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达令

2015-05-30 11:59流岚是雾
中学生博览·文艺憩 2015年9期

流岚是雾

围子推荐:有些男孩啊,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像苍蝇一样围着你,取笑你、损你,让你觉得自己不开心的理由怎么到他的嘴里就像弱智一样;可是在你开心的时候,他们却偷偷躲起来,不肯跟你分享那些扑通扑通的心跳的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啊,就变成了你的中转站,不开心的时候拽出来,趴在肩膀上哭一哭,可是开心的时候又很容易把他忘了。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发现日子里没他不行了呢?

1 英语恐惧症

谈夏有很深的英语课恐惧症。

跟成绩和个人喜好没关系,一切只因英语课经常要朗读课文。

坏就坏在朗读这两个字上,要朗读,自然就需要发声。而谈夏的声音,很难听。

她是典型的娃娃音。

娃娃音,就是在变声期过后,声音还是像小孩子一样稚嫩。拥有大人的外表,却有着孩童般的嗓音,本身就不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而谈夏,她的情况更糟糕。

如果说娃娃音还可以分等级分好坏的话,那谈夏的声音就是里面最坏最难听的。

声音软绵绵中带着尖细,尖细中又夹着嘶哑,发出的声音,永远都是尖细无比,让人听了心生厌烦。

所以谈夏讨厌英语课,讨厌一切要在公共场合说话的事情,在无必要的情况下,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但是老师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所以,谈夏就只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教室里,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低头用她那连自己也厌恶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读着英语课文。

英语老师对这个英语成绩全班最好的女生显然很是包容,看她一副难堪紧张的样子,于是让她平时要多练习,还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但是这些并没有让谈夏变得好受一点,她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感受着周围异样的眼光,难过不断上涌。

因为她的声音,和平日的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所以大家都用看怪胎的眼光看待她,说她阴沉、孤僻,自然没有人愿意和她同桌,全班41人,21个男生,20个女生,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就连那个胖乎乎的女生都有了同桌,唯独谈夏是被剩下的那个。

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面对别人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议论。

这样的日子,在谈夏看来,简直是日月无光的。

2 程沛和达令

但是再黯淡的日子也会有孤灯般的光芒,再沉默寡言,再离群索居的人也是需要倾诉的。

所以,就有了程沛和达令。

有的人会因为一个笑容而喜欢上某个人,有的人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喜欢上某个人,谈夏则是因为一个嗓音而有了暗恋的心情。

那是个阴雨天,课间操被取消,课间广播的时间就延长了。

教室里一片嘈杂,难得不用出操,大家都在闲聊,谈夏就是在这时听到那个难忘的声音。

低沉,磁性,温柔,这个好听的声音用最标准的普通话读着优美的文章,抑扬顿挫,字字清晰,让懒洋洋的谈夏不自觉地支起耳朵去捕捉吵闹声中那好听的声音。

那天广播站选读的文章是什么谈夏记不清了,但是那之后她就疯狂迷恋上那个声音,但是那个声音只有在星期三的时候才会出现,于是每个星期三就成了谈夏最期待的日子。

后来,谈夏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隔壁班的程沛,人帅,学习好,是广播站的站长,学校里有不少女生喜欢他。

谈夏却觉得那些女生的喜欢都是虚浮的,是建立在程沛好看的相貌上的,而自己却是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就喜欢他了。

这才是喜欢。

谈夏在给达令的信里这么写。

达令是谈夏最好的且唯一的朋友,准确一点,应该是笔友。

在谈夏的电子邮箱里,静静躺着将近一百封写给达令的信。

信的内容从今天吃了什么、学了什么、看了什么到父母离婚了,父亲多久才来看自己一次,学校里形单影只的生活越来越难过了等,那些悲伤的、开心的、难过的、平淡的,都在这些信里宣泄,而达令从来不会不耐烦,是最好的倾听者。

