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空军抗日战记

2015-05-30 10:48白孟宸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5年7期
关键词:中国空军空军日军

白孟宸

战绩难掩国力贫弱

中国空军拼光家底

文/黄金生

在现代化战争中,空中优势对于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无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著名军事理论家杜黑在20世纪20年代就有“空权高于一切”的惊世之言。在世界范围内,自从航空器问世并投入战争以来,各国无不将空军作为国防建设的重要内容。

全面抗战爆发前,因为在1932年“一·二八”事变期间遭遇过日军大规模的空袭,国民政府也意识到制空权的意义,开始积极谋划空军建设。但代表军事技术发展前端的空军装备,毕竟是一国综合实力的象征,所以抗战初期,国民政府空军与侵华日军相比,劣势非常明显。即便如此,在危难关头,中国空军的勇士们仍然英勇奋战,给进犯的日军以迎头痛击。这些空中勇士血染长空,为抗战的胜利立下了不朽功勋。

国民政府的空军计划

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之际,其所谓空军只不过是北伐时期一支由4架飞机组成的航空队。1928年,国民政府才开始设立航空署,下辖4个航空队,只有24架飞机。应该说,蒋介石对中国当时所处的国防形势以及航空的国防意义是有一定认识的。1934年夏季,蒋介石建立“航空委员会”并自任委员长,派钱大钧为主任。从此,空军脱离军政部独立。1936年2月,蒋介石改派周至柔为主任,大权则操控在秘书长宋美龄手中。早在“九一八”事变爆发前的1931年4月19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就写道:“现在我们中国陆海空军处于各帝国主义者的包围压迫之下,交通这样的不便,觉得国土面积格外的广大,同时更觉得国防的格外重要了。总理常常说,我们学外国人的科学,要迎头赶上去,这句话对于航空更是重要。”1931年5月,国民政府军事当局草拟了《拟定空军与陆海军联合作战方针》,其中提到:“吾国东邻日本,北接苏俄,一旦国交决裂,则战争继之……昔日战争在于陆面,近代则移至海上,将来必在空中。孰能在空中领先便即为国际政局之霸主。近几年来日俄两国对于空中之发展不遗余力,其空军兵力日本约1000架,苏俄约1400架,将来侵略吾国势将以此为嚆矢,是以我国五年内之国防建设实不容再缓。”

国民政府军事当局在1931年制定的《空军作战防空计划》中就设想建设三种类型的航空队共36个中队,所需飞机405架。1932年“一·二八”事变期间,鉴于日本海军航空兵在上海以及周边地区不断进行空袭,更加强了国民政府军事当局防空建设的紧迫感,也加快了统一中国航空力量的步伐。1932年6月,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制定的《空军五年建设及防空计划》中,认为空军兵额的配置应当考虑到中国领土的辽阔以及作战的方针,同时也要考虑到国家财力的允许以及预想敌国的航空状态。该《计划》明确将日本的航空力量作为中国追赶的目标,但考虑到国家经济建设的现况,提出最初五年内起码建设56个航空队(共672架飞机)的规模才不致使日本空军横行无忌。

这个计划以及1933年军方制定的空军三年建设方案,反映出当时中国对日本侵略越来越强的忧患意识,不过其设定的建设目标远远超出了国民政府所能承受的范围。当时国际上军用飞机与附带装备每架平均为12万美元,五年内要实现672架飞机的目标,就当时国民政府的财力而言显然非常困难。事实上,国民政府积极发展空军的计划在实践中遇到的困难还不止这些,首先是中国自己并不具备飞机的自行研制和生产能力,从国外采购又受到经费的制约。此外,航空人才的培养能力也严重不足,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对此总结道:“中国航空建设步骤之先后,较之欧美颇有不同,欧美航空先进国家,均先有器,而后施于用,我国则先欲致其用,因以求其器,故其建设之计划,不能尽如预计,而苦多纷更,其进展之过程,不能尽合预计,而苦多周折。”

到全面抗战爆发前,全国共建有航空工厂5处,其中最早创办的是1934年与美国合资经营的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中文简称“中杭厂”,设于杭州笕桥)。该厂在正式投产后的三年间,修理、组装和制造了包括“道格拉斯”教练机、“霍克”战斗机、“弗利特”教练机、“雪力克”截击机和“诺斯罗普”轻型轰炸机等机型的飞机共235架,成为战前国民政府修造飞机最多的厂家。其所修造的飞机在抗日战争初期发挥了重要作用。

此外,战前国民政府建立的飞机制造厂还有4处,分别是:中国和意大利合作建立的南昌中央飞机制造厂、中国和德国在江西萍乡合办的中国航空器材有限公司、广东韶关飞机制造厂和海军部上海高昌庙飞机制造厂。中外合资的飞机制造厂家在技术上存在很强的对外依赖性,重要的部件基本上全靠进口。对此,周至柔这样总结:“十年以来,对于航空器之制造,虽无明显之成就,然而未雨绸缪,政府早注意经营,学术研求,更不遗余力。”

