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文选》乐府诗的选录情况及情感特色

2015-05-26 12:54○琛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5期
关键词:乐府诗文选

○琛

摘 要:梁昭明太子萧统主持编纂的诗文总集《文选》,是研究汉魏六朝文学的艺术宝藏。《文选》选取传统意义上的乐府诗共60余首,通过对这些乐府诗的分析研究,我们可以发现《文选》编纂者的乐府观念及其选诗标准,进而对研究汉魏六朝乐府诗奠定坚实的基础。本文对《文选》乐府诗的选录情况以及《文选》相对集中的乐府类40首诗歌的类别和特点等方面进行考察,从这些乐府诗作的内容情感入手,分析其“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尤其是“感于哀乐”的创作特点,并窥探《文选》乐府诗的艺术感染力。

关键词:《文选》 乐府诗 选录情况 情感特色

萧统《文选》选录了从先秦到与他同时代的130多位作者的文学作品,外加无名氏的《古诗十九首》和古乐府3首,分诗、赋、骚、七、诏、册、令、教等30多类。对于其中占据比例最大、影响也最大的诗歌的分类及研究,历来学者讨论得较多。《文选》乐府诗就是其中之一。萧统在《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中,阐述了他的文学观点:“夫文典则累野,丽亦伤浮。能丽而不浮,典而不野,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需要注意的是,在这封信中,萧统对他此前主持编纂的《古今诗苑英华》流露出不满意,称“犹有遗恨”。因此这里所提出的“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即是“成为他将要编纂的《文选》的选录标准”[1]。

一、《文选》乐府诗的选录情况

关于《文选》选录乐府诗的问题,首先需要说明的是,在《文选》中,虽在“诗”这一部分中设有“乐府”这一类,但其关于“乐府”的概念是和郭茂倩《乐府诗集》以及我们今天一般理解的“乐府诗”有所不同。例如:《文选》中所列的“挽歌”一类,在《乐府诗集》中只是作为《相和歌辞》的一种,附于《燕露》《篙里》等曲调之后。又如“杂歌”一类中的刘现《扶风歌》、陆厥《中山王孺子妾歌》,在《乐府诗集》中均收入《杂歌谣辞》一类;“杂拟”一类中袁淑的《效曹子建乐府(白马篇)》、鲍照的《代君子有所思》二首,前者所拟曹植原作和陆机原作均属《杂曲歌辞》,并且在《文选》中也列入了“乐府”类中,而拟作却入“杂拟”类,与其他拟古诗放在一类中。还有江淹的《杂体诗》三十首中,像《古离别》《班婕妤·咏扇》等,本亦拟乐府而作。又如曹植的《七哀》诗,据《宋书·乐志》本是晋代乐官所奏的乐曲之一,《乐府诗集》卷四十一引《古今乐录》也说《相和歌辞·楚调曲》就演奏曹植的这首诗。但《文选》和《玉台新咏》却都不作为乐府诗收入(《玉台新咏》是作为《杂诗五首》的第一首收入的)。至于《文选》中《杂诗》一类所录《古诗十九首》中,如《驱车上东门》《冉冉孤生竹》等几首,《乐府诗集》当作乐府诗收入,而《文选》和《玉台新咏》却只把它们看作一般的诗歌。可见汉魏以前的“古诗”和“乐府”之间,并不存在绝对的界线[2]。

在《文选》的诗歌类中,分为补亡、述德、劝励、献诗、公宴、祖饯等23类,共计选诗400余首,而乐府诗作为其中的一类,选诗40首。从这一角度看,《文选》选录乐府诗的数量并不算太多,但如果我们进一步考察,就会发现《文选》中的乐府诗其实并不止于此。

关于《文选》中乐府诗的具体数量,学者们有不同意见。然而无论《文选》所收录的乐府诗的数量到几何,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文选》中的乐府诗歌绝不仅限于乐府类上、下这40篇,而是涉及了其他许多诗歌类别中的具体诗篇。总体来说,《文选》所收录的乐府诗数量较多,涉及范围较广。

二、《文选》乐府类诗歌的情感特色

(一)行役之苦

中国古代频繁地发动战争,大量地征调行役戍卒,造成当时人民的大批伤亡,也使很多家庭遭到破坏。如曹操《苦寒行》一诗所写的是行军路上战士的艰苦生活和思乡情绪。“熊罴”“虎豹”之喻,以见战士出征时的畏难情绪;“担囊”“斧冰”之句,再现了军旅生活的实况。曹操身为统帅,在诗中却能真切地体会普通士兵在征战中的内心感受,说明了他与普通人民的精神联系。陆机《从军行》亦言军旅生活之辛苦。以“苦哉远征人”开头,以“苦哉远征人”收束,中间从东西南北、翻山越岭、严寒酷暑、食不果腹等不同侧面不同角度,写战士征战之苦。陆机的《苦寒行》是写行役之苦,在主题和情感上都受到曹操《苦寒行》的影响。如操诗有“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之句,陆诗就有“北游幽朔城,凉野多崄艰”之句等等。陆机《饮马长城窟行》借题作诗,通过“仰凭雪岩,俯涉冰川”的一系列行动,描绘军无停轨,最终劳归受爵之实。

