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岩:让艺术进村

2015-04-02 07:46潘博成于雪
中华手工 2014年10期
关键词:台北人宝藏废墟

潘博成?于雪

将来的台北人会到宝藏岩踏青……在走那忽高忽低的石阶时,他会低头告诉牵着手的孩子:上个世纪50年代的台北人就住过这样的地方。

说起台北,许多朋友会立刻联想到曾经的世界第二高楼“101大楼”,但相信更多人并不知道,《纽约时报》在2006年曾将一座山岗上的台北小村,与闻名世界的“101大楼”并列为“台北最具特色的景点”。这座小村便是宝藏岩。这里曾经是退役老兵自行搭建的违章建筑,这里曾经由六户人家发展到二百多户,这里曾经面临拆迁的危机,而现在却是台北最有魅力的艺术聚落。

前世与今生

宝藏岩位于人文气息浓厚的台湾大学和台湾师范大学附近,是台北市都会的“心房”所在地。

然而,初次造访宝藏岩的朋友,也许多少会有所失望——入口处的篮球场坑坑洼洼,破败异常。当艰难地穿行过长长的仅有一人宽的山间小道,进入宝藏岩以后,方才有所好转。眼前密布着各式各样的违建住宅,它们色彩各异,形制不同,层层叠叠地一直往山顶垒砌,就像小孩子玩的乐高积木。笔者每次身处其间,总有种身陷建筑迷宫的感觉,晕眩、混乱,又充满期待——接下来自己还能遇到怎样的“破房子”。

在这个占地仅四公顷的村落里,尽管房屋破败,但每个转角、每道阶梯、每扇门户都有惊喜跳出来。15个艺术工作室分布于整个村落之中,行走其间宛如探宝:长满青苔的鹅卵石成为涂鸦的画板,白粉喷刷的山墙成为露天电影院的屏幕。艺术家们也居住在这里,一间敞开门的客厅就是一个展室,一条屋檐下的长廊就是一个画廊。而与艺术家比邻而居的,还有宝藏岩的居民,21户不愿搬走的居民仍旧住在这里,门上挂着“宝藏家园”字样的,就是这些宝藏岩原住民的家。

如果有只时光之手,拿掉这一刻宝藏岩墙壁上的涂鸦、街角处的雕塑、张扬个性的小招牌,就还原到了它本来的面目:60年前,一群退役老兵来此开荒建屋,搬河里石头筑墙,捡工地铁皮为顶,原本是一个暂时的屋檐却成为一辈子的家。

和许多老村落一样,这片“宝藏”地在1997年也因为属于违章建筑险些面临被拆毁的命运。在许多人的奔走呼告下,宝藏岩方得以保留。当时的台北市文化局局长、作家龙应台这样期许:“将来的台北人会到宝藏岩踏青……在走那忽高忽低的石阶时,他会低头告诉牵着手的孩子:上个世纪50年代的台北人就住过这样的地方。”

艺术驻村

2010年,“宝藏岩国际艺术村”由财团法人台北市文化基金会正式营运,以“聚落共生”概念引入“宝藏家园”、“艺术家驻村”与“国际青年会所”等计划,用艺居共构的做法活化保存宝藏岩。

“宝藏岩不是有钱就能租到的地方。”驻村艺术家吕雪芬说,她的“植物语汇”金工概念坊从2010年起就已经在宝藏岩的“微型群聚”里了。在微型群聚的艺术家必须自负盈亏,吕雪芬不认为那是压力,对她来说,最划得来的是赚到和自己相处的时间,还有那份和环境互动时安定的心情,“这里的气氛也很淳朴,像古早时代一样,邻居都会互相认识、参与对方生活。”

像吕雪芬一样,凡是想来宝藏岩驻村的艺术家,要提出一年相关计划,经过甄选之后才可以在这里落户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三年来宝藏岩已经接待来自44个国家和地区的262位艺术家。计划结束之后仍然不舍得走的艺术家,就成为“微型群聚”的一员,目前宝藏岩里有15个这样的微型群聚。