中日实力对比

1936年8月,蒋介石政府进行了空军大整编,将航空部队统编为6个空军军区、9个大队、30个中队。其中第1、2、8大队为轰炸机大队,第3、4、5大队为战斗机大队,第6、7大队为侦察机大队,第9大队为攻击机大队。而实际上,抗战前夕成立的只有南京第一、武昌第二空军部。总计约有600架飞机,而真正列入编制的只有296架,有机场100多个。飞机大多从西方进口,主要从美国、意大利、德国、法国等国购进,其中有的机型已经过时,有的性能很差,面临淘汰。当1937年宋美龄以中国航空委员会的名义,聘请美国空军退役军官陈纳德来华考察中国空军的状况,以帮助中国制定航空发展计划时,陈纳德评论当时的中国空军是“一个绳索的尽头”,而笨拙的中国飞行员驾机在空中,犹如“射击游戏中没有上发条的鸭子”,只有挨揍的份。

中国空军的主力机种是美制“霍克三型”(60余架)与“霍克二型”战斗机(10余架)。从二战后期的机种划分看,这种机型只是一种“地面攻击机”。蒋介石政府买这种飞机主要考虑用作攻击地面目标,例如对付红军,等到与日本战斗机进行空战时,就显得笨拙了。

日本在强烈的扩张欲望驱使下,倾其全力,加速航空业的发展,三菱、川崎、中岛、石川岛、川西、爱知等一大批飞机制造公司应运而生。日本的军用飞机原来都从英、法等国购入,本国的飞机制造业大体上在20世纪30年代初成型,此后日本从仿制、改制、稳步发展到半国产化再过渡到完全国产化,能根据自己独立设计的图纸批量制造军用飞机,并以“皇纪”为自己制造的军用飞机排序号。1935年是日本皇纪2595年,他们制造的军用飞机就称为“九五式”,前面则常冠以开发和主要制造厂厂名,如“川崎”“中岛”“三菱”等。三菱公司在20世纪30年代前期连续推出性能优良的九六式中型陆上攻击机、九三式双发动重型轰炸机、九六式舰载战斗机、蛇式四发超重轰炸机等。其中九六式舰载战斗机最大时速450公里,在同代舰载战斗机中是最快的。中岛和川崎两家公司也生产出了九一式和九二式两种陆军战斗机。自“七七”事变到1940年5月初,日军所用的飞机主要是“九五式”“九六式”两个系列的军用飞机。此后,战斗机“零式”登场,一直用到战败。日本军事评论家平田晋策非常骄傲地评论道:“航空工业虽可称为空军之母,可是日本从前却只能羡慕欧洲各国和美国的繁盛。到了现在,日本的制造技术终于渐渐地追上了欧美各国,而达到军需工业独立的地位了。”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前,日本空军即日本的陆海军航空兵可用于作战的飞机约为2300架,预备飞机约280架,航空工业的制造能力约每月产60架。军用飞行人员现役为1500名,每年可培养400—500名飞行员。更加重要的是,日本凭借其工业基础和技术设备不断改进飞机性能和及时补充战机。

从总体上看,在1937年,中国飞机数量仅为日本的1/7,而且不论是质量、装备的保障潜力,还是飞行员的技术水平,都与日本陆、海军航空部队差距甚大。

笕桥空战与“四大金刚”

日本在侵华过程中,航空兵自始至终充当着重要的先锋角色。全面抗战爆发之初,在华北战场,日本陆军航空兵出动飞机200架;在华东战场,日本海军航空兵出动飞机240架,任务是支援地面部队进攻,消灭中国空军,轰炸中国的重要政治、经济目标。中国空军装备虽然落后,但绝大多数的飞行员都是在国难当头、民族危急的时刻怀有一腔报国之心而投笔从戎的青年。因此,这支年轻的空军队伍在抗击民族之敌的战争中,表现得特别英勇、顽强。

中日空中开战之初,中国飞行员都是没有空战经验的新手,战术、技术水平还十分稚嫩,但他们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空军却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在空中与之拼起了“刺刀”,大挫日本空军的锐气。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当天下午14时,国民政府便下达了“空军作战命令第一号”,并将主力向华东集结,重点保卫南京和上海。14日晨,中国空军奉命出击,正式开始对日作战。