(二)游子之悲

漂泊怀乡,是中国传统诗歌的一个历久弥新的文学母题,自《诗经》以后,历代无数诗人都吟唱过这样一种悲愁。萧统《文选》选录的乐府诗歌中也有多篇饱含了这种情怀。绵延不绝的乡愁诗,充分凝聚着中国文化的特性,表现了中国诗人共通的文化情怀。《善哉行》为相和歌瑟调歌词。李善注:“古出夏门行曰:善哉殊复善,弦歌乐我情。然善哉,叹美之辞也。”而曹丕的《善哉行》,则是借客游者之口描述离乡远游的愁苦,进而展现客游者意识中对忘忧行乐的向往之情。陆机的《门有车马客行》受曹植等人的影响,抒发旅外游子的悲伤之情。曹植等人作过《门有车马客行》,皆以问讯来客的形式,或问故里,或讯京师,备述市朝变迁,亲友凋丧。陆机这首诗也是如此,在问讯来客得知邦族存亡、亲友凋丧、市朝城阙荒芜的消息后,只能“俯仰独悲伤”。

(三)相思之痛

由于封建礼教束缚的加强,乐府诗歌对爱情的描写,已缺少《诗经》中那种对爱情的欢快喜悦之感,而往往笼罩着一层不幸与愁苦的气氛。像《饮马长城窟行》(青青河畔草)、《白头吟》等,或写对远方丈夫的深切思念,或写女子与变心丈夫的诀别宣言,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丝愁苦惆怅,已没有了《诗经》爱情诗明朗乐观的基调。《文选》中选录的乐府爱情诗歌,就是如此。如《文选》乐府诗开篇之作《饮马长城窟行》,写的就是一位妇人思念在远方行役的丈夫。诗以“青青河畔草”起兴,引出对丈夫的深切思念之情。前半段有梦有醒,亦喜亦悲;后半段以相反的两个情节进一步写“我”的相思之苦。在清新活泼的语言中诉说妇人内心的凄苦惆怅。古乐府第二首《伤歌行》也是思妇怀夫之作。这是一首思念的心情与思念的行动交织在一起的作品:首写夜不能眠,微风吹拂罗帏飘动,足见思妇感受之细腻;次写思妇索性起身,在堂下徘徊,忧思之情欲排遣而不能;再写她看到独自翱翔的飞鸟,听到悲鸟呼唤伴侣的鸣叫,徒增忧伤;最后写她在苍穹之下,涕下沾裳,向苍天诉衷肠,把情感的表达推向高潮。

(四)人生况味、个人遭遇之叹

乐府诗强调人生叹息和个人情感,是人类情感的解放,为后世文人的诗歌创作提供了思想、情感的“范本”。《文选》乐府类诗歌中这类个人情感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感叹生命短促,表现应该及时建功立业的积极的生活态度;另一种则是个人感叹,或自伤暮景,或悲叹个人身世遭际。

1.感悟生命

古乐府三首之《长歌行》是典型代表。诗歌哀叹生命之短促,时光如流水,劝人及时努力,建功立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已成为千古绝唱,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发人深思,催人向上。曹操的《短歌行》是一篇用于宴会的歌词。诗人置身盛宴,饮酒听歌,乐极而生悲。这里抒写的正是悲中的感慨。其悲不是常人之情、命运之叹,而是有关人生、事业与志向的积极的生命课题,显示出一个有抱负、有胆识的大政治家的胸襟气魄。

2.感叹身世

班婕妤的《怨歌行一首》是汉代乐府诗中女性主题与女性情感直露诗的升华之作。诗中以扇子于夏、秋两季命运之不同,夏则“动摇微风发”,秋则“弃捐箧笥中”,比喻个人宠辱无定的身世遭际,怨深意长,情调哀婉。石崇的《王明君词一首》以第一口吻叙述昭君自己的身世遭遇,“多哀怨之声”。古诗中,多有咏昭君者,然几乎皆以“昭君怨”为基调,而《王明君词》首创其调。这首诗的情感基调可以用“悲”“怨”“叹”三个字来概括。悲的是“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怨的是“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叹的是“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有家归不得,“远嫁难为情”,可为千古浩叹。

此外,《文选》相对集中的40首乐府诗中,渐渐已不见了班固所谓“足以观风俗,知薄厚”“缘事而发”的观念与功用,而“感于哀乐”的创作理念依然清晰可见,只不过这里的“情”已由政治社会意义上的“情”逐渐向个人生命体验之“情”靠拢和转变,只是这种个人情感需要表现得雅正而又有文采。从这个意义上讲,骆鸿凯说《文选》“崇雅黜靡”,确有其见地。

注释:

[1]傅刚:《<昭明文选>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2]曹道衡:《从乐府诗的选录看<文选>》,文学遗产,199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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