即使达令从来没有回信,即使始终是自己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谈夏还是乐此不疲,她喜欢这种把心事说给达令听的感觉,而这些心事,关于程沛就占了大半。

“达令,今天在走廊遇见他了,他看了我一眼,我很紧张,但是他很快就转开和身边的人说话了,也是,像我这样默默无闻的女孩子,他是不会注意到的,我觉得我连站在他面前说上一句完整的话的勇气都没有……”

“达令,我今天特意从程沛的教室外经过,看见他在看书,真好看……我真的很喜欢他,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

“达令,你知道吗?今天班里又调整座位了,我还是没有同桌,我虽然有点小难过,但是一个人用一张课桌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哈哈。如果,你能来做我同桌的话,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的。但是今天有一件好事,就是我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程沛,他不仅没怪我,还和我说话了,可是我不敢开口,只能点点头就跑了,但这的确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晚安,达令!”

躺上床之前,谈夏想,没有人理解自己也没有关系,有达令就够了,对方会安安静静听自己的唠叨,不会让自己伤心失望,即使所有人都离开,只要谈夏还需要陪伴,就会一直在那里。

而程沛,他是谈夏世界里被摧毁后的残垣断壁上的一座雕像,高大,坚牢,虽然无法企及,但是谁也无法阻止他在谈夏世界里的存在。

有程沛和达令,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自己其实,也不是很需要朋友。

3  嗨,谈夏

夏日的阳光热烈而绚烂,即使是傍晚时分也让人迷醉。

但是谈夏的心情却有点不好,今天是星期三,程沛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她几次特意从程沛的班级门口经过,也没看到人。后来听说程沛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让谈夏的心里空落落的。

放学时分的校门口很是热闹,谈夏远远地看到大门那里有人在向这边招手,她没在意,因为不可能是找自己的,于是她拐了个弯,绕过那人往前走。谁知,那个男生却从后面追上来,在谈夏惊奇的目光中开口:“嗨,谈夏!”

谈夏没有出声,这人指不定是来逗弄自己开口说话,然后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无情嘲笑的,这样的情况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她不会轻易上当。

男生见谈夏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也不恼,笑得一脸灿烂,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嗨,谈夏,我是达令啊!”

这下,男生终于满意地看到谈夏的脸色变了。

旁边一对走过的学生情侣暧昧地看着这边,谈夏却迟迟不能回神,在混乱状态中被“达令”拉走了。

直到和“达令”坐在冷饮店里,盯着手机上邮箱的已发送页面看了许久,谈夏才面色古怪地开口,“你说,你是达令?”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但是这个自称是达令的男生却没有半点不适反应。“当然!”他一边点单一边理直气壮地答道:“不过这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谢岸佑。”

“哦。”谈夏还是有点不适应,谢岸佑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喂!见到无话不谈的笔友你就这表现吗?亏我还特意坐这么久的车来找你呢!”谢岸佑抱怨着,脸上却带着好看的微笑。

谈夏有点被那笑吓到,“无话不谈”四个字却提醒她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那我以前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怎么从来没回过我?”谈夏试探地问道。

“因为我之前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不能过多地接触电脑,所以就没有给你回信,现在好了就直接来找你了。”谢岸佑简单地解释。

谈夏看着他可能比自己还要红润的脸色,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学校,我长什么样?”

“你考上这所高中的时候就写信告诉过我的,你忘啦?”谢岸佑说:“至于你的模样,你们学校宣传栏那里就贴着你参加英语比赛获奖的相片呢!”谢岸佑说道:“你要不信,尽管问,我还知道你喜欢的口味,你的交友情况,和你喜欢程……”剩下的话被谈夏的手捂在嘴里。

谈夏左右看看,见店里其他学生没人注意这边,才把手拿开。

“好吧。”谈夏咬咬嘴,做了决定,端起奶茶:“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认识你。”