空战爆发后,第一个升空迎敌并首开中国抗战期间空战击落敌机纪录的,是第四大队大队长,有着“空军军魂”之称的高志航。

空军第四大队辖第21、22、23中队,有美式霍克-Ⅲ型战斗机36架。14日上午,日军派9架九六式轰炸机朝笕桥机场猛烈轰击。中午,高志航率领的空军第四大队刚刚飞抵杭州笕桥机场,就接到日军9架轰炸机突然来袭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补充油料的中国战机立刻升空迎敌。这时,杭州上空一带受台风影响,能见度极差。高志航率部在云层中穿梭,耐心寻找,在发现日军轰炸机后,立即加大油门猛扑过去。骄横的日机并不示弱,也迎头冲来。眼看两机就要相撞,胆寒的敌机立即躲避。就在这一瞬间,高志航成功“咬”住了敌机的尾巴,迅速瞄准后猛烈开火,敌机应声爆炸,变成一团火球坠落下去。这是中国飞行员在中日空战中击落的第一架敌机。亲眼看见大队长击落敌机,中国飞行员信心大增,很快与日机混战一团。同时,中队长李桂丹也发现了日机,他与两架僚机相互配合,居高临下,轮番发起攻击。不一会儿便击落敌机一架。第22分队队长乐以琴以平时练就的过硬功夫上下翻飞,弹无虚发,很快一架日机就冒着黑烟栽了下去。其战友、印尼华侨出身的梁添成也击落敌机一架,中国空军出师大捷。15时40分,燃油耗尽的中国飞机撤出战斗,“比分”锁定为6比0,中国空军首战告捷。

8月14日这天,中国空军还多次袭击了淞沪地区的日本海军舰艇及陆军据点,并以6比0的战绩取得了中日空战的首次胜利,一举粉碎了日本航空兵不可战胜的神话。为此,在延安的中国共产党发表了《英勇的中国空军万岁》的赞文。1940年,国民政府把8月14日定为“空军节”。

8月15日上午9时,日军45架舰载轰炸机从“加贺”号航空母舰上起飞,分头扑向浙江的4个机场,企图报复中国空军。前日作战后仅休息了两三个小时的第四大队全体指战员闻“机”起舞,队长高志航又是身先士卒,打下两架敌机。乐以琴则用其娴熟的技术打掉4架敌机。年轻气盛的梁添成少尉也创下了击落2架敌机的佳绩。因过于兴奋,梁添成在返航着陆时竟然忘记放下起落架,来了个“机腹迫降”。在大家奔向飞机时,他从驾驶舱内跳出来大声喊道:“我干掉了两架!”令所有在场的人哭笑不得。

空战爆发时,年轻的阎海文还只是名见习飞行员,所以刚开始并没有安排他升空作战,经他本人再三要求,才给予批准。8月17日清晨,指挥部命令阎海文所在的第24中队即刻派6架飞机,各携一枚500磅炸弹,轰炸江湾、北站一带敌军阵地。在执行任务时,阎海文的飞机被日军高炮击中,他被迫弃机跳伞,不幸被风吹至敌人阵地。当敌人蜂拥包围上来时,阎海文沉着地用所佩手枪连续击倒5名日本兵,随后用最后一发子弹射入自己头部,在场的日本兵被这一壮举惊呆了。后来,日本海军在大场附近特意为阎海文建墓厚葬,墓碑上刻有“支那空军勇士”碑文。

刘粹刚是空军第四大队第24中队队长,他性格豪爽、耿直,做事雷厉风行,是一个典型的关东大汉,被誉为“中国的红武士”。他在航校学习时就非常出色,在1933年试飞意大利飞机时,机身突然起火,他临危不惧,硬是把飞机降落下来,为国家保护了一笔不小的财产,也因此一举成名。

8月20日,刘粹刚驾驶他的战机首开纪录,击落日军战斗机、侦察机各一架。23日,第24中队在掩护友军轰炸日军运输舰时,遇到对方5架飞机阻止。刘粹刚率先杀入敌阵,左冲右突,击落日机3架。10月,日军在中国战场投入了最新式的九六式驱逐机,这种飞机活力强、善爬高、速度快,驾驶这种飞机的也都是日本空军的王牌飞行员,但他们很快就领教了刘粹刚的厉害。12日,在南京上空,他打下了第一架九六式飞机。接下来,刘粹刚愈战愈勇,又打下十余架日本飞机。不幸的是,刘粹刚在10月25日转场远征的途中,因气候恶劣,飞机失事而身亡。直到现在,台湾的空军军官学校子弟小学,仍然名为“粹刚小学”。

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在上海空战中创造了辉煌的战绩,七天之内竟击落敌机60余架,高志航、刘粹刚、乐以琴、梁添成(一说为李桂丹)被誉为中国空军的“四大金刚”。淞沪会战后不到十天,日军精锐的“木更津”和“鹿屋”飞行队就被中国空军歼灭过半,日军海军航空兵大佐石井义被迫剖腹自杀,以向日本天皇谢罪。

抗战爆发后的3个月里,中国空军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不畏强敌,迭挫敌锋。但是不停地征战,损耗剧增,中国空军力量因为难以得到补充,随着在作战中大部分飞机的消耗殆尽,到1937年底,仅剩30架可用于作战,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局面。而日本以其坚实的航空工业基础为支撑,在侵华战场上始终保持飞机总数700余架,在数量、质量上均占有绝对优势。这种状况直到苏联向中国伸出援手才有所改观。

