和谈最终还是于2014年2月5日在伊斯兰堡的伊斯兰促进会的办公室举行。会谈结束后,双方达成两点协议:双方不应有任何防碍和平进程的行为;双方一致谴责近期发生在巴基斯坦的恐怖袭击。

2月12日,双方启动第二轮谈判,主要议题是在部落地区实施停火。2月17日,“巴塔”宣布临时停火,并将相关决定传达到卡拉奇、白沙瓦和其它地区,但没有说明停火期限。而且,“巴塔”协商委员会还提出以下三点基本和谈条件:一是释放被关押在监狱中“巴塔”的非战斗人员;二是政府军撤出南瓦济里斯坦,为“巴塔”的未来和谈提供一个安全空间;三是停止逮捕或“法外处决”被扣押的“巴塔”战斗人员。*TTP announce conditions for ceasefire, Dawn.com, Feb 19, 2014, http://www.dawn.com/news/1088089

在“巴塔”宣布停火一个月后,政府为了显示诚意,也同意临时停火,暂停对北瓦济里斯坦济里斯坦地区的空中打击和地面军事行动。但“巴塔”的附属组织并不遵守“巴塔”提出的停火决定,“印度解放者”(the Ahrarul Hind)接连发动几起恐怖袭击,如袭击伊斯兰堡地区法院等恐怖活动,目的是想破坏双方的和平进程。联想到“巴塔”向政府提出的三个主要要求,即实施沙里亚法、撤走南瓦济里斯坦的政府军队和释放所有被关押的塔利班囚犯,人们又不免对和平进程产生疑惑。

“巴塔”将袭击目标转向无辜的平民和军队的支持者,意味着“巴塔”根本不关心宗教目标的神圣性,而只是在争夺领土和资源;“巴塔”将和谈的重点放在所谓的实施沙里亚法上,实质上只是想转移人们的注意力,是想通过伊斯兰教而不是宪法来巩固他们的身份认同,通过实施沙里亚法来突出自己的“伊斯兰战士”而不是恐怖分子的角色,强化政府的非伊斯兰色彩。要求实施沙里亚法主要是通过宗教与宪法的对比获得自己的政治合法性,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而不是致力于获取宗教利益,从而为最终夺取政权打下基础。这也是从阿富汗塔利班那里得到的启示。

第二条要求在目前形势下是不可能被政府所接受的,除非政府与“巴塔”的和平谈判取得成功,政府掌握了对联邦部落地区的全面控制权。否则,不能轻易地将联邦部落地区的控制权交给“巴塔”。在部落地区部署军队,除了打击恐怖主义外,也是出于对美军撤出阿富汗后边境管理的需要,以免边境两侧因美军的撤出而出现动荡。至于军方是否在部落地区采取军事行动,这取决于“巴塔”如何响应政府的和谈号召。一旦“巴塔”控制部落地区,它可以发动内外两线进攻,向内进攻巴基斯坦,向外进攻阿富汗。进可攻,退可守。一旦政府军撤出部落地区,目前已是“国中之国”的“巴塔”可能会将自己控制的部落地区宣布为“塔利班伊斯兰酋长国”(‘Islamic Emirate of Taliban’)。政府可做的就是重新控制北瓦济里斯坦,最好的方式是通过和谈,如果和谈失败,军事行动就是唯一的选择。经过4个多月的谈判,和谈最终还是失败了。原因如下:

第一,“巴塔”的一些下属组织如“印度解放者”(Ahrar-ul-Hind)不愿意通过和谈来解决问题。根据以往经验,即使与“巴塔”的和谈取得了成功,武装组织还是会违背协议的。因此,各派的意愿在和谈中非常重要。

第二,虽然双方的有关人员组成了和谈代表,但双方一直是处于信任建设过程中。政府代表团在北瓦济里斯坦米兰·沙镇附近与“巴塔”发言人舍希德见过面,但与“巴塔”领导层的会谈还未正式开始。即便和谈启动了,并取得了成功,问题依然是:政府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向“巴塔”妥协?政府会同意大赦那些杀害无数无辜群众和士兵的武装分子吗?政府能恢复在联邦部落地区的威信吗?会同意“巴塔”控制南、北瓦济里斯坦济里斯坦这两个特区吗?

