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幸福了(外一篇)

2015-02-20 12:45尹全鸿
剑南文学 2015年19期
关键词:老汉县城儿女

■尹全鸿

你为什么不幸福了(外一篇)

■尹全鸿

回想20年前跟妻子生活在一个偏远小乡镇的那段浪漫而幸福的时光,维文现在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幸福了?

维文是大学毕业分配来到这个乡镇工作的,同住在这个小小的乡镇街道上的也就百十号人。维文因此很快就与生长在这个乡镇街道上的小丽从相识到熟知,然后坠入爱河,经过一年的恋爱后就结了婚。

那时小乡镇的单位住房紧张,维文同小丽婚后仍住在他单身汉时住的8平米的单身宿舍里。单身汉时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成家后就得居家过日子了,柴米油盐外加有煮饭炒菜的厨房是首要问题。现实情况是肯定没有地方作厨房,就只好把宿舍过道占据为“厨房”:摆上一个蜂窝煤炉子,然后就在炉子上煮饭、炒菜、烧水。晴天晒太阳,维文和妻子汗流浃背;雨天撑把伞遮雨,但仍是小雨淅淅沥沥打脸上,大雨倾盆湿衣裤。同时,刺鼻的蜂窝煤气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每当过道里饭菜飘香,经这汗水雨水浸、煤气熏出来的青春,维文同妻子感到有滋有味:很浪漫、很幸福。

让维文记忆犹新的是上个世纪,1990年代初,他每月工资从80多元涨到120多元,同时补发了几个月涨的130多元工资,维文同妻子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他们计划利用第二天星期天到县城里去买件象样的衣服。

维文印象深刻的还有妻子攒下的那崭新的21张5元票。妻子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直待业在家。同维文结婚后,一时也没找到工作,就在家全身心操持家务。后来又有了儿子,更一门心思在家务上了。全家人靠维文一月80多元的工资生活,经济上捉襟见肘的境况可想而知,每月又能攒下多少呢?那时的经济水平,人民币票额只有10元、5元、2元、1元的,还没有百元、五十元、二十元这些大面额的。但出身平民家庭的妻子很能勤俭持家,在保证了家庭经济正常运转的情况下,硬是“抠出”了这105元,维文为此一直都庆幸能娶到这样漂亮又贤惠的妻子。

第二天,维文同妻子起了个大早,带上200多元钱,赶班车去了县城。在给儿子买了奶粉及一些婴儿衣服外,维文买了件85元的蓝色中山装,价钱虽贵得差不多是维文原来一月的工资,衣服却是那个时代最时髦、也是每个男人穿起来感到最体面的衣服。而妻子也买了套非常好看的连衣裙。

每当穿着连衣裙、漂亮的妻子手挽着帅气、穿着中山装的大学生干部维文散步在这个小乡镇的街道上,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维文同妻子感到风光极了:很知足、很幸福。

后来,学识、才干兼优的维文上调到市里某部门工作。到了市里,就业的门路也就宽了,妻子经招考成为一名在国企上班的白领。再后,维文的事业风声水起,38岁就成长为一名副处级干部。维文43岁时,儿子高中毕业考取了上海某重点大学。如今,有房、有车,妻子不仅有工作,而且是收入不菲的国企白领。家里存钱虽然跟现如今的“土豪”没法比,但至少不缺钱。

此时,躺在沙发上午休的维文烦恼不已,久久不能入睡,闭目养神中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问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幸福了?

维文烦恼不已的起因很简单:清明回老家扫墓,车在狭窄的乡村公路上行驶时被树枝挂出了斑驳的几道印子,要知道这可是上个月才花近二十万买的新车,维文同妻子忍不住的心疼!

如果没买这辆新车呢?维文想,就不会有心疼,更不会有如此烦恼!

自从调到市上工作后的这些年,维文成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事业有成、职务升迁,工资福利,攒钱买房、买车,操心儿子要在好的小学、初中、高中读书,不能输在“起跑线”,最终要实现考上重本,读好大学的目标……

如今,房、车都有了,儿子读书的目标也实现了。但维文却再也感受不到20年前住8平米单身汉宿舍,没房、没钱更谈不上有车的那段浪漫、知足、幸福的时光!