“中国航空之母”

说起中国空军的发展,不能不提到有“中国航空之母”之称的宋美龄。1936年,宋美龄就任隶属于军事委员会的航空署秘书长,实际上成了国民党空军的司令。1937年8月13日,中国航空委员会发布“空军作战第一号令”和1938年5月20日中国两架轰炸机飞到日本本土撒传单之令,均是经宋美龄批准下达的。宋美龄对空军情有独钟,一生最喜欢佩戴的胸饰即为空军飞行徽章。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习惯将国民党空军称为“我的空军”。据宋美龄的侍从副官夏公权回忆,在宋美龄晚年居住的纽约蝗虫谷寓所的客厅里,一直悬挂着抗战初期她与空军功勋飞行员们在南京大校场停机坪的巨幅合影照片。宋美龄深知空军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地位,1937年3月12日,她在发表的《航空与统一》一文中说:“一切促进中国统一的新发展,或许要推飞机的功绩最伟大。”1938年春,宋美龄因健康原因辞去航委会秘书长职务,由其兄宋子文接任,实际负责人则为钱大钧,但宋美龄始终对空军的人事、采购甚至训练和作战都掌握大权。

蒋介石在萌生建立一支强大的空军的想法后,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虽然宋美龄之前对飞机和空军都完全不了解,但她多年留学美国的生活使其谙熟国情、文化等方面的事物,还有她高超的语言能力,这些都便于她在购买飞机时做必要交流。而且她和孔祥熙、宋子文都没有大的矛盾,最重要的,是能够保证蒋介石对空军的绝对控制。美国一位女作家认为,蒋愿意由宋美龄出面主持“摇篮时期”的国民党空军,显示“蒋介石的看法有一点是颇为明确的,即国民政府需要现代化中国的军力,尤需战斗机。然而,购买飞机涉及大笔款项,蒋介石无法决定他那批贪污成性的幕僚中,究竟谁能负起这一重任。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可以信赖,因此,只受过音乐、文学和社会美德教育的宋美龄,便把许多时间花在有关航空理论、飞机设计和比较各种飞机零件优劣的技术刊物上。她和外商洽谈,订购了价值两千万美元的产品。她从采购商摇身一变成为中国空军‘总司令,对妇女而言,这是史无前例的”。

宋美龄这个秘书长的职务绝非挂名的闲职,她为了做好工作,阅读了大量关于飞机设计的杂志,并且对各种机型做了认真比较,积极筹措资金购置作战飞机。她发动社会捐款献机,发起“献机祝寿”运动,接受了105架献机;她还争取到担任财政部长的大姐夫孔祥熙的帮助,多方筹措经费。据资料统计,从1937年到1944年,中国为购买汽车火车、购买工业用品、购买材料及机器、建筑铁路等,多次向国外借款,其中就有专供宋美龄购买飞机用的“中美飞机公司借款”1500万美元。

筹措到经费后,立即将之用于建立航校、机场。有了飞机,还要培训飞行员并建设航空配套设施。为此,宋美龄专门从黄埔六期学生中挑选出一批人,成立航空班,并在南京、洛阳、杭州、南昌成立航校,力图培养一批精干的飞行员;在南昌设立飞机制造厂,并且选派人员到意大利学习飞机制造;大力培养、训练大批空军地勤人员;在西安、洛阳、南昌、开封、武汉、长沙、成都、昆明等地开辟飞机场,在全国各地建设军用机场、储备大批航弹、航油。抗战前夕,中国共有机场262个,飞行员700多人,航空建设初具规模。

与此同时,宋美龄还亲自写信,邀请美国的陈纳德来中国当空军顾问,信写得很具体:月薪1000美元,外有各种津贴,配备专用司机、轿车和译员,并有权驾驶中国空军的任何飞机。原在美国因病离开军职的陈纳德就这样于1937年4月1日由旧金山搭乘“加菲尔总统”号,以赴华考察农业之名,6月初到达上海。在初次与宋美龄见面后,陈纳德对宋美龄颇有好感,称“她永远是我的公主”。原来陈纳德只准备干3个月,结果一干就是他的后半生。1937年7月,陈纳德正式在宋美龄手下投身中国抗战,他参与了上海、南京、武汉的对日空战,在昆明训练了大批优秀的飞行员,后来成为闻名遐迩的美国志愿空军“飞虎队”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为中国抗战做出了重大的贡献,也成为美国人心目中的二战英雄。

夜袭阳明堡:

八路军歼灭日机的典范

文/李崇寒

一直到现在,太行山区还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万里长城万里长,雁门关下古战场,阳明堡里一把火,日寇飞机一扫光。”

1937年10月19日,八路军一二九师先头部队七六九团夜袭阳明堡机场,击毁日军飞机24架,毙伤日军百余人,创造用步兵歼灭日机的典范,有力缓解了日军在忻口前线造成的空中威胁,支援了忻口会战。卫立煌曾高度赞誉“阳明堡烧了敌人24架飞机,是战争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并代表在忻口正面战场作战的国民党将士对八路军表示感谢。