第三,从巴基斯坦塔利班和巴基斯坦政府各自所提出的和谈条件看,双方的和谈基础并不存在。“巴塔”要求废弃巴基斯坦现行宪法,取而代之实行伊斯兰教法——沙里亚法,建立一个伊斯兰政教合一的哈里发制度;而政府的和谈条件是:“巴塔”要承认并遵守巴基斯坦宪法,放下武器。双方的和谈条件相互矛盾、相互排斥。哈基姆拉·马哈苏德在被炸身亡的几个月前接受BBC访谈时就说,巴基斯坦政府与美国的关系只是我们发动圣战的原因之一,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巴基斯坦现政权是“非伊斯兰的”,“巴塔”的最终目标是反对巴基斯坦的政治体制,以沙里亚法取代西方式的民主宪法。正如“巴塔”发言人所说的那样:“如果我们放下武器,接受巴基斯坦宪法,那我们就没有必要举行任何形式的谈判了”。

第四,“巴塔”不想谈。巴基斯坦塔利班是由近70个不同武装组织组成的松散组织,这种现状严重抑制了巴基斯坦政府与“巴塔”的和谈前景,因为大部分武装组织的领导人都不想与政府达成和平协议,而放弃自己在部落地区经营了长达10多年的权力。武装组织一旦出现,就不会轻易放弃自行消失,即使是产生的根基和原因都已经消除,他们还会去寻找新的借口。哈基姆拉也好,法兹鲁拉也好,一旦通过暴力取得权力,就会继续用暴力来维护他们的权力。因此,他们反复申明,不会在巴基斯坦宪法框架下与政府和谈。

“巴塔”对和谈并不感兴趣,它口头上同意和谈,也只是想赢得更多的时间来重新整合力量,想借机获得合法性。“巴塔”似乎也看重他们在公众中的信誉。这就是为什么过去他们如此热衷于和谈,热衷于谈论沙里亚法,以显示他们是多么严肃、多么清醒的圣战士。他们表现得似乎没有私心,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发扬光大伊斯兰教。这一点迷惑了不少巴基斯坦普通民众,同时置巴基斯坦军队于不义之境地。自2001年加入美国的阿富汗反恐战争以来,近5万巴基斯坦人死于“巴塔”之手,其中近1.6万人是军警人员。

从战略上讲,“巴塔”是希望通过借用沙里亚法与《古兰经》的关系,把沙里亚法的神圣性绝对化,把沙里亚法作为衡量政权合法性的唯一尺度,并以“恢复”或“重建”沙里亚统治的名义,直接挑战现政权。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讲,“巴塔”实现了他们的目标。2009年4月,扎尔达里时期的巴基斯坦政府与时任“保卫教法先知运动”、斯瓦特塔利班领导人、现任“巴塔”领导人的法兹鲁拉签署了和平协议,巴基斯坦政府允许他们在马拉坎德地区实施沙里亚法。此后,有着“斯瓦特屠夫”之称的法兹鲁拉在斯瓦特设立调频电台,开始了他的恐怖统治,昔日的“东方瑞士”变成了他们执行极端教法的“黑暗山谷”。法兹鲁拉下令推行一系列的禁令:男人不准剃须,女孩不准上学,儿童不能接种疫苗。这里没有音乐,没有电视,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在斯瓦特山谷,唯一的电台就是法兹鲁拉的“毛拉”电台。每天晚上8点,这个电台就开始播音,法兹鲁拉通过这个电台对当地民众进行“洗脑”,宣扬塔利班式的法律,宣布受罚者名单。任何藐视禁令或反抗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斩首”。

第五,“巴塔”不用谈。由于政府能力太弱,“巴塔”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政府方面的压力,他们依旧能在部落地区行使他们的权力,在巴基斯坦境内扩展他们的影响。即便“巴塔”会考虑与政府的谈判,但也不会以“放下武器”为先决条件,奢望“巴塔”在谈判启动之前放下武器是不现实的。如此,政府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巴塔”接受巴基斯坦国家宪法作为和谈的基础。

然而,那些伊斯兰圣战者对此依然没有兴趣。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坐等2014年美军及国际安全援助部队撤出阿富汗。他们相信,美军撤走后,阿富汗塔利班又会卷土重来的。到时候,两地的塔利班相互支持,“巴塔”就会比任何时候都更强大,就会更自信,只要愿意,他们可以随时组织、发动进攻,他们想除掉谁就除掉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巴基斯坦军队发动军事行动进行打击,“巴塔”可以越境逃往阿富汗,进退自如。

然而,没有结果可能恰恰是巴基斯坦政府和军方所希望的。如果谈判失败,巴基斯坦军队——因为被杀害了数千名士兵而根本没有耐心与之谈判——将能够更好地获取公众支持,如传闻中一样去进攻北瓦济里斯坦地区。伊斯兰堡也可以宣布因交涉失败,政府别无选择,只能动用武力,发动“利剑行动”的时机水到渠成。

