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安吉拉·卡特对经典童话的改写①

2015-02-21 03:36陈韵桥周家文
关键词:安吉拉小红帽卡特

陈韵桥 周家文

(华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论安吉拉·卡特对经典童话的改写①

陈韵桥 周家文

(华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比经典童话和《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可以发现,卡特通过改写童话中的角色,推翻了男性的英雄地位,建立了女性主体意识,为女性反抗男性霸权、呼吁女性抗争不公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女性主义;童话改写;安吉拉·卡特

安吉拉·卡特(Angela Carter)是英国当代著名的女性作家,其作品以独特的魔幻现实主义、女性主义和哥特式风格而著称。她是多项文学奖的得主,2008年《时代》杂志评选其为1945年以来英国最伟大的50名作家第十名。她著有9部长篇小说、4部短篇小说集、2部散文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诗歌及戏剧作品等。《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是卡特最出名的作品集之一,收录了10篇故事,以民间故事和经典童话为蓝本,重构其中的女性形象,对其进行了现代改写,其哥特式的黑暗之风及蕴含着女性主义思想的故事发人深省、引人深思,从出版之初就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讨论。玛丽安·华纳认为《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描述了女性意识和欲望的觉醒,挣脱和推翻了男权主义的囚笼,她认为卡特比当代其他女性主义者更具独立意识。

童话是人类社会文化生活的体现,是传递传统价值观的重要途径,体现着时代的价值和审美。伊丽莎白·维尼·哈里思(Elizabeth Wanning Hraries)评价传统童话时说:“当我们想到童话,就会觉得它们都是被关在括弧里的,一半的括弧叫‘很久以前’,另一半叫‘从此幸福地在一起’。”[1]千百年来,女性笼罩在男权主义的阴影之下,因而在传统的童话故事中,女性角色的解放和幸福总是依赖男性来实现。女权主义作家西蒙·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明确指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她认为传统的女性形象是男性硬安在女性头上,让女人成为顺从、柔弱的代名词,以便限制和奴役女人。而传统童话中的女性形象更是男权主义下的产物。正是受到了女性主义思潮的影响,卡特以“旧瓶装新酒”的方式来改写童话和民间故事著名,“她成功地将古老的民间传说或神话改写成现代童话,达到了传统形式和现代意识的完美交织和统一”。[2]安吉拉·卡特推翻了原著中蕴涵的对女性的评价和警戒,向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及其传统观念提出了挑战,并展示了新时代女性的形象。[3]由于在妇女及两性关系问题上的一些尖锐言论,有人批评她大逆不道,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作品中大声为妇女解放摇旗呐喊,突破了英国文学传统在结构、道德、社会研究等方面的局限。[4]

在《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这部故事集中,一般认为,《染血之室》改编自《蓝胡子》,《老虎新娘》是对《美女与野兽》的改写,《雪孩》是对《白雪公主》的改写,而《与狼为伴》更是对经典童话《小红帽》的颠覆。笔者通过对比分析经典童话及安吉拉·卡特改写的现代童话中的男性及女性形象,找出蕴含在其中的社会变革及女性主义内涵。

一、解构男性霸权

在传统的经典童话中,男女关系的格局总是这样:男人优越,女人卑劣;男人主动,女人被动;男人咄咄逼人,女人温顺;男人是虐待狂,女人是受虐狂。[4]二元对立的性别意识形态极为明显,处于主导地位的人物无一例外地都是男性,他们承担着拯救者的角色,是行动者、施予者。而主要的女性角色则被摒弃在行动之外,是等待者、接受者、被动的客体。[5]男性角色在童话中总是帮助女性逃离困境,给予女性物质和精神帮助。男女形象在童话中的差异背后是男性霸权主义的意淫,男性主宰下的社会要求女性对其服从,从而更好地控制女性。从这一层面来说,童话中的女性形象是为了满足男性的控制欲而创造出来的。童话中的男性角色总是帮助身陷囹圄的女性,比如,在经典童话《蓝胡子》中,最后帮助女主人公逃脱蓝胡子魔掌的是她的两位哥哥,而这两位哥哥还不是一般人,他们都是骑士,“趁蓝胡子逃到门口脚跟没有站稳,两把剑已刺进他的身体,把他刺死在地”。 相比起妹妹的无力,两位哥哥直截了当地结束了蓝胡子的生命,体现了男性的勇敢、果断和坚决。年轻的女主人公继承了蓝胡子的财产,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她对蓝胡子还心有余悸,最后,她和一位正直的男人结婚,逐渐走出阴影。在这个传统的故事中,有三类突出的男性角色。第一类是荒诞恐怖的蓝胡子,女性被男性巨大的财富吸引,嫁于男性,受其经济和生活上的双层掌控,最后蓝胡子被杀,妻子继承了他的财富,从而获得幸福生活,从经济层面来说,《蓝胡子》暗含着男权社会下女性必须依赖男性的经济能力,获得更好的生活。第二类是两位骑士哥哥,他们通过杀死蓝胡子帮助自己的妹妹获得重生,这意味着男权社会的另一种意淫——即女性无法通过自身的努力解救自己,必须依赖于其他男性,这种类型的角色还有经典童话《睡美人》和《白雪公主》中的两位善良勇敢的王子,他们通过一个吻唤醒了各自的公主,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实现了男权主义的经典式解救。第三类是女主人公最后嫁的那位正直的年轻人。女主人公有了财富,却无法忘怀过去的生活,只有重新嫁给一位男性,才能使她忘记过去的阴影,开始幸福之旅。男权社会中的女性无法独自生活,必须嫁给一名男性,才能真正地快乐生活。