作为八路军在抗战初期取得的三个胜仗之一(另外两个是一一五师平型关大捷和一二○师雁门关伏击战),阳明堡之战不仅得到蒋介石颁发的特别“嘉奖令”,还收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2万元的现金奖励。经此一役,“小钢炮”陈锡联在对日作战中愈战愈勇,他带领的七六九团由此成为“抗战四大名团”之一。

“别光在天上逞凶,有种的

下来和老子较量较量”

1937年平津失陷后,日军兵分三路:一路沿平汉路南犯,进窥河南;一路沿津浦路南下,直指山东;一路沿平绥路西犯,进攻晋、察、绥,并将战略重点放在山西。10月初,日本军部正式向华北方面军发布攻取太原的命令。上旬,日军突破山西省北部国民党军防线,攻占代县、崞县。国民党军队一退再退,在太原以北忻口地区组织防御,抵抗日军南侵保卫太原。

为配合国民党军作战,八路军总部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对八路军各师进行战略部署,一二九师的任务是在原平东北侧击雁门关向忻口进击的日军。为在一二九师主力到达前摸清敌、我、友三方的情况,一二九师前方指挥所和七六九团组成先遣队,由师长刘伯承亲自率领,先行从富平出发。

火车开到太原时,刘伯承因要去五台山八路军总部参加会议,便将七六九团团长陈锡联叫来,小心叮嘱:“你带七六九团单独行动,要抓住战机,主动歼敌。……部队独自行动,要在上级总的意图下,根据千变万化的情况,独立自主,果断行事。可以先报告以后再打,也可以打了以后再报。情况不清楚可以随时发电报来问。”并表示,出师抗日的初战胜利特别重要,它不但影响到士气,还影响到共产党、八路军的威望,因此,“第一仗可以打小一点,但这第一炮一定要打响。……一定不要辜负全国人民对我们的期望。”

在刘伯承的指示下,23岁的陈锡联率七六九团抵达代县以南的苏龙口村一带,那是滹沱河东岸一个不小的村庄,顺河南下便是忻口。虽然已是敌后,陈锡联依然能听见从南边传来隆隆不断的炮声,夹杂着在公路上运输的日军汽车声和涂着太阳旗标记的日军飞机的轰鸣声。飞机接二连三地从七六九团战士们头上掠过,有的担负空运人员、物资的任务,有的负责对忻口前线狂轰滥炸,嚣张至极。七六九团战士们气得跺脚大骂:“别光在天上逞凶,有种的下来和老子较量较量!”

别看陈锡联只有23岁,可他的军龄和党龄足够长,14岁参加红军,15岁加入共产党,不仅参加过鄂豫皖苏区历次反“围剿”战争,还在反三路围攻、反六路围攻等作战中屡建奇功,被李先念称赞“打仗数第一”。在成为七六九团团长之前,陈锡联是红四军第十师的师长。经验丰富、机智过人的他结合日机出没时间和高度,判断日军飞机场可能就在苏龙口村附近,便找当地的老乡一问,隔河10来里外的阳明堡镇果然有个机场。听此消息后,各营干部战士纷纷向团部请战:“下命令吧,干掉它!”

打还是不打?陈锡联决定把敌情彻底搞清楚后再做决定。

刺探敌情,制定作战方案

听老乡说起苏龙口村附近有一个国民党晋绥军的团长与日军交过手,前两天刚带着少数部队从大同方向退下来,陈锡联决定去会会他,一来可以打听与日军作战经验,二来顺道了解阳明堡机场及周边情况。陈锡联走遍了苏龙口附近的村庄,好不容易在一个偏僻的山脚下发现目标,怎料,陈锡联刚说明来意,晋绥军的团长便谈虎色变地说:“哎呀!日军实在厉害呀!天上有飞机,地下有大炮,他们的炸弹、炮弹都像长了眼睛一样,我们的电台刚一架上,就遭轰炸了!”

“那你们是用什么方法打日军的呢?”陈锡联好奇地问道。这位国民党团长竟答道:“我们还没有看见日军,队伍就垮了下来,现在敝部只剩下一个连了……”从国民党团长那弄不到情报,陈锡联只好带着三个营长去阳明堡附近进行实地侦察。

多年后,当陈锡联讲述起这段侦察经历时,依旧激动万分,“我们顺着一条山沟走近滹沱河,登上了河边的一座山峰。极目远眺,大家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东面是峰峦重叠的五台山,北面内长城线上矗立着巍蛾的雁门关,西面的管涔山在雾气笼罩中忽隐忽现……突然,二营长叫道:‘飞机!,我们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对岸阳明堡的东南方有一群灰白色的敌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空地上,机体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闪闪耀眼的光芒。”