二、军方开展“利剑行动”

“利剑行动”从北瓦济里斯坦的博雅(Boya)、达塔·赫尔(Datta Khel)等城镇开始,重点打击躲藏在北瓦济里斯坦的乌兹别克武装人员。巴军方出动8万人的部队,包括步兵团和巴陆军特种部队。“利剑行动”的目的是想摧毁北瓦济里斯坦特区“巴塔”的藏身地,消灭其有生力量,最大限度地挤压“巴塔”在联邦部落地区的生存空间。“巴塔”的一些重要指挥官和卡拉奇机场事件策划人阿布·阿布杜拉·拉赫曼·曼尼(Abu Abdul Rehman al Manni)都在巴空军发动的空袭行动中被炸身亡。在最初的行动中,军方尽量在打击“巴塔”的同时,也着重打击藏身在部落地区的外国武装分子,首当其冲的就是“东伊运”和“乌伊运”的武装分子。

多年以来,阿富汗和美国一直督促巴基斯坦对盘踞在联邦部落地区特别是北瓦济里斯坦的反政府武装和各种极端势力进行打击,但基于种种原因,巴基斯坦始终没有采取行动。卡拉奇机场事件只是一个诱发事件,深层次的原因是美国即将从阿富汗撤军。

北瓦济里斯坦坐落在阿巴边境地区,邻近阿富汗的霍斯特省(Khost)和帕克蒂亚省(Paktia)。巴基斯坦军方曾预测,美国帮助组建和训练的25万阿富汗安全部队是没有战斗力的。巴军方高层还担忧,美国及其盟国将不再支付阿富汗安全部队的巨额费用。最终,这支部队将分化为派系武装,类似于美国培训的伊拉克安全部队。因此,巴基斯坦军方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如何防止这些分化的派系武装影响巴基斯坦的国家安全。因此,巴基斯坦军方此时在北瓦济里斯坦采取军事行动,就能有效地防范其西部边界。

另外,巴基斯坦军方也担心所谓的“反向庇护”(reverse sanctuary)问题,即巴基斯坦向反阿富汗武装提供庇护,阿富汗也会向反巴基斯坦武装提供相应的庇护。事实上,巴基斯坦塔利班头目法兹鲁拉就一直藏匿在阿富汗东北地区。 “利剑行动”后,巴基斯坦军方宣布将打击一切躲藏在北瓦济里斯坦的武装组织,包括巴基斯坦战略工具的“哈卡尼网络”,迫使其撤回阿富汗东部地区,他们毕竟是阿富汗人。“哈卡尼网络”从米兰·沙周边地区疏散后,为巴军方集中力量打击乌兹别克人、车臣人、维族人创造了条件。据巴情报部门估计,有2000多乌兹别克人和数百旁遮普塔利班躲藏在北瓦济里斯坦地区。

三、“利剑行动”与巴基斯坦的战略困境

“利剑行动”是一张石蕊试纸,它可以检验出巴基斯坦是否还想继续使用代理人战争来服务于其地缘政治目标,是否还抱着上个世纪90年代形成的“战略纵深”教条不放。前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对印度新德里电视台(NDTV)说,“巴基斯坦的战略纵深理念寿终正寝了。巴基斯坦在阿富汗境内寻求战略纵深的政策被证明是错误的。巴基斯坦要做的就是如何集中其武力处置武装分子”。

“战略纵深”政策与理念在巴基斯坦有很长的历史。几十年前,这一理念就卷入了巴基斯坦的各种各样的军事和非军事行动。米尔扎·阿斯拉姆·贝格将军(General Mirza Aslam Beg)是这一理念的创始人。*General Mirza Aslam Beg, Pakistan’s Security Dilemma, http://www.sapulse.com/new_comments.php?id=9162_0_1_0_C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他因领导巴基斯坦军队成功阻止了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而得意洋洋。苏联军队撤出阿富汗后,由米尔扎·阿斯拉姆·贝格将军领导的巴基斯坦战略家阐发了巴基斯坦的阿富汗战略:“巴基斯坦军队能在印巴常规战争中撤退到阿富汗腹地,并能重组和发起针对印度军队的反击战”。

