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出版业繁荣之表现、原因及影响

2015-02-20 14:34强琛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12期
关键词:手工业文化传播

强琛

(长江大学 期刊社,湖北 荆州 434023)



宋代出版业繁荣之表现、原因及影响

强琛

(长江大学 期刊社,湖北 荆州 434023)

摘要:出版业是宋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出版业的繁荣,促成了文化的兴盛。宋代是中国雕版印刷业的黄金时代,形成了官刻、私刻、坊刻三大出版系统,奠定了此后中国古代社会出版的基本模式。官刻、私刻、坊刻之间相互融合、相互促进,构建出宋代出版的整体格局。书籍发行与贸易也十分发达,不仅在国内销售,也发行到辽、金、西夏,甚至日本、高丽等国。宋朝出版业的繁荣发展,与雕版印刷术的普及、政府“右文崇儒”政策的实行、兴学运动的开展、士大夫主体意识的觉醒、手工业经济的发达是分不开的。在这一背景下,中原文化广为传播,版权意识初步形成。

关键词:官刻;私刻;坊刻;手工业;文化传播

一、宋代出版业繁荣之表现

出版业是宋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出版业的繁荣,促成了文化的兴盛。宋代是中国雕版印刷业的黄金时代,形成了官刻、私刻、坊刻三大出版系统,奠定了此后中国古代社会出版的基本模式。官刻、私刻、坊刻之间相互融合、相互促进,构建出宋代出版的整体格局。图书发行与贸易也十分发达,不仅在宋朝国内销售,还发行到辽、金、西夏,甚至日本、高丽等国。

(一)刻印

1.官刻

宋代,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级政府都致力于刻书,上至中央各部、殿、院、监、司、局,下至各路转运司、常平司、安抚司、提刑司、公使库,地方各府州军监都刻书。刻书资金来源于政府,因而被称为官刻。官刻居于三大出版系统之首,在出版业中占据主导地位,书籍出版量大,质量上乘。不同时期的书籍出版体现出不同的政治特色,如,太宗时期的大型类书、真宗时期的道教书籍、仁宗时期的医学书籍、神宗时期的新学书籍、理宗时期的理学书籍等。[1]

从中央政府层面来看,最大的出版机构是国子监。在封建社会,国子监是全国最高学府和教育主管部门,但是,从五代起,它一直承担着刻书和管理刻书的职责。而到了宋代,国子监不仅是全国最高学府和教育主管部门,也是国家权威出版机构和书籍出版的管理部门。从宋朝开国至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的四十余年间,国子监的经史书版由宋初的不及四千增加至十余万,增加了二十多倍,可见国子监出版的图书数量之大。从质量上来看,宋代监本书校勘十分精细,有的由国子监自校,有的借用馆阁校本,由于投入巨大,往往精雕细刻,故多有精品。从价格来看,监本书的价格比较低廉,士人甚至只交纳纸墨钱即可。

各部、殿、院等也参与了书籍出版。如,刑部。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十一》:“国家三年一修郊礼,必有肆赦,寇莱公尝议模印以颁四方,为众所沮,乃止。其后,外郡覆奏赦书字误,沂公始举寇相之议,令刑部锁宿雕字人模印颁行。”[2](P1366)再如,编修院、崇文院、司天监。景佑元年,《土牛经》一书,由编修院、司天监审定,崇文院镂版颁行。《齐民要术》《吴志》《隋书》等也是由崇文院刻印出版的。此外,御府、译经院、六曹各部、左廊司局、秘书省、修内司、德寿殿、太医局等机构也参与了儒家经史、法律、医书、本朝实录等书籍的出版过程。

从地方政府层面来看,宋代地方政府是整个书籍出版业的主体之一,既是出版者,也是出版的行政管理者。在地方政府刻书中,公使库的刻本最多。公使库是宋代的一种公使服务及办公费管理机构,其经费来源有二,一是国家财政拨款,二是其从事商品生产与销售所获的利润。[1]正因为有充裕的资金支持,且主持刻书者多为文人官员,所以公使库出版的书籍质量上乘。公使库出版不同于一般的政府出版,它并非纯粹使用政府财政拨款,而是主要利用商品生产所获利润转化的资本从事出版,带有准资本主义的性质,是一种值得重视的出版现象。