正当七六九团的干部们仔细观察阳明堡机场内外情况时,一 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农民从河边走来,走近一问,才知这位老乡就住在机场附近,被日军抓进机场做苦力,每天不仅吃不饱还经常挨打受骂,老乡实在受不了折磨就偷偷从机场里逃了出来。阳明堡机场本是由阎锡山于1935年开始筹建,至1937年9月初步建成,目的是想建成晋北防线的战略后方基地和空运物资中转站,结果日军一来,“阎锡山的飞机早已逃之夭夭,飞过了黄河。机场的一切设备都没有破坏,就拱手送给日本人作了进攻中国人民的空军基地。”

据老乡回忆,机场里共有24架飞机,呈3列停放,每列8架。白天起飞去忻口、太原轰炸,晚上全部返回机场。陈锡联了解到,“守卫部队是日军的一个联队,大部分住在阳明堡镇,机场里只有一小股警卫部队和地勤人员,约200人,集结在机场北端。飞机集中排列在警卫部队的东南侧,防御工事粗糙,仅有一些简单的掩体和掩蔽部。日军对进入机场的公路要塞警戒很严,盘查很细,但对机场周围疏于戒备。”

忙于夺取忻口的日军肯定不会想到有人会绕到其背后袭击警戒疏忽的阳明堡机场,只要七六九团的战士们隐蔽潜入机场,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其不意给日军以突然袭击,取得胜利是不在话下的。回到驻地后,陈锡联与副团长汪乃贵、参谋长范朝利商议后决定采取夜间行动,打他个措手不及。具体部署是:以三营为突击队,袭击机场、摧毁敌机;以一营破坏崞县至阳明堡之间的公路和桥梁,牵制、阻击崞县可能增援之敌;以二营(欠第七连)为预备队,保障三营侧后安全;以团迫击炮连在滹沱河东岸占领阵地,支援三营战斗。

要知道,七六九团三营在改编之前可是响当当的红军团,它能攻善守,尤以夜战见长,营长赵崇德作战勇敢,体恤下属,有“打仗如虎,爱兵如母”的美誉,难怪陈锡联将如此重大的突击任务交到了三营身上。

终于找到打飞机的窍门

1937年10月19日下午,七六九团各营、连纷纷召开支部大会和军人大会,进行战前动员。会上,三营营长赵崇德说,“党和上级把上前线第一次战斗任务交给我们三营,我们要坚决打好上前线的这第一仗!”他还把自己长期积存的五元钱交给了汪副团长,激动地表示,“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了,这就作为我交的最后一次党费。这是我向党表示决心!”没想到,赵崇德竟一语成谶。

10月19日晚7点多钟,部队从苏龙口村出发,“走了一里多地就到了徒涉点,我们一个接一个跳下河,水齐腰深,大家手挽手结成一条链,冲着水浪往前走。滹沱河水不但很深,且流得很急,冲得我们摇摇摆摆。河底的淤泥特别深,一停脚就有陷进去的危险;好些人把鞋袜都陷掉了,赤着脚上了岸。大家拖着湿透的棉衣棉裤,直奔飞机场。”时任七六九团政治处组织干事的余述生后来回忆道。

三营的战士们进入机场后,立即分成两组行动。赵崇德率十连走在前头,插入机场西北角,袭击日军守卫部队和岗楼,拖住他们并监视代县方向日军可能来的增援,十一连则直奔机场中央,专打飞机。

当十连前进到距飞机约30 米时,突然被日军哨兵发觉。十连、十一连同时发起攻击信号,十连歼击日军警卫分队,十一连迅速扑向机群。虽说八路军战士们过去经常遭受日本飞机轰炸扫射的折磨,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近飞机却是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的,他们一扑到飞机面前,便忍不住感叹机身之大,有的战士干脆连枪都不打了,边说边用手摸,有的索性爬上机翼,全然忘了此次战斗的目的。好在十一连连长及时提醒,战士们才醒悟过来,纷纷跳下飞机,端着步枪、机枪、冲锋枪对着飞机一顿乱扫。

眼看扫射效果不怎么样,几个战士拿起手榴弹对着飞机扔去,瞬时,整个机场充斥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与密集的枪声。十多分钟后,双方对抗变得更加激烈起来,反扑的日军开始与八路军战士贴身肉搏。日军第一次反扑失败了,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十一连的战士们一面打击日军的反扑,一面继续炸飞机,“正在打击敌人第三次反扑的时候,一架飞机的气缸被手榴弹命中了,一股浓密的黑烟卷着红火冲了几丈高,火舌舐着机身,顷刻间,整个飞机被熊熊烈火吞没了。这一下,可找到窍门了,连着第二架、第三架……所有二十几架飞机都烧起来了,机场成了一片火海,强烈的汽油味混着浓密的火药硝烟味直呛喉咙。”二十多年后,余述生仍能回忆起这场动人心魄的战斗经历。