诚然,巴基斯坦是一个地理上狭窄的国家,印度的进攻可能穿越并切断它,并把它一分为二。考虑到这种情况,巴基斯坦军事战略家们认为,一旦战争爆发,军队可以撤退到阿富汗腹地。但卡姆兰·沙菲(Kamran Shafi)于2010年1月19日在《黎明报》(Dawn)发文指出,这是一种“战术上的不可能”(tactical impossibility),他说,“我们的军队是背上包裹逃往阿富汗吗?他们将选择什么路线呢?通过哪一个山口?白沙瓦军团如何将他们的坦克、大炮运往开伯尔山口,进而到达贾拉拉巴德?卡拉奇和奎达军团也是通过博兰山口(Bolan pass)和科加山口(Khojak passes)进入阿富汗境内?”*Muhammad Ali Ehsan, Zarb-e-Azb & the issue of strategic depth, July 1, 2014 http://tribune.com.pk/story/729243/zarb-e-azb-the-issue-of-strategic-depth/

在“9·11”之前,贝格将军的理论并没有市场。“9·11”之后,美国通过“胡萝卜加大棒”手段对巴基斯坦进行威逼利诱,要求其关闭巴阿边界,放弃“战略纵深”理念。然而,巴基斯坦政府和军队通过拖延时间来追求巴基斯坦的国家利益。巴基斯坦政治、军事战略家都在经营巴基斯坦的阿富汗政策。巴基斯坦对2014年后的阿富汗充满了野心。巴基斯坦想重新构建它的“阿富汗纵深战略”,希望看到美军撤出阿富汗后,塔利班能够占据阿富汗南部地区、哈卡尼武装占据阿东南部,其它地区让给非普什图人的少数民族如塔吉克人等占领。这样一来,就算支持印度的喀布尔政权继续敌视巴基斯坦,巴基斯坦仍然能对阿富汗重要的战略地区施加其影响,巴阿之间的边界仍然是安全的。因此,巴基斯坦更宁愿看到一个继续动荡不安的阿富汗,从而限制印度在阿富汗产生更大的影响。

卡尔扎伊政权对巴基斯坦这种态度也是十分清楚的。所以,阿富汗政府暗中也与“巴塔”有来往。2009年,巴基斯坦军队在斯瓦特实施“拯救之路”军事行动后,“巴塔”的战斗力大大减弱。然而,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帮助下,印度情报部门与阿富汗国家安全理事会协助“巴塔”的一些高层领导人如法兹鲁拉、法基尔、库拉撒尼等撤出巴基斯坦,将他们安置在阿富汗的库纳尔、努里斯坦等省,并向他们提供武器和培训,重整“巴塔”,使其有能力在迪尔、巴蕉尔、奇特拉尔等巴基斯坦的西部边界地区发动针对巴基斯坦安全部队的袭击行动。

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关系在美军撤离后存在一些变数。阿富汗政府把与塔利班和谈失败的责任归咎到巴基斯坦政府身上,认为巴基斯坦一直没有公开、彻底放弃支持阿富汗塔利班,并指责巴基斯坦政府放任躲藏在联邦部落地区的武装分子越境进攻阿富汗安全部队。为此,阿富汗政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支持部分来自斯瓦特的塔利班战斗人员从阿富汗境内向巴基斯坦安全部队发动攻击。

巴基斯坦深深地怀疑,在美军撤出阿富汗后,美国是否还会每年向阿富汗政府支付90亿美元的援助来维持这支美军训练出来的30万人的阿富汗安全部队。一旦这支安全部队解体,沦为阿富汗派系战争的工具时,“哈卡尼网络”就可以充当巴基斯坦的盾牌和缓冲器。巴基斯坦前陆军参谋长卡亚尼(General Kayani)在退休前说,“巴基斯坦需要在阿富汗寻找战略纵深,但我们不一定要控制它。一个和平友善的阿富汗就能为巴基斯坦提供战略纵深”。现在,“利剑行动”的目的是想进一步实现“战略纵深”的理念。

四、“利剑行动”能拯救整个巴基斯坦吗?