你为什么不幸福了?维文困惑了……

老来拌

少时夫妻老来伴。老话都这么说。

可芬和川的儿女们却不这么认为。少时夫妻的老汉儿和妈是啥样子的?他们不知道,因为那时的他们都还小,没感受。但对“老来伴”的老汉儿和妈,他们却是有发言权的,他们认为,“老来拌”倒是非常适合他们的。“老来拌”的芬和川就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拌嘴。

“张扯白的二娃张闷墩那年结婆娘结了个二婚亲。他那个龟儿子老汉儿张扯白可恶得很,仗着生了几个带把的娃在生产队歪得很。结果几个娃都有些瓜,婆娘都没结伸抖过!”摆起老家过去的龙门阵,芬对张扯白的苦大仇深的控诉满是不屑。

“哪个给你说的?主要是张闷墩龟儿子结的婆娘长得有些漂亮,所以花了些,很耍了些个男朋友,别个婚都没结过,咋个是二婚亲?”川马上接口反驳。

“哪个给你说哦!”

“你晓得个铲铲!”

……

“你看你把锅里的油弄得满灶头都是,洗碗帕你去抹油,酱辣子用了也不盖坛盖子……”厨房里的芬站在一旁指手画脚,不停地絮叨。

“你来!”

“咣”的一声,川一摔锅铲子出了厨房。

……

“我再表示一点,绝对不会给你多掺!”酒桌上,古稀之年的川仍不失年轻时的豪爽气,总想热情地尽点地主之谊。

“你就只晓得架势喝。那年喝烂红苕酒差点滚到青水毛厕里!”当着客人的面,芬一点也不给川留面子。

“放狗屁!”

“砰……”。伤了面子的川酒杯往桌上一撴,惊得一桌的客人尴尬不已……

这不是老来拌,是什么?!

而一场亲朋好友聚会,也就这样无趣地结束了。

但儿女们是孝顺的。

龙安县迁县城后,儿女们共同出资买了套小户型的商品房,专门把老两口从老县城龙隐镇接到新县城来住。一来是新县城水电气等配套设施都很好,生活很方便;二来是挨儿女近,除抽时间多陪陪老人外,有个头痛脑热的,照顾起来也方便。

刚开始,儿女们带着孙子孙女有空就往芬和川住的地方跑,聚聚餐,摆摆龙门阵。既看望了老人,解了他们的寂寞,也尽了儿女的孝心。

可这种“老来拌”的日子一久,儿女们从开始的不高兴,到后来就都烦了。

于是,儿女们从常跑,到少跑,再到后来能不跑就不跑了……

儿女们认为,我们上班下班,家里家外一摊事,忙得很。你们有养老金,不差钱。既然闲得没啥事,爱拌嘴,我们管了还受闲气,那你们就自己去拌吧!

儿女们的借口似乎也说得过去。

为啥好日子就不好生过呢?儿女们对此很纠结。

直到有一天,儿女们分别在各自住的小区见到消瘦了的芬。芬对他们说,你们老汉儿这段时间身子骨一直不好,血糖高,血压也高,感冒了也一直没见好。

红着眼圈的芬临走时说,有空了你们还是给那个老家伙打个电话吧。你们每次一打电话给他,我看他那个干巴脸笑起来秋茄子样的满脸皱,高兴得像捡了金元宝——

龟儿个老东西哟!……

打了电话的儿女们想不到的是,几天后,他们接到了芬的电话。咋回事哟?向来打不来电话的芬在电话那头说,你们老汉儿病好了,他说要你们好好工作,就不要操心他了……

老汉儿在半边哼唧样?哦,还“他说……”

——原来是这样。

日子不愠不火地过着,一天天地就过去了。

这天,儿女们带着孙子孙女久别重逢似的齐刷刷地回到了芬和川的家。因为,这天是芬的生日。

儿女们看到全身崭新的芬。

“快过年了,你们妈的生日也到了,我就给她买了两套新衣服!好不好看?”川笑眯眯地问儿女们。

“老都老了,好看个屁!”芬噘起嘴。

“我说的是衣服!”

“那你是择嫌我老了不好看了?”

又拌起了!……

但儿女们分明看到,就象做了好事等老师表扬的学生,红着脸的川的眼里跳跃着幸福的小浪花。而在芬噘起嘴的表情中,那分明是老话说的“老小老小老变小”似的孩子气儿……

哦……。儿女们似有所悟的在心里拖着这个词味儿。

老话还说,多年的夫妻,脾性最后会相似得像一个人。一个人的日子无语又无声的,不会寂寞得象无盐的菜一样无味儿?

看来,“老来拌”是盐,老来伴的日子才会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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