4  过山车和K歌

虽然说了很高兴认识你,但是刚开始时谈夏其实有点排斥谢岸佑。

谢岸佑帅气,开朗,健谈,即使谈夏话很少,也总能耐心地把她聊天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样的朋友对于谈夏来说实在难得,也让谈夏沉闷单调的生活有了起色。

但是谈夏和他相处时却总有挥之不去的尴尬感,原因无他,那一百多封信几乎是把谈夏的整个内心世界,毫无保留地摊开在谢岸佑的面前,只要他乐意,随时可以点开重阅。

然而即使是这世上最亲密的朋友,最心有灵犀的双胞胎,最不可分割的恋人,内心也都是互有保留的。所以,谈夏有时看到谢岸佑,几乎都会有一种自己在他面前是赤裸裸的,会被剖开来仔细研究的错觉。

这很不公平,谈夏想,所以即使谢岸佑说他就是达令,能说出关于自己的任何事,谈夏也没有因此就对他产生很热烈的情绪。

真正让谈夏放下心防不是达令这个身份,而是谢岸佑这个人。

这个一开始就以一种高姿态进入谈夏生活的男生,把谈夏从那种躲在壳里观望的生活拉了出来。

谢岸佑是城南中学的高二生,成绩之好就连孤陋寡闻的谈夏也有所耳闻。所以每次他来找谈夏,都会让人注目。

偏偏这厮还不懂得低调行事,每次都大摇大摆地跑到教室来找谈夏,弄得谈夏要接受众人好奇、暧昧的打量。

谢岸佑却一点不在乎,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逗弄谈夏说话,和谈夏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看她气急又无可奈何地用娃娃音训斥他的样子,即使谈夏的娃娃音对于听到的人来说,并不是种享受,谢岸佑还是乐此不疲。

谢岸佑趁着周末的时候把谈夏带到游乐园去,玩最刺激心脏的过山车。

谈夏发誓,自从变声期之后,她发出的声音还没有那一天在过山车上的尖叫声多。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只管凭着心情叫喊出来,谈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随着呼啸的过山车飘散在风里,其实也不是那么刺耳。

那天谈夏在游乐园坐过山车坐到尽兴,嗓子都喊哑了,回来的时候,看到谢岸佑白着脸却还在鼓励她的时候,那一刻,她就决定要把他当真正的朋友。

第二天谢岸佑又有了新花样,他找了一本英语诗集让谈夏朗读出来。谈夏的英语成绩是她的骄傲,但是口语是硬伤。她能在心里流利默读,但一张口就磕磕碰碰。一首优美的英语诗歌硬是被读得七零八落。

谢岸佑在一旁鼓励她,当谈夏被打击得沮丧地丢下诗集时,他说:“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难听,那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反正连你自己都嫌弃它了。”

谈夏不是傻子,虽然谢岸佑表情严肃,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是在帮她改变自己,融入集体。谈夏有点感动,毕竟从来没人这样在意过她的处境,大多数人一开始就因为她的声音判了她死刑,余下的人也因为她的寡言少语和伪装出来的冷漠坚硬而止步,从没有一个人这样跑到她身边来,试图帮助她,陪着她坐过山车,朗读诗歌,只为让她习惯自己的声音,能走出封闭的自我世界。

谈夏不知道谢岸佑出于什么心理这么做,但是他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谢岸佑第二个带谈夏去的地方是KTV。按他的说法,想要克服就要学会欣赏自己的声音,去唱歌就是最好的方法,当你连歌都敢唱了,还会怕和人说话吗?