与2009年的斯瓦特军事行动一样,“利剑行动”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得到所有主要政党支持的军事行动。巴基斯坦人相当期待这场军事行动,希望它最终能给巴基斯坦带来永久和平。

2014年11月15日,“利剑行动”军事行动指挥官扎法鲁拉·汗(Maj Gen Zafarullah Khan)少将宣布,经过5个月的军事行动,“利剑行动”打死武装分子1198人,打伤356人。夺回被恐怖分子占领的土地2708平方公里。缴获步枪6752支、轻机枪2470挺、重机枪293挺、火箭发射器389支、无后座力炮5481门、迫击炮68门、手榴弹3821个、简易爆炸装置4991个、炸药13.2吨,价值25亿卢比。这些简易爆炸装置如果每天使用5个,足以造成88440人死亡,延长冲突时间14年。不过,“利剑行动”也造成了197名军人牺牲。*90pc of NWA cleared of militants, Nov., 16, 2014 http://www.dawn.com/news/1144850/90pc-of-nwa-cleared-of-militants

“利剑行动”瓦解了恐怖分子的网络系统、破坏了它的指挥系统、摧毁了他们的庇护所、恢复了国家法律秩序。

但“利剑行动”面临一个严峻的现实:巴基斯坦军队在联邦部落地区开展军事行动,但“杜兰线”另一侧的阿富汗并没有给予配合,甚至连最基本的边境封锁都没有,致使大量的塔利班成员越境逃到了阿富汗一侧。南瓦济里斯坦与阿富汗的帕克提卡省(the Paktika)相邻,北瓦济里斯坦与阿富汗的帕克提卡省和霍斯特省(Khost)相邻。两国边境之间共有243个非法通道,却只有5个边境检查站。因此,“利剑行动”不可避免地将大打折扣。

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目前处在互不信任时期,双方互相指责对方袒护对方的武装分子。阿富汗一直抱怨阿富汗塔利班的根基是在巴基斯坦境内,指责巴基斯坦军方不愿意清除毛拉奥马尔的“奎达舒拿”和“哈卡尼网络”。不仅阿富汗政府持这一态度,国际安全援助部队也持同样的看法。

同样,巴基斯坦也认为,阿富汗政府在秘密支持巴基斯坦塔利班,最明显的证据就是阿富汗一直在庇护“巴塔”头目毛拉法兹鲁拉,允许越境的巴基斯坦武装人员躲藏在阿富汗境内。伊斯兰堡与喀布尔的隔阂越来越大。对巴基斯坦来说,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阿富汗根本不相信巴基斯坦的“三军情报局”了。这个在抗击前苏联入侵阿富汗期间作出重大贡献的巴基斯坦情报机构,现在被指责滥用了双方的友好关系,是想控制阿富汗,而不是致力于发展双方的合作关系。

或许,巴基斯坦不想彻底解决“巴塔”问题。现总理谢里夫、前总统扎尔达里等都试图与“巴塔”进行和谈。正如前“三军公共关系部”主任阿塔哈尔·阿巴斯(Maj Gen Athar Abbas)中将所言,军方并不想通过军事手段来解决巴基斯坦境内的武装组织问题。军方早在2010至2011年间就着手准备在北瓦济里斯坦开展军事行动,彻底解决那里的恐怖分子。但两任陆军参谋长都没有最后下定决心。从政治和军队领导层对待“巴塔”的这种犹豫不决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巴基斯坦不可能会清除“阿富汗塔利班”和“哈卡尼网络”的。

阿富汗又是否愿意清除在其领土上的巴基斯坦塔利班呢?即使是它想清除逃到它境内的“巴塔”武装分子,阿富汗又是否有能力在“杜兰线”一侧配合巴基斯坦的军事清剿行动呢?毫无疑问,这些武装分子,不论是属于阿富汗塔利班还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抑或是属于“基地”组织,他们都对整个地区特别是阿富汗构成严重威胁。只是巴基斯坦领导层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利剑行动”想要取得胜利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伦敦国王学院“国际极端主义研究中心”主任彼得·诺伊曼(Peter Neumann)提出一个反恐模型:这一模型把冤情(grievance)、意识形态(ideology)和动员(mobilisation)视为构成极端激进思想的三块砖头,即极端主义始于“冤情”,然后在一定的范围内形成共识,成为“意识形态”,反映出他们的愤怒与绝望。因此,系统的“去极端主义”(de-radicalisation)的过程应该是:打击(countering)、改变(reversing)和阻止(preventing)极端主义的产生过程。其目标不仅仅是说服小部分人放弃他们的极端主义思想,让他们远离暴力,而是必须一块砖一块砖地去除。首先要理解这些被边缘化了的群体的冤情(address the grievances),去除或中和他们的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然后遣散这些暴力激进分子。*Time to de-radicalise the tribal regions, The Express Tribune, July 28th, 2014 http://tribune.com.pk/story/741822/time-to-de-radicalise-the-tribal-regions/

