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土地有关的话题(创作谈)

2015-04-23 07:33尹文武
山花 2015年4期
关键词:堂哥伯伯土地

尹文武

农民和土地的关系是我创作《晒土地》的初衷,而这篇小说的创作灵感则是来源于我在农村的生活经历。

我喜欢小说里的李银花,她对土地的热爱和坚守很像我母亲,我的母亲不知书,但达理。我从小生活的那个叫尹家坝的地方在乌江河边,上游流下来的河水在这里向外凸着拐了个半圆,年深日久,成就了尹家坝的万亩良田。

在我的记忆里,一把土灰就能长出又大又长的玉米棒子,不像现在我们周边的这些土地,没有化肥就长不出庄稼了。土地刚下户的时候父母经常文攻武斗,原因是母亲总喜欢刨地,而父亲懒惰、好赌,一次父亲对母亲动武后,我问母亲,你怎么会嫁给他呢?“还不是你外婆说尹家坝大田大土的好得很。”母亲居然没有被打后的悲痛和沮丧,眼神和脸色都表明外婆的话说到了母亲的心坎坎上了。

后来我们离开了尹家坝,那时下游修了乌江水电站,关闸蓄水后尹家坝一夜之间消失了。我家和我伯伯家搬到了另一个寨子,屋基紧挨着。一个搬迁户免不了是要被常住户欺负的,寨里把最差的石旮旯地分给了我家和我伯伯家。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伯伯家是知道这个常识的,但胳膊与胳膊还是可以较较劲的。我家和我伯伯家的地界用现栽的石桩划分,堂哥总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悄然行动,把石桩挖起来向我家这边移动,我不知道父亲会不会也像堂哥那样如法炮制,但我知道父亲和堂哥用拳头据理力争,两家为土地进行的战斗旷日持久。

我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对父亲另眼相看的,既然思想统一到一致对外上,父母之间的内部矛盾暂时束之高阁,我们也得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喘息和安宁。多年以后,我把父母接到城里,我们单位集资房后面的一块本来还是用来建设职工住房的地,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房屋没有建成,成了小区“列强”瓜分的“殖民地”,父母以农民的勤劳 “先占”,实现了对这块土地的一大部分的实际控制和管理。每天我们去上班,父母就下地,我们下班,父母也收工,小区上空飘荡的是父母谈论蔬菜瓜果的笑声和泥土的味道。

去我岳父家的路上有一条小河,河的上游有一个水库,河两旁的山峦绿树成荫,那是周末休闲的好去处。那时,我的妻子还只是我的女朋友,在县医院上班,周末我会从我所在的城市骑三轮摩托去她那里,经过那条河的时候,坐在河边休息片刻,洗把脸,也把三轮摩托抹干净。

也不知是哪一年,在那条河边的一个U字形的旮旯里建起了一个化工厂,再从那条河边经过的时候,看到的是厂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像冬日某一个早晨打开家门突然看到的大雪,山峦从此寸草不生。在我的老家,有一个很大的磷化工基地,那是从临县搬迁过来的,从基地开始建设直到2007年4月,从县领导到普通平民百姓着实兴奋了一阵。2007年4月16日,这个磷化工基地二氧化硫废气处理装置一吸泵跳闸,造成二氧化硫气体外排,附近居民和学校师生出现头疼、呕吐、流鼻血等症状。据后来的新闻报道,入院观察人数一度攀升到450多人,14名重症患者被紧急送往省城医院接受治疗。事故被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曝光后,我的父老乡亲才知道家门口建个工厂不一定是好事。事情还没有结束,工厂附近的土地被一征再征,一位亲戚年前说到他的担忧:“还以为我们这地方离工厂远没事儿,现在都来勘探测量了,以后不知道要搬哪里呢!”

如今,农民对土地的坚守已经愈发脆弱。我伯伯一家都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或者又如我母亲,对土地如痴如狂,当乌江大坝关闸蓄水后母亲也只能举家搬走,因为母亲不可能成为宛在水中央的一条鱼。

新中国的诞生和发展都是伴随着农村土地权益的“分”与“合”变化的,换句话说,就是伴随着农民和土地的关系的变化而变化的——从地主的“合”到农民的“分”;从农民的“分”到生产队的“合”;从生产队的“合”到家庭承包的“分”;现在的农民再次面临着土地被征用的“合”。其实《晒土地》不是探讨这个宏大主题的,它关心的是工业化、城镇化的今天失去土地后农民的生存问题和工业污染问题——这种污染有时候并不是仅仅体现在环境上,在人与人之间,在更为广阔、柔软且脆弱的心灵深处,从环境向内心蔓延的污染,或许更应该得到关注。

最后再说一下最近思考的一个问题——工业化、城镇化后的农民职业转型问题。当农民不再拥有土地,以“力气”为特点的农民工是不是农民职业转型的唯一?我相信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或许,你的想法和见解到最后就能成为解决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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