谈夏从来没进过KTV,有时同学间会聚会,但是因为她的独来独往,也没人邀请她,所以她对里面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但是没多久她就后悔了。

她才唱不到两句,就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谈夏丢下话筒,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低着头,默默掉眼泪,前几天建立的那点自信又碎了。

谢岸佑坐到她旁边,伸出手拍着她的背,大概是因为有人安慰,谈夏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咽咽的,哭声也很难听。谢岸佑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无声地安慰她,他似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很是笨拙,跟他平时的形象完全不符。

谈夏哭了一会,渐渐能控制住情绪了,才感到不好意思,脸红红地说:“谢谢你。”

谢岸佑看着她说:“你要是不想唱了,我们就回去吧。”

“不,”谈夏摇摇头:“我虽然唱得不好,但我想坚持下去,你说得对,我不能再逃避了,不然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你。”她的眼睛红红的,但是眼神坚定。

谢岸佑看着这样的谈夏,终于笑起来,目光柔和:“好,那我们就继续。”

5  喜欢就去表白吧

也许是这世上温暖的陪伴比一套套的心理疗法更有用,也许是谢岸佑的方法就适合这个叫谈夏的有些自卑自闭的女孩,总之,谢岸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是他的方法显然很有用。

学校里的同学都惊讶地发现谈夏有了明显的变化,不再沉默,不再总是一个人发呆,和别人说话时不再躲躲闪闪,这种变化让谈夏不再形单影只,日子也变得好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心怀恶意的。

对这种变化最高兴的莫过于谢岸佑,他说:“不枉我天天对你进行思想教育、心理开导啊!”

谈夏撇撇嘴:“得了吧,我只是不想再被你念叨。”她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嘴角的笑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为了答谢谢岸佑,谈夏决定请谢岸佑喝奶茶,谁知奶茶店暂停营业,星巴克这厮又嫌喝了睡不着,最后只好买了一大包棒冰请他吃个饱了。

两人坐在周日的马路边,顶着烈日吃旺旺碎冰冰。

“喂,我说谈夏,有你这样的吗?就请我吃这个,还连个凉快的地方都没有。”谢岸佑抱怨着,手里的棒冰却一根接一根,看得谈夏目瞪口呆。

“咳咳!那啥,”谢岸佑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帮你分担一点吗?”

“这就是请你吃的啊,你随便吃,别客气。”

“嘿,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吃这些东西吗?我就是怕你一会儿忍不住想吃,就提前帮你消灭了,你这几天不是不方便吗?”

“什么不方便?”谈夏一头雾水。

“咳咳,那个啊,你家亲戚不是来了吗……”谢岸佑支支吾吾。

“我家亲戚?我家什么亲——”谈夏突然反应过来,然后闹了个大红脸。

谈夏每个月的那几天,都会肚子痛,是痛到打滚的那种,这个她在写给达令的信中有提过,没想到谢岸佑会连这个都记得。

谈夏看着谢岸佑埋头苦吃的样子,突然感觉夏天的热气一下消散了。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就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一副虚弱的样子。

谢岸佑很快发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谈夏?喂!”

好吧,即使谢岸佑消灭了所有的棒冰也于事无补,谈夏还是痛到说不出话来,最后谢岸佑只能陪她到医院去开止痛药。

谈夏自然没力气去拿药,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靠看地砖上的缝来转移注意力等谢岸佑回来。

然后她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

那双鞋移动着走过去,谈夏的视线就跟着它移动,最后看着它以及它的主人进了不远处的鼻咽喉科。

谢岸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程沛的背影一闪而逝,他把药和水递给谈夏,看着她吃下去,沉默了一会,问:“他就是你喜欢的程沛啊?”

“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谢岸佑说:“你现在还是喜欢他吗?”

这是谢岸佑第一次和谈夏说起这个话题,谈夏有点不自然,但还是点点头:“一直很喜欢。”

谢岸佑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以后还会喜欢下去吗?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呢?”他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碰碎什么易碎的梦。

谈夏自己也不确定:“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我现在是喜欢他的。”

她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当谈夏吃下的药开始发挥药效的时候,她听到谢岸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你这么喜欢他,那么去表白吧,谈夏。”

谈夏惊讶地看着他:“可是我怕……”

“怕什么?如果他会因为你的声音就看不起你嘲笑你,就证明他不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如果他接受了,那你就夙愿成真了,即使不接受你也努力过,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吃亏。”谢岸佑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谈夏听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谢岸佑却没看她,他的眼神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连声音似乎也缥缈起来:“所以,去表白吧。如果不知道方法的话,我帮你。”

那一刻,谈夏看着谢岸佑被夕阳映照着的俊美的侧脸,不知怎么,突然就充满勇气与无畏,于是用力点点头。

6  你能来吗?