巴基斯坦应对塔利班的暴乱长达10多年之久,然而,决策者只关注最后一个步骤:遣散。从军事行动上讲,它是成功的,因为盘踞在北瓦济里斯坦的塔利班被打散了。但从全国范围内讲,它是失败的,军方的行动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并形成一种恶性循环。根本的原因是,军方没有重视“去极端主义”的几个过程。

毫无疑问,“利剑行动”带来了一些积极的变化,但指望它能给巴基斯坦带来永久和平是不现实的。实现和平不是一场军事行动就能达到的。而且,“利剑行动”还有很多不利因素:

第一,军方大张旗鼓地开展“利剑行动”,并一再拖延,失去了军事行动的突袭意义,“巴塔”说不定早就撤退到了安全场所。所以,消灭“巴塔”主力的可能性非常小。

第二,即使如军方所言,他们已经封锁了北瓦济里斯坦,使“巴塔”没有机会撤出战场,但要完全封锁这个条件恶劣、山地密布的地区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巴阿之间近2400公里的、无人看守的边界,将使军方的行动陷于困境。

第三,“利剑行动”是一场非常规战争,“巴塔”自然不会与军方正面交战,他们会隐藏起来,等行动结束后,他们会重新建立联系,重新组织起来,到时又可以发起恐怖袭击。

从目前战场上的结果来看,“巴塔”肯定能躲过这场危机,因为这次“利剑行动”的目标只是北瓦济里斯坦部落特区,而其它特区、巴基斯坦腹地都有塔利班的活动,这些都是军方无法顾及的。何况“巴塔”头目和其他高级领导人不是躲藏在巴基斯坦境内,而是在阿富汗某个地方,因此,“利剑行动”不可能从根本上消灭塔利班。

五、“巴塔”的未来

自从2007年巴基斯坦塔利班成立以来,经受住了巴基斯坦军方的多次围剿,且每次都从围剿之后的和平谈判中获得好处。从2007年到2009年,巴军方每年都在斯瓦特山谷开展军事行动。2009年4月,武装分子终于成功迫使巴军方让步,双方签署马拉根德(Malakand)和平协议。按照该协议,斯瓦特山谷的塔利班停止袭击行动,并可在包括斯瓦特、布内尔、迪尔等县域在内的马拉根德大区实施沙里亚法。马拉根德大区约有400万人口,面积约占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1/3,斯瓦特塔利班实际上在此建立了一个微型的伊斯兰酋长国。一位跟踪研究巴基斯坦部落区的美国高级情报人员说,马拉根德和平协议是“巴基斯坦的敌人取得的最重大胜利”。

从巴政府角度看,虽不甘心让渡联邦部落地区的行政、执法和领土管理权,但为了换取巴塔对国家完整的表面支持和停止恐怖袭击,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故每次和谈之前,巴塔都会提出直接、清晰的要求:政府要阻止美国的无人机打击(这一点恰恰巴方鞭长莫及);将军队全部撤出联邦部落地区;允许巴塔在其控制地区实施沙里亚法;释放塔利班囚犯;停止任何攻击塔利班的行动;向塔利班赔偿因军事行动造成的损失。从这些要求可见,每一次和谈最终归于失败,不是因为谈判技巧不足或议程有问题,而是巴塔的胃口太大而让步极少。

从之前签署的几份协议看,政府每次都没有强令武装分子放下武器,每次都允诺提供数额远超对方实际损失的资金赔偿,这就提升了反叛组织首领的声望,并为后来的巴塔提供了合法性基础——巴塔在谈判过程中不断向政府提条件,与高级军官面对面会谈,无形中向部落地区的普通百姓和长老宣示了他们的强势存在和实际统治。而在和平协议签署后,巴塔各组织积极招募新人,巩固和扩大地盘,有些还开始报复那些在和谈中支持过政府的部落长老和普通百姓。成百上千的长老被杀害,有些被截肢,有些人的胸口则被烙上“美国间谍”的标记。

巴基斯坦塔利班一方面从与政府的和谈中获得生存机会,另一方面,“巴塔”自身也不断努力改变生存策略。2014年2月,前“强格维军”(Lashkar-e-Jhangvi)领导人毛拉乌玛尔·卡西姆(Maulana Umar Qasmi)成立了“印度自由战士”组织(Ahrar-ul-Hind, freedom fighters of India),并在伊斯兰堡发动了一次针对法庭法官的自杀式袭击,破坏巴基斯坦政府与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和谈。该组织的发言人阿萨德·曼苏尔(Asad Mansour)认为,“沙里亚法从来就不能通过和谈得以实施”。