路级机构出版书籍是宋代的普遍现象。诸路出版的书籍大致有儒家经史、医书、著名文人的文集及其他集部书籍。进行书籍出版的路级机构主要集中在福建、江浙及荆湖地区,出版主体主要有转运使司、提刑司、茶盐司等实权机构,这些部门的充裕财力,保证了其所出版书籍的选题质量和刻印质量。[1]

府州军监也是地方政府出版的主要机构。较之路级机构,其出版更具地方政府出版的意义——路级机构是中央派出机构,府州军监则立足于地方。当然,州本、府本的出版主体并非全是地方州府,有的只是中央政府在地方出版。因此,所谓州本、府本,是对刻印地点的称谓,并具有版本称谓的意义。[1]

2.私刻

私刻即私宅或家塾刻书。宋代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有条件的士大夫之家不仅藏书,而且刻书。《书林清话》所记载的刻书之家就有四十余家。私刻不以营利为目的,而是为收藏、习用或纪念先人、崇尚名家,因此私刻本大多精雕细刻、用纸考究,为历代收藏家所珍爱。如廖莹中世綵堂所刻《昌黎先生集》《河东先生集》,即为宋版书中的珍品。

3.坊刻

坊刻,即以民间资本从事的书籍生产经营方式。宋代坊刻十分发达,书坊也称书林,或书堂、书铺、书棚、经籍铺等,其出版活动代表了图书出版商业化运作的方向,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临安陈氏和建安余氏。除北宋都城汴梁、南宋都城临安外,浙江、四川、福建、江西也都是因坊刻兴盛而形成的出版中心。书坊所印书籍种类多、题材范围广,既有经史、诗词、文集,也有医药方面的书籍,甚至还有带政治敏感性的书籍。此外,坊刻在编辑加工、版式创新、发行推广等方面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坊刻以营利为目的,所出版书籍从刻校到纸墨都比较粗糙,历来为文人学者所诟病,正如近代著名藏书家及出版家叶德辉所言,“其刻本之流传至今,虽为人鉴赏,然雕镂不如官刻之精,校勘不如家塾之审”[3](P88)。但瑕不掩瑜,作为宋代重要的书籍生产方式之一,坊刻对于宋代社会生产、生活的实用之功是毋庸置疑的。

(二)发行

宋代出版的书籍种类繁多、数量充足,其发行与贸易也十分发达,不仅在国内销售,也发行到辽、金、西夏,甚至日本、高丽等国。

国内是最主要、最基本的发行范围。据朱熹《建阳县学藏书记》,“建阳版本书籍行四方者,无远不至。”苏轼《李君山房记》也有记载:“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日传万纸,学者之于书,多且易至如此……”“无远不至”,“多且易至如此”,书籍发行数量之多、范围之广可见一斑。

宋朝同辽、金、西夏长期处于对峙状态,故而禁止对其输出书籍。然而,政府的书禁政策执行不力,书籍仍通过榷场贸易、民间走私、武力掠夺、外交馈赠等方式大量输出到辽、金、西夏。如,天圣五年(1027年),“上封者言契丹通和,河北缘边榷场商人往来,多以本朝臣僚文集传鬻境外。”元祐四年(1089年),苏辙使辽时,即在辽国境内发现了苏轼的《眉山集》和其他宋人文集,以及一些有关宋朝边防和军事机密的书籍。金政权入主中原后,占领了汴梁,但是其他出版中心都在南宋,所以重金求购南宋书籍,尤其是与政治军事密切相关者。[4]至于西夏,在西夏文发明以前,汉族的语言和文字在西夏国就已存在,购买宋朝书籍的情况人尽皆知。[5](P129)

宋朝与日本、高丽等国的书籍交流以宋朝为主要输出方,以使者、商人、留学生为中介。宋朝书籍发行至日本和高丽的盛况,宋末著名理学家熊禾《建同文书院上梁文》是这样描述的:“儿郎伟,抛梁东,书籍高丽日本通。”