卡特的《染血之室》对《蓝胡子》进行了女性主义的改写,创造了两位独特的女性形象:坚强勇敢的母亲和机智冷静的女儿。在《染血之室》中,女主人公发现了丈夫前几任妻子的尸骨,而不同于《蓝胡子》的女主人公,在发现了丈夫的秘密后,她便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甚至试图抹去任何能泄露她来过密室的证据——“我还足够镇定,用手指一一捻熄架旁的烛火,捡起自己带来的那根蜡烛,尽管打着寒颤也不忘环顾四周,确保不留下来过的痕迹”。之后,她便开始思考如何离开困境,决意求助于调音师后,她便投入了调音师的怀抱。但调音师只是一个奶油小生,并不能帮助她脱离困境,反而一再告诉她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面对丈夫的发难,她并未感到恐惧,并未求饶,反而觉得丈夫是“无比残暴的怪物,却又是那么寂寞”。最后,母亲赶到现场,女主人公趁着丈夫的迟疑,“一跃而起,冲去帮助手忙脚乱的盲眼情人,拉开将我母亲阻挡在外的沉重门闩”。由此可以看出,女主人公并不懦弱,在求助于另一名男性无果后她意识到只能自救,在慌乱和恐惧中,她果断地挣脱丈夫的剑锋,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自救、救情人和引入母亲的援手这三件大事。丈夫反而“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完全茫然失措”。与此同时,母亲一手骑着白马,一手握着亡夫的左轮,“毫不迟疑,举起父亲的手枪,瞄准,将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射进丈夫脑袋”。值得一提的是,在《染血之室》中,丈夫死后,女主人公继承了丈夫的财产,但与《蓝胡子》中的处理方法不同,女主人公将大部分的遗产捐给了慈善机构,并且在面对闲言碎语时,她和母亲并未予以理会。卡特笔下的蓝胡子变得迟疑、惊慌失措,错失了杀死女主人公的良机,调音师虽有意帮助女主人公,却也自身难保,这无疑是对传统童话中男性形象的颠覆,告诫女性,依赖男性并不可靠,只有自强自立,方能保全自己。而从故事的深层寓意上,它仍然是在呼唤女性保存自我,不要轻信披着人皮的狼的种种诱惑。[6]

二、建构女性形象

传统童话中的女性形象是温柔善良、贤良顺从的,除了要听从父母,还要听从丈夫。女子一定要听从丈夫,否则,即使被杀死,也不值得同情,而是罪有应得。[7]而卡特创作的新女性主义童话推翻了固有的女性形象,构建了一个个独立自主、果敢刚毅、具有反抗和斗争精神的女性角色。