“程沛不是广播站的主持人吗?那对嗓子的保养肯定是很注意的,你每天给他炖给冰糖梨水,送润喉片,时间一久,他肯定被你打动。”

谈夏有点怀疑:“就这个方法?可行吗?”

“当然!换作是我,要有个女生天天愿意为我钻研电脑技术,我肯定会喜欢上她的。”谢岸佑痴迷于电脑技术的研究,经常和谈夏聊起这个话题,无奈谈夏是个电脑白痴,结果无异于对牛弹琴。

谈夏对他的择女友标准不以为然:“能像你那样喜欢电脑的女生肯定还没生出来。”

“当然这也不是必须要求,只要是喜欢的,就算是你这样的电脑白痴我也不嫌弃。”谢岸佑补充道,但是谈夏已经为告白伤神去了,自然没听到。

虽然对谢岸佑这个狗头军师的主意不是很有把握,但是谈夏还是行动了。

第一天是最紧张的,她捧着糖水在拦住程沛,语速飞快地扔下一句:“程沛你好我是谈夏,这是我熬的糖水,对嗓子有好处的,你收下吧!”就跑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谈夏的糖水计划进展顺利,程沛从一开始的婉拒到无可奈何到欣然接受,两人渐渐熟悉起来。程沛没有嘲笑谈夏的声音,相反还总是给她鼓励,虽然谈夏的自信心已经被谢岸佑治愈得七七八八,但听到程沛那些鼓励的话还是会大受鼓舞。

第十八天的时候,程沛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最近有个同学知道我嗓子不舒服,经常给我送糖水,我很感动,我想在这里对她说声谢谢,也想对她说,不要自卑,你的声音也很美……”

谈夏听完后嘴巴都快乐到耳朵边了,谢岸佑看她一副花痴样,默默把红枣生姜糖水递给她。自从在医院听医生说这样能调养后,他每天都会带着一瓶糖水从城南坐车过来找谈夏,安静地听着谈夏跟他分享和程沛之间的事,然后监督她把糖水喝下去。

谈夏虽然讨厌生姜的味道,但每次都会全部喝完。她把瓶子还给谢岸佑,想起最近见面都是在说自己和程沛的事,不免有些愧疚,于是问:“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最近在准备一个考试,有点忙。”

“哦,这样啊,那你不要每天给我送糖水了,我自己会煮的。”

“我还不知道你,最讨厌生姜,没人盯着,你会喝才怪。等你和程沛在一起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他了。”谢岸佑揶揄着。

谈夏有点脸红:“八字都还没一撇呢。”顿了顿,她又说:“对了,过两天程沛要参加主持人大赛的决赛,我要去给他加油。”

程沛是这样说的:“谈夏,你要是能来看我比赛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他的声音温柔好听,谈夏当场就答应了。

谢岸佑笑了笑说:“那正好,你就趁机表白吧,这样我也可以早日解脱,省得我每天都要来回奔波。”他仰着头看着晴朗的天空,明明嘴角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忧郁。

程沛比赛那天下起了暴雨,整个城市的交通顿时堵塞,长长的车流让人焦躁。

谈夏被困在公车上,只能发短信跟谢岸佑抱怨。

谢岸佑出现的时候,谈夏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是谢岸佑骑在单车上,雨打湿了他的发梢,他笑着对谈夏说:“今天就让我来做一回你的南瓜车,送你去见王子吧。”

那天的后来,谈夏坐在单车后座上,全身被雨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谢岸佑带着她穿梭在车队中,那么安心,那么温暖,仿佛有他在就能达到目的地,不会迷失方向。

谢岸佑终于赶在比赛开始前十分钟把谈夏送到比赛场地,在谈夏要往里面冲的时候,拿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大捧鲜花,递到她手里:“加油,谈夏!”