二、宋朝出版业繁荣之原因

宋朝出版业的繁荣,与雕版印刷术的普及、政府“右文崇儒”政策的实行、兴学运动的开展、士大夫主体意识的觉醒、手工业经济的发达是分不开的。

雕版印刷技术的发明,使书籍出版逐渐由写本时代进入印本时代。“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五代时,冯道始奏请官镂六经板印行。国朝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6](P116)据沈括《梦溪笔谈》:“板印书籍,唐人尚未盛为之。自冯瀛王始印五经,已后典籍,皆为板本。”明代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卷四》中说:“雕本肇于隋时,行于唐世,扩于五代,精于宋人。”综合上引文字可以看出,宋代继承了唐末、五代之雕版技术,并将其发扬光大。雕版印刷取代手抄复制,成为书籍的主要生产方式。雕版印刷术的发展,促成了印本时代的到来,为宋代出版业的繁荣提供了技术支撑。

宋朝开国者基于对社稷安危的考虑,积极推行“右文崇儒”政策。“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而文治的基本国策,即是通过书籍出版来推行的。宋朝立国之初,为了编书及出版,大量访书、征书、藏书。宋太祖提出,“宰相须用读书人”,“帝王之子,当务读经书,知治乱之大体”。宋太宗指出,“夫教化之本,治乱之源,苟无书籍,何以取法?”[2](P571)之后的宋代诸帝,继续以书籍出版来推行文治。宋初最高统治者确立并亲自贯彻的“右文崇儒”的基本国策,为出版业的繁荣提供了政策保障。

曾易占《南丰县兴学记》记载,经历唐末五代的长期战乱之后,“宋初定天下,惟汴有学”,故此,宋代开展了规模空前的兴学运动,开启了教育平民化的新时代。一方面,招生范围扩大,入学门槛降低。低级官员和贫民的子弟可进入国子学听读,并随国子学发解参加省试;太学招收八品以下官员的子弟和“庶人之俊秀者”;四门学“以士庶子弟为生员”。地方官学的招生范围也比唐代广泛。另一方面,教育逐渐深入到社会的每个角落:庆历以后,“州郡无不有学”;熙宁、元丰以后,学校更是向县及乡村发展。在这样的教育体系下,一则,教师和学生需要大量的教学和相关书籍,二则,学生作为具有阅读能力的群体,其规模的扩大使得书籍的需求量也随之扩大。宋代兴学运动的开展,促进了教育平民化,为出版业的繁荣提供了教育制度上的保证。

宋代,科举制度日趋完善,统治者为了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做出了“不以言罪人”的政治承诺。士大夫现实境遇、社会地位的提高,促使其主体意识开始觉醒,表现出强烈的“自任以天下之重”的入世精神。士大夫们屡屡上书言事,如苏轼,“昔先帝召臣上殿,访问古今,敕臣今后遇事即言。其后臣屡论事,未蒙施行,乃复作诗文,寓物托讽,庶几流传上达,感悟圣意”[7](P827)。这里,“寓物托讽”,“庶几流传上达”的“诗文”,即“乌台诗案”的导火索《钱塘集》,其因为已经雕印刊行而广为传播,足见出版的威力。士大夫入世,或设帐授徒,宣扬自己的学术见解和政治主张;或著书立说以立言,希望传之久远。无论是上书言事,还是设帐授徒,抑或著书立说,士大夫主体意识的觉醒主要是通过话语建构显现出来,而这,为宋代出版业的繁荣提供了思想文化上的支持。

宋代手工业经济的发达,催生了整个社会巨大的物质消费与精神消费需求,而这反过来又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宋代书籍生产与消费的繁荣局面,正是基于这一宏观经济背景而形成的。宋代手工业主要是在城市、镇市上建立和发展,它的布局自然会受到城市、镇市的决定性影响,书籍出版业自然也就合乎规律地主要存在于从京城至各地的大中小城镇之中。宋代书籍出版总体分布同宋代经济及文化发达地区分布大致吻合。如,汴京、临安、江南地区、两浙地区为经济发达地区,亦为书籍出版发达地区。易言之,宋代手工业经济的发达为出版业的繁荣提供了产业生成背景与基础。