在经典童话《小红帽》中,小红帽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轻易地落入了狼的陷阱。卡特在《与狼为伴》中,创造了一个颠覆性的、全新的小红帽。小红帽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为了探望外婆,不顾家人的劝阻,在森林里她时刻握着刀柄,遇到狼假扮的年轻猎人后,居然和他调起情来。当小红帽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时,并未拿出刀,而是安然地和狼上了床,与狼为伴。卡特笔下的小红帽是一个有着独立思考能力,不为他人左右的女性形象,她坚持在寒冬中穿越森林。“时值隆冬,这是一年里狼最难熬的时节,但有个个性很强的孩子坚持要穿过森林,她相当确定野兽上不了她,不过,在大家警告之下,还是带了把切肉刀放进提篮。”遇见了年轻猎人后,她毫不羞赧,顺从自己的内心,与猎人调情,“她刻意慢慢走,想确保英俊的绅士赢得赌注”,而这赌注便是要吻他一下。等到猎人露出狼身,威胁着要吃掉她时,她反而大胆地脱下衣物,“既然害怕没有用,她便不再害怕”。接着,小红帽勇敢地与狼周旋,“她自动送上欠他的吻……女孩大笑起来,她知道自己不是任何人的俎上肉,她当着他的面笑他,扯下他的衬衫丢进火里……”最后,小红帽“睡在温柔的狼爪里”,成功地摆脱了危险,并驯服了狼。她以情欲疯狂地战胜了男性,既是主动者,也是胜利者,是个十足的征服者形象。[6]与面对危险被动、束手无策的传统女性形象相比,卡特笔下的小红帽大胆果断,并通过颠覆性的两性结合重构了两性的和谐关系。

《美女与野兽》的主体是野兽,野兽学会爱人,并为爱牺牲,这是故事的主要架构。《老虎与新娘》描述了女性面对男性霸权的觉醒和抗争。《老虎与新娘》中的美女被父亲输给了野兽,美女在与野兽的相处过程中不卑不亢,并未将野兽放在眼里。卡特写道:“老虎永远不会与羔羊一同躺下,羔羊必须学会与老虎一同奔驰。”野兽小心翼翼地提出要看一次美女的赤身裸体,便把美女送回家去并给予她的家族巨大的财富。而美女轰然狂笑,拒绝野兽的要求,并说道:“先生,你可以把我关进没有窗子的房间,我发誓我会把裙子拉到腰以上等你。但我的脸必须用床单盖住,不过要轻轻盖着,以免让我窒息。所以,我要腰部以上整个盖住,房里也不可以有灯光。你可以这样来找我一次,先生,仅有一次。之后,你必须立刻送我回城,在教堂前放我下车。如果你愿意给我钱,我很乐意接受,但我必须强调,你给我的金额不得超过你在这类情况下给任何其他女人的钱。然而,如果你选择不送我礼物,那也是你的权利。”面对野兽,美女不但不害怕,还谈起条件来,反客为主,体现了女性对男权社会的反抗。野兽面对美女,反而“从另一侧眼角冒出一滴泪”,美女施舍般地解开外套后,野兽“低下了庞大的头”,成为美女的裙下之臣,对美女言听计从。自此,美女完成了一次反征服。在看破了父亲的薄情后,美女决意不再回到村庄,她走进了野兽的房间,与虎为伴,又一次通过两性的结合战胜了男性,获得了自由。

三、结语

安吉拉·卡特是一位出色的女性主义作家,其写作风格鬼魅,时常颠覆传统经典童话中的温馨风格,突破了传统童话的局限。在《染血之室及其他故事》中,她通过对诸多经典童话的改写,积极探讨女性在男性霸权下开展自我反省、自我思考、自我觉醒的过程。卡特改写的女性童话解构了男性的权威形象,颠覆女性一贯的弱势形象,呼吁女性反抗男性霸权,实行自我拯救,建构了独立自主、聪明果断、勇敢洒脱的新时代女性形象。《染血之室》创造了女性机智勇敢的英雄形象,《与狼为伴》描写了女性大胆追求的欲望,《老虎与新娘》展现了女性对男性霸权的拒绝和征服。卡特的改写童话蕴含着深刻的女权主义思想,为女性主义文学又添一笔浓墨。

[1]朱晓祎.安吉拉·卡特经典童话改写中母亲形象与母女关系的分析[J].内蒙古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

[2]梁晓冬,柴玉.论安吉拉·卡特小说《老虎的新娘》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6).

[3]王虹.隐喻、道德与童话新编——评安吉拉·卡特的新编童话《与狼为伴》[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2).

[4]刘凯芳.安吉拉·卡特作品论[J].外国文学评论,1997(8).

[5]王腊宝,黄洁.安吉拉·卡特的女性主义新童话[J].外国文学研究,2009(5).

[6]田祥斌.安吉拉·卡特现代童话的魅力[J].外国文学研究,2004(6).

[7]许湘云.西欧童话中的女性形象分析[J].长江大学学报(社科版),2013(1).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2015-01-12

陈韵桥(1991—),女,广东湛江人,硕士研究生。

I561.074

A

1673-1395 (2015)03-0044-03

①本文属华南师范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科研项目(2014ssxm75)产出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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