眼见飞机烧得差不多了,三营战士决定一边迎击日军反扑,一边准备撤出战斗,就在赵崇德带领部队退出战斗时,日军的几挺机枪向部队撤退的方向扫射过来,23岁的赵崇德不幸中弹牺牲。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七六九团付出伤亡30余人的代价,击毁24架日机,歼灭日军警卫部队100余人。

接到夜袭阳明堡机场的捷报后,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十分高兴,他不仅向当地群众宣布了这一好消息,还请他们和他算了一笔账:一架飞机值多少钱?这些钱能买多少小米?这些小米又能让多少人吃一年?账一算完,群众热烈欢呼,庆祝八路军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刘伯承后来在对阳明堡之战作总结时,称赞其“侦察清楚,部署周密,动作突然干脆”。

当年在七六九团三营十一连的贾曙光回忆时说,“当时,我们同阎锡山的部队同时在一个村驻防。他们见八路军的装备差,看不起我们,更不相信我们能袭击日寇的飞机场,当我们袭击日寇机场战斗打响后,他们还派人进行了暗地观察。我军的胜利,给晋军很大震动。他们对我军立即投来尊重的眼光。”

阳明堡之战后,当那些在忻口前线正面作战的官兵们发现阵地上空突然没了日本飞机踪影时,满是欣喜,在报纸上还能找到关于夜袭阳明堡机场的报道。此战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上海、延安、太原等地的群众团体纷纷募集款项慰劳八路军战士,2.75万元的募集款项加上南京军事委员会奖励的2万元,八路军总部决定将上述奖金按以下方式分配:1.全军指战员各发慰问金1元;2.参加阳明堡战斗指战员各发2元;3.袭击阳明堡受伤干部发养伤金10元,受伤战士发养伤金6元。

在阳明堡战斗胜利的鼓舞下,地方党组织趁势发动青壮年积极参军入伍,掀起了一股参加八路军的热潮。得益于这次战斗,陈锡联与母亲重新联系上。原来陈锡联14岁在家乡参加游击队后就辗转各地,与母亲断了联系。有一天,陈锡联的母亲从报纸上看到关于阳明堡战斗的报道,其中提到“团长陈锡联”,便想着这会不会是她失联的儿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给八路军总部写了一封信。陈锡联收到信后悲喜万分。悲的是,母亲仍然过着吃苦受累、饥寒交迫的生活;喜的是,数年别离后,终于有了母亲的音讯。迫于时局,陈锡联并没有在回信中向母亲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告诉她自己在外面经商,生活还好,等形势安定些再回家探望。

守南京 袭台湾 战武汉苏联空军雪中送炭

文/解宏乾

抗战进行到1937年10月底的时候,中国空军几乎消耗殆尽,基本上已经无力阻止日本飞机对中国城市的狂轰滥炸。在日本宣布封锁中国海岸后,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苏联空军的支援对于孤立无援的中国军民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苏联的秘密援助

1931年,日本在中国的东北地区精心策划了“九一八”事变,发动了侵华战争。因日本对苏联远东地区的边境安全造成威胁,以至于两国的矛盾日益尖锐。苏联政府于9月23日向日本驻苏大使广田弘毅提出强烈抗议。在这种形势的促使下,中苏两国于12月12日恢复了1929年7月中断的邦交关系,进一步走上了联合对日的道路。这无疑是对中国抗战的支持和鼓舞。

10月,苏联航空志愿队秘密赶赴中国。22日,苏联第一批飞机抵达中国,包括苏联空军第一志愿队一个歼击机大队、一个轰炸机大队,空、地勤人员254人。此后,苏联志愿航空队的兵力不断扩充,最高峰的时候达到战斗机、轰炸机各4个大队。

1938年初,中国空军已建立了3个飞行大队,其中规模最大的第一飞行队以及第三飞行队都是在苏联提供的飞机和武器装备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只有第二飞行大队的装备靠的是美、法、英、意等各国提供的飞机。1939年至1942年底,中国政府从苏联购买飞机1285架,其中驱逐机777架,CB中程轰炸机328架,ДB远程轰炸机30架,TB-3重型轰炸机50架和教练机100架。此外还有发动机、航空弹药、油料和航材等。苏联援助的轰炸机全部由苏联空勤组驾驶,从阿拉木图起飞,沿一条既缺少机场,又没有导航设备的艰险航线,经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哈密飞到兰州;或从伊尔库斯克起飞经蒙古到兰州。歼击机则分解开,通过汽车运送至新疆,再装配起来。

与此同时,苏联政府还向中国派遣了军事专家和志愿飞行员参加中国的抗日战争。

伊-15、伊-16的“双机空战”

南京沦陷后,国民政府被迫迁都重庆,但是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和一些机关仍然留在武汉。日军占领南京之后,就拟订了进一步溯长江西进,攻占武汉三镇的作战计划。中苏空军并肩作战,给予日军迎头痛击,打了不少漂亮仗。