三、宋代出版业繁荣之影响

(一)中原文化广为传播

宋代出版业的繁荣为整个社会文化不断补充营养,为中国古代的新文化提供了新的生成基础。书籍由写本时代进入印本时代。在写本时代,文本在离开作者后会经历意想不到的变化[8];而在印本时代,文本相对统一,这有利于树立书籍的权威性,促进书籍的传播,从而推动文化的传播。

出版通俗化。从宋代开始,为了便于阅读,出版物上出现了简体字和句读。行文出现简体字的宋本书有十几种;一些宋本书中还出现了句读,如建安余仁仲本《春秋谷梁传》《公羊经传解诂》每句有小白圈点开,袁采《袁氏示范》则有小黑点断句等。[4]

中原文化传播到境外。前文提过,宋朝书籍在政府采取书禁政策的情况下,仍然以各种方式大量流入辽、金、西夏境内。不仅如此,辽、金、西夏还将汉文书籍翻译成本民族的文字在自己国内出版,或直接刻印汉文书籍。庆历四年(1044年),富弼上书宋仁宗说:“自契丹侵取燕蓟以北,拓跋自得灵夏以西……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是二敌所为,皆与中国等。”从中可见出书籍在中原文化传播到辽、西夏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中原文化传播到高丽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二)版权意识初步形成

中国版权意识的萌芽在唐代即已出现,经五代而至宋代,出版业的繁荣促使版权意识觉醒,出现了对书籍采取保护版本独占权的措施。宋代的版权意识最初只是体现在出版权上,政府曾下禁令,禁止擅自雕刻《九经》,但这种禁印制度仅仅是对官方出版权的保护。随着出版业的发展,一些民间出版机构和著作者开始要求保护和尊重他们的权益。宋版眉山程氏刊本《东都事略》一书的牌记,即印有“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覆板”。这是迄今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印在书上的有关版权保护的文字。南宋祝穆《方舆胜览》的嘉熙三年(1239年)刊本,其卷首即刊有嘉熙二年《两浙转运司录白》。此公文是版权所有者向政府申请并认定后,政府部门出具的具有法律效力的版权保护公文,它不仅保护了刻印者的出版权,也保护了编著者的著作权。借助政府权力保护版权这一事例,标志着宋人版权意识的初步形成。

参考文献:

[1]田建平.宋代书籍出版史研究[D].河北大学,2012.

[2]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2.

[3]叶德辉.书林清话[M].北京:中华书局,1957.

[4]周宝荣.走向大众:宋代的出版转型[D].华中科技大学,2009.

[5](俄)捷连提耶夫-卡坦斯基.西夏书籍业[M].王克孝,景永时,译.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0.

[6]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八)[M].北京:中华书局,1984.

[7]苏轼.苏轼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6.

[8]田晓菲.尘几录:陶渊明与手抄本文化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7.

责任编辑 叶利荣E-mail:yelirong@126.com

Performances,Causes and Effects of the Prosperity

of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in the Song Dynasty

Qiang Chen

(PeriodicalPress,YangtzeUniversity,Jingzhou434023)

Abstract:The publishing industr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culture of Song Dynasty,the prosperity of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contributed to the prosperity of culture.The Song Dynasty is the golden age of Chinese woodblock printing industry,formed three major publishing systems,such as official,private and mill block-printing and established the basic model of publication in Chinese ancient society.Between the official,private and mill block-printing of mutual integration and mutual promotion,to construct the overall pattern of the publication of the Song Dynasty.The distribution of books and trade is also very rich,not only in domestic sales,also issued to the Liao,Jin,Xi Xia,even in Japan,Korea and other countries.The popularity of woodblock printing,the implementation of government’s “Right of advocating Confucianism”,carrying out the movement of Xin,the awakening of the consciousness of scholar bureaucrat,and developed handicraft industry are inseparable from the prosperity of the publishing industry in the Song Dynasty.In this context,the Central Plains culture is widely spread,the copyright consciousness initial shape.

Key words:official block-printing;private block-printing;mill block-printing;handicraft industry;cultural communication

文献标识码:分类号:G239A

文章编号:1673-1395 (2015)12-008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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