谈夏走到半路回头,看见谢岸佑还站在那里,看见她回头,还很用力地挥手,他的身后是她坐过的单车和瓢泼的大雨。

那个画面,谈夏后来记了很久。

7  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谈夏和程沛恋爱了。

得偿所愿是让人愉悦的,而且程沛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男友。

他会陪谈夏一起学习,会用他那好听的声音读英文报纸给她听,会在谈夏不舒服时给她温热水袋,会陪谈夏一起散步吃饭聊天。

但是谈夏却有点焦躁。

谢岸佑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来找过谈夏,只在电话里恭喜过谈夏,并说得谢谢他这个大媒人。但是谈夏提出要请他吃饭,他却一直推说要忙着准备考试。

次数多了,谈夏再傻也知道谢岸佑是在避着自己。虽然和谢岸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已然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以说,他是谈夏勇气和自信的最大来源,但是现在这个部分缺了一角。

于是再好的心情也变糟了,谈夏和程沛在一起时难免就有点心不在焉。

程沛在谈夏又一次发呆走神时问她:“谈夏,你真的喜欢我吗?”

谈夏有点茫然:“为什么这么问?我一直很喜欢你的啊。”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总是心不在焉,一副心事满满的样子,我一开始以为你会和我说,但是你也没有。”程沛笑容温和,他是个温柔的男生,即使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也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如沐春风:“人都会因为自己没有某样东西而自卑,而羡慕追寻亲近那些拥有这些东西的人。谈夏,你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喜欢我的声音而产生的错觉呢?”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叹息和无可奈何。

谈夏彻底愣住了。

她想,一针见血也不过如此。

谈夏失恋了。

她还是喜欢程沛,但是仅限于他的声音。

人的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搞错方向,虚虚假假分不清,但能认清现实就是一种幸运。

而谈夏,她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谢岸佑。

或许是在她试着说服自己和谢岸佑做朋友的时候,或许是在谢岸佑明明害怕过山车却还陪她去坐的时候,或许是在他冒着胃痛的危险“抢”了所有棒冰的时候,在他每天递上一瓶红枣生姜糖水的时候,在他放弃难得的周末可以钻研电脑技术的时间而陪着她K歌,一遍一遍朗读诗歌的时候……

但是那些时候,她以为自己喜欢程沛。

现在,谈夏想再见一次谢岸佑,把事情都说开,但谢岸佑却躲着她,无奈之下,谈夏只能发短信给他,“我失恋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初见时的奶茶店里,四目相对。

谈夏说:“我和程沛分手了,是我提出来的。”

谢岸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因为我发现我一直以为都不是真正的喜欢他,只是喜欢他的声音,我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他是达令。”

那一瞬间,谢岸佑的眼里有惊愕也有惊喜,但是最后他只能苦笑:“可惜,我不是你的达令。我骗了你,谈夏。”

8  嗨!达令

谢岸佑是那种天生带着股聪明劲的人,他学习好,各种运动也棒,但是其实他最厉害最擅长的是电脑技术。

他是自学的电脑技术,这里的电脑技术当然不是学校里老师教的那些简单易懂的操作方法,而谢岸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梦想,当一名黑客,在网上畅行无阻,大杀四方。

他也这么做了,在自学出关的第一天,他黑了一个邮箱,小试牛刀,简直比喝水还容易,但是让人失望的是,这个倒霉的邮箱里面既没有绝密资料,也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有的是只一封封的信件。