2014年8月26日,巴基斯坦塔利班部分头目宣布成立新的组织,取名Jamaat-ul-Ahrar (freedom fighters group),意为“自由战士”。其领导人哈立德·库拉撤尼说,由于出现新的形势,巴基斯坦为建立一个“真正的伊斯兰国家”的努力正在被削弱,一些塔利班领导人正在偏离巴基斯坦塔利班的奋斗目标。因此,有必要建立一个新的组织。“自由战士”认为,巴基斯坦的武装力量、政治家以及西方势力的代理人都是他们的敌人,是他们打击的目标。哈立德·库拉撤尼还说,他们曾于今年年初成立了“印度自由战士”这一组织,吸引了联邦部落地区的不同武装组织,随着人数的增加,他们将“印度自由战士”改名为“自由战士”。他说,我们都是来自巴基斯坦塔利班,尽管这一名称被某些不受欢迎的人利用了,但我们还是喜欢这一名称,所以我们把“自由战士”叫做“巴基斯坦塔利班——自由战士”(JuI-TTP)。

“自由战士”在意识形态上和政治上都比“巴塔”更有野心,在“伊斯兰国”的成功的刺激下,这一组织也得到了很大的启发。它与“巴塔”和“基地”组织脱离关系后,政治上和意识形态上都将更为强大。由于“自由战士”与巴基斯坦的宗派组织和“旁遮普塔利班”、“真主旅”等关系密切,所以其行动能力将会更强。

“巴塔”的分裂实际上是“巴塔”主动改变生存状况的策略。成立新的分裂组织,一方面可以继续在巴基斯坦国内发动恐怖袭击,另一方面又可以高举和谈的幌子而使自身免受舆论的压力,让分裂组织成为替罪羊。

“巴塔”的主要据点是在巴基斯坦西北边境部落地区,如瓦济里斯坦,但其意识形态中心却在卡拉奇、拉合尔等城市,那里的宗教论坛和宗教学者为“巴塔”提供了意识形态上的指导和精神激励。有了意识形态上的指导和精神激励之后,“巴塔”的活动范围也向这些地区扩展。除卡拉奇外,“巴塔”开始向苏菲派的中心信德省扩散,南部旁遮普省已经成为旁遮普塔利班的地盘。旁遮普省中心地区原有的圣战组织如虔诚军、强格维军、穆罕默德军都与“巴塔”建立了紧密的联系。普通民众普遍认为,“巴塔”现象远非军事行动能够解决,它是清除不了的,它将长期共存下去,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和它共同生存。

在国际层面,“伊斯兰国”的崛起又给巴基斯坦塔利班打了一针强心剂,更加坚定了“巴塔”根据他们自己的意识形态,通过军事手段改造巴基斯坦社会、实施沙里亚法、建立哈里发国家的决心。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伊斯兰国”与塔利班组织建立了坚定的同盟关系,但有“伊斯兰国”的活动分子出现在巴基斯坦白沙瓦的证据,他们在白沙瓦散发传单,招募圣战分子。在印度控制的克什米尔地区,也出现了“伊斯兰国”的黑旗。可以预计,“伊斯兰国”在南亚地区的出现将加剧这一地区的动荡局势。

2014年10月初,“巴塔”发言人沙希杜拉·沙希德(Shahidullah Shahid)宣布效忠“伊斯兰国”,并命令整个地区的武装人员都要帮助中东地区的圣战组织,以便建立一个全球性的哈里发国家。他说:“我们的兄弟们,我们为你们取得的胜利感到骄傲。我们与你们一起分享你们的快乐和忧伤。在目前最困难的时期,你们要有耐心和毅力,特别是现在你们的敌人正在联合起来对付你们。请把你们的分歧置之脑后。全世界的穆斯林都在期待你们。我们与你们同在,我们将为你们提供圣战士,尽一切努力支持你们”。*Joining forces: TTP declares allegiance to Islamic State, By Agencies, October 5, 2014, http://tribune.com.pk/story/771622/joining-forces-ttp-declares-allegiance-to-islamic-state/

在全世界穆斯林的重大节日宰牲节期间,“巴塔”用乌尔都语、普什图语和阿拉伯语发表了全面支持“伊斯兰国”声明。之后,包括“巴塔”发言人在内的6名高级指挥官以个人的名义再次宣誓效忠“伊斯兰国”头目巴格达迪,“我们宣誓效忠我们忠诚的领袖、信士们的长官(Amirul Momineen, the Leader of the faithful)——阿布·巴卡尔·巴格达迪(Abu Bakar Al-Baghdadi),遵守他的所有决定,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忠诚于他,都遵照执行他的命令”。*Pakistan Taliban Pledges Support to the Islamic State, Akhilesh Pillalamarri, October 07, 2014, http://thediplomat.com/2014/10/pakistan-taliban-pledges-supp