“尖蝌”就是这样一家舍不得离开的店,这个拥有宝藏岩最好视线的小小空间出售咖啡,老板娘会举办名为“深夜食堂”的家庭电影院。小本书书店的“驻村”计划在今年底就结束了。三年来,它早就习惯了邀请宝藏岩居民以手工小书的方式,书写和绘画自己的生活记忆。它曾突发奇想地组织了一个公众活动,教大家制作不会忘记浇水的“懒人盆栽”。类似的艺术家或小店,在宝藏岩比比皆是。它们可能习惯由艺术的角度表达对社会问题的关注,也可能希望用艺术让生活更具美学气息,也可能仅仅想在这片令人容易思考的场所,做点纯粹的艺术创作。

而位于宝藏岩61号的“都市酵母客厅”是台湾一家知名文创类社会企业,致力于寻求“让人爱上台湾都市的方法”。这里时常举办各类手工活动,例如指导市民使用宝藏岩内的废弃物资,创作小型雕塑;将客厅作为对话场所,去畅想和研讨宝藏岩的未来生命……

在“都市酵母客厅”不远处,就是一小片有待活化利用的真正废墟,残垣断瓦,杂草丛生,废弃的生活物品散落一地,连步行都得警惕脚下是否有异物。但当代艺术与废墟总能产生千奇百怪的对话可能——废墟的真实,艺术的抽象;废墟的古意,艺术的前卫;废墟的无言,艺术的动感……以至于笔者的一位台湾好友曾戏说,“废墟是宝藏岩最好看的东西。”不过,随着驻村计划的不断推进,废墟恐怕会更多地被艺术家的活动空间所替代吧。

艺居共生同乐

我们走在宝藏岩,会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这里常出没着装个性、谈吐不凡的艺术家,也有不少普通居民。在笔者看来,这是宝藏岩与一般艺术园区的最大不同。台湾艺术环境改造协会萧丽红也曾说,“在台北市的艺术环境中,宝藏岩的特性是艺术家与社区的紧密关系,这部分相当重要,所以未来不应把人迁走,而是通过划设保存区的途径来保留,并且尽量提供艺术推广的内容。”这里的艺术,是一种与居民和社区同乐的艺术。这里为艺术家提供了丰沛的创作素材和灵感,而艺术家又会以某种形式,将创作回馈于社区和居民。更有甚者,在部分艺术创作的过程中,社区居民还有机会直接参与其中,成为一位“社区艺术家”。宝藏岩的不少路灯,虽然形制普通,但经过艺术家们的巧思创意后,便显得意趣盎然。也曾有一个场景,让笔者充满想象。一栋违章建筑的墙面被刷得粉白,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家庭电影院”五个大字。一番询问以后,才知道,这是艺术家们的想法,希望定期在这个不大的空地上,为社区居民播放影片。试想,宝藏岩夜幕低垂,艺术家和社区居民在这里其乐融融地观赏影片,将是多么温馨的景象。

在宝藏岩村口有一片“生态农园”,也是驻村艺术家的作品。在这里,艺术家每人可以认领一块地来开垦,种什么都可以:白菜、辣椒、甘蔗……在自给自足之余,又延续着宝藏岩这座村落的生存故事。

作为艺术园区的宝藏岩,没有将社区和居民拒之门外,是它的最大成功。从“都市酵母客厅”和小本书书店,我们均能读出浓浓的人情味。“驻村”使艺术家成为了真实的、与普通村民并无二样的宝藏岩住户。

在笔者下山即将离开宝藏岩的时候,曾无意间回首,却被眼前的景观所惊呆了。进来的时候,是破败不堪的球场与小路,此刻在不远处仰视宝藏岩,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模样——违建住宅纵横交错地密布在山岗,细心看看,又会发现一些艺术创作的小细节穿插其间。原本的破旧衰败,如今却成为一幅别处无法觅得的精彩场面——那是居民和艺术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正因为这样,艺居共生的“宝藏岩共生聚落文化景观再生工程”还获得了2011年“台北市都市景观大奖”。

当下,我们但凡谈及艺术园区,总会惯性地联想起拔地而起的大烟囱、旧厂房或大广场。在空间意义上,宝藏岩完全颠覆了人们关于“园区”的想象,它让我们意识到,“园区”原来也可以像村落一样,更可以不在平地,而在山岗之上。另一方面,宝藏岩以自身前世今生的故事,令我们重构了某种关于艺术、工艺、文创与地方、居民、生活之间的思考模式。宝藏岩就是这样,由空间的感官再现理念的精心雕琢,为我们关于艺术园区的思考提供了全新的参考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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