谢岸佑耐心地从头看到尾,发现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女生的青春期心事备忘录了。

但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些信件,都存在草稿箱里,从未发出。

谢岸佑只想了一会儿,结合写信人的心理,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孤独的、敏感的女生写给自己虚构出来的朋友的信。

谢岸佑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出于好奇心,抱着好玩的心态,他把那些信都篡改了系统时间,发到自己的邮箱,然后接近了这个在他看来有妄想症的女孩。

他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谈夏很轻易就相信了他,而他更没想到,在渐渐的接触中,他会喜欢上这个女生。

“还没见面之前,只看你写的那些信,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孤僻的,缺乏安全感,会因为外人的眼光而受伤,还有点妄想症的女生……结果真实的你让我很吃惊,你看起来就是那种温和却又不失韧性的人……所以我决定帮你……后来我慢慢地开始喜欢上你,想向你告白,但是我又怎么说得出口,说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是抱着戏弄你的心态接近的你?更何况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我就想帮你达成愿望,然后不再见你。”

谢岸佑的话说完很久,谈夏都没有说话,就在他以为这次真的玩完的时候,他听到谈夏用那她的特别娃娃音说:“你说,你骗了我,其实不是,是我利用了你。”

在谢岸佑不解的眼神中,谈夏说:“达令的确是我虚构出来的,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她一直是个女孩子。”

事情的开始就是这么简单。

谈夏从来没有朋友,在谢岸佑出现之前,她一直是形单影只,有的时候她也很羡慕那些被友情包围着的人,想要鼓起勇气去结交,但是每次都被现实和自己打败。后来就渐渐死了心。而达令,不过是她孤独难熬的时候,给自己虚构出来的朋友。就像小女孩会给自己的玩偶注入生命一样,她把那些无人可说的心事都说给达令听。

但是她没想到有一天,一个男生会出现在她面前,用老朋友的口吻,说自己就是达令。那一刻,谈夏几乎要以为达令是真的存于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但是她只是有点内向自闭,并不是真的疯了。虽然不知道谢岸佑是怎么知道达令的,邮箱里的那些信又怎么会发出去的?但是,谈夏没有揭穿他,还陪着他一起入戏。因为她真的很想要一个朋友。她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走了许久的人,一直以来目之所及都是黄色的沙子,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这些沙子天长地久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抹绿色,怎么可能放过?

“你觉得你假冒达令欺骗我戏弄我,我开始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你来拯救那个没有朋友、孤独的自己?明明虚构出来的达令是个女孩子,却还默认你的游戏开始,究竟谁更可恶呢谢岸佑?”

谢岸佑再聪明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愣住了。

谈夏继续说:“我们的开始这样糟糕,你还会喜欢我吗谢岸佑?”她曾经觉得程沛是她内心世界满目荒夷中仅存的雕像,但是这个叫谢岸佑的男生,用他的关怀和陪伴,把她被摧垮的自信一点一点重建,当残垣断壁重新屹立,才发现那曾被视为支柱一般的雕像只是被放大了作用而已。

而这个重建了一整座城的人,他却成了谈夏心里的那座城。

“你的答案呢?”谈夏静静地看着谢岸佑,眼里有着执着。

谢岸佑却从那里面看到了竭力隐藏的紧张和脆弱,他笑了,眼神专注:“为什么要说这是糟糕的开始呢?现在我倒觉得这是奇妙的缘分。”

9  后来的后来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一个女生,为自己虚拟出来的朋友,还给取了达令这样亲密的名字,性别怎么会定义成女的呢?”

“我又不是在思春,弄成男的不是更奇怪吗?”

“可是你那时候不是在暗恋程沛吗?”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话说回来,你除了黑了我的邮箱,还有没有做过别的犯法的事或者看了别的女生的邮箱?”

谢岸佑假装望天,他才不会告诉谈夏,他一出手黑的就是她的邮箱,然后就栽在她手里了。

简直是黑客界的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