“伊斯兰国”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其“胜利”将会鼓舞世界上其它地区的武装组织努力去复制他们的成功。特别是对于一个已有200多个宗教组织的巴基斯坦而言,“伊斯兰国”起了一个危险的示范作用。

六、结 语

影响“巴塔”长期生存与成长的主要因素有:宗教派别冲突与宗教极端主义;阿富汗战争的外溢效应;外国武装人员的存在;巴基斯坦内部的同情支持者;巴基斯坦政府疏于对毛拉、清真寺和宗教学校的管理;激进势力;经济下滑;政府法律制度的羸弱;安全政策与反恐战略的缺失等等。

对巴基斯坦政府来说,腐败与治理低下为“巴塔”获得广泛支持提供了机会。普通老百姓希望政府能解决诸如就业、物价等基础性的民生问题。他们更关心生存问题,而不是什么公民自由与公民权力问题。“巴塔”则迎合了普通民众的心理,标榜自己是穷人和下层,为有宗教思想的人揭杆而起。在这种情况下,部分民众视“巴塔”为救世主也就不足为奇了。除非政府治理、司法管理、公共教育、财富分配等领域取得重大进步,否则,“巴塔”将继续获得支持,将长期存在下去。

整个巴基斯坦也因对“巴塔”的态度分歧而分成两派,而支持“巴塔”的居然占大多数,他们认为塔利班也有“好的”和“坏的”之分。巴基斯坦媒体,特别是乌尔都语媒体,充满了对“巴塔”的支持性评论。2012年10月遭到“巴塔”枪击但幸免于难的巴基斯坦女孩马拉拉的新书《我是马拉拉》,更是遭到媒体的冷嘲热讽。该书出版不到一个月,巴基斯坦私立学校便下发禁令,禁止学生阅读此书。

“巴塔”在巴基斯坦有着广泛且深厚的社会基础。表面上看,人们接受“巴塔”是因为其反美立场,认为美国是伊斯兰教与穆斯林的敌人。如巴基斯坦伊斯兰贤哲会主席法兹鲁尔·拉赫曼就曾声称,即使是一条狗,如果它是被美国杀死,那它也是烈士。“伊斯兰促进会”主席穆纳瓦尔·哈桑甚至宣布被美国无人机炸死的“巴塔”头目哈基姆拉·马哈苏德是“烈士”,激起了巴基斯坦全国舆论的一片哗然。持这种立场的巴基斯坦人占很大一部分,他们认同“巴塔”对伊斯兰教的诠释和实践,只是不喜欢“巴塔”的自杀炸弹等暴力行为。

不但普通民众同情“巴塔”之类的极端组织,就连巴基斯坦政府高层中也有类似的声音。巴基斯坦总理国家安全与外交事务顾问萨尔塔吉·阿齐兹(Sartaj Aziz)在接受BBC乌尔都语频道采访时说,巴基斯坦军队不能进攻那些不对巴基斯坦安全构成威胁的武装分子。“为什么美国的敌人就必然是巴基斯坦的敌人?美国出兵阿富汗后,把所有的武装分子都赶到巴基斯坦境内。他们当中有些对巴基斯坦构成威胁,有些则不然。为什么我们要把他们都视为敌人?比如‘哈卡尼网络’。”*Militants not dangerous to Pakistan should not be targeted: Sartaj Dawn.com, Nov 18, 2014, http://www.dawn.com/news/1145135

要解决巴基斯坦塔利班问题,就必须要根除深深植根于巴基斯坦社会、植根于成千上万的宗教学校里、影响着千千万万的巴基斯坦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的伊斯兰主义意识形态问题。三位一体的毛拉——清真寺——宗教学校是巴基斯坦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自前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它们就成为培养圣战士的摇篮。这一问题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要解决“巴塔”问题就无从谈起。同时,巴基斯坦有义务帮助稳定阿富汗国内形势、改善与邻国印度的关系、解决查谟·克什米尔问题,从而改善整个南亚地区的安全环境,让地区恐怖主义无立足之地。只有这样,解决巴基斯坦的塔利班问题才能水到渠成。

D7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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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227(2015)02-0097-17

* 肖建明:昆明学院讲师;宗蔚: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硕士研究生,马来亚大学亚欧研究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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