直到1938年初,苏联志愿飞行员都是独立作战。中国飞行员在设于新疆伊犁的艾林巴克航校,兰州、成都和另外的飞行学校中受到培训后,中苏军方开始尝试混编作战。为了能有效地对抗日机轰炸,国民政府决定中国飞行员加入苏联志愿飞行大队一同作战,同时也有让中国指挥员领导苏中混合轰炸机飞行员编组的意图。从这时起,中国空军和苏联志愿航空队开始驾驶苏制歼击机并肩战斗。在南昌,中苏联合重组第四空军大队,这为中国空军的迅速成长创造了条件和锻炼学习的机会。

1938年2月18日,日军开始对武汉进行大规模的空中袭击。中午12时许,日本海军12架轰炸机,在26架新型战斗机的掩护下,分别从南京、芜湖两地机场起飞,在安徽和江西的交界处会合后,摆着长蛇阵直扑武汉。很快日军来袭的消息迅速传至设在汉口机场的中国空军第四大队指挥所,19架伊-15和10架伊-16驱逐机分别从汉口、孝感机场升空拦截。这是中苏混编作战后的第一次空战尝试。起飞后,苏联飞行员看到地面情报指出的日军袭击的方向,飞了10分钟后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很快就发现在低于自己1500—2000米的高度上有3个日本轰炸机密集编队。几乎同时,在云上的日本歼击机也出现了。发现苏联飞机后,日本歼击机俯冲下来。此时日机居高临下,掌握了主动权。苏联飞行员杜申遭到3架日本九六式舰载战斗机的攻击。但他并不示弱,轮番向3架日本飞机射击,打穿了一架敌机,但飞机并没有起火。两架日本歼击机夹击杜申。危急之时,布拉戈维申斯基驾驶的伊-16赶来救助,俩人将伊-15和伊-16机配合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据第四大队飞行员龚业悌回忆:“伊-15战斗机的特性是转弯很灵活,所以就利用这种灵活的特性和日机缠斗。原以为日本的九六式战斗机也很灵活,但遇到伊-15后才发现,它的机动性不如伊-15。这场空战中,被击落的12架日军飞机,差不多都是伊-15击落的。伊-16的任务在更高空待命,一有机会就下去打。例如敌机被伊-15缠斗一阵已经没油,准备撤退,伊-16就负责追击,伊-16的速度追上九六式战斗机是绰绰有余的。”古边科将这种战术称之为“双机空战”,有时也先派出伊-16追击和拦截敌机,等伊-15赶到与敌机进行缠斗。

空战历时12分钟,第四大队击落日机12架。日本空袭编队指挥官金子隆司被击落身亡。中国空军损失飞机5架,大队长李桂丹在掩护队友攻击日机时,不幸被一架从后面飞过来的日机击中,当场阵亡。当日,中队长吕基淳和飞行员巴清正、王怡、李鹏翔4人也血洒长空。

2月21日上午,汉口各界民众4万多人举行空前的集会和游行,并打出了“庆祝空捷,追悼国殇”的横幅。中共中央和第十八集团军代表周恩来、陈绍禹、秦邦宪、董必武、叶剑英、罗炳辉等出席集会并敬上挽联。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公开发行的机关报《新华日报》也在同一天刊登两封标题为《向中国空军致敬》的信,表达对中国空军的敬意。

这次空战是中国空军自南京失陷以后,与日本交手的第一次胜利。对连月来生活在战争阴云笼罩中的中国人民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无名的勇士

武汉三次空战后,中苏空军在华中再次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为了夺取武汉,日军航空部队飞机近400架屡次发动对武汉的空袭。此时,经过长期消耗,中国空军仅剩飞机126架,苏联志愿航空队约有飞机120架。在数量上处于劣势。

在武汉及华中会战期间,中苏空军共炸沉敌舰船23艘,炸伤67艘;击落敌机62架,击伤9架,炸毁16架,有力地配合了陆军的抗战。日本方面供认,1938年5月至10月,仅侵华的日本海军飞机就损失136架,航空官兵死亡116名。

1938年10月,武汉被日军攻陷后,中国空军也随着地面战局的失利,西撤进驻四川,保卫陪都重庆。12月2日,日军发布345号大陆作战令,宣称:“以摧毁敌人的抗战意志,为航空进攻作战的目的,由空中入侵,对敌军战略中枢加以攻击。同时进行空中歼灭战,以炸迫降,以航空进攻作战,最终解决支那事件。”由于重庆地面环山,日军地面部队无法推进,只得采用大规模航空作战。已完全处于劣势的中国空军,根本无法阻止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

在日军飞机丢下的燃烧弹和爆炸弹下,重庆几乎被夷为平地。1940年对于中国空军是最艰难的一年,日军攻占宜昌之后,迅速修建了便于轰炸重庆的前沿机场。此时,中国空军的飞机越打越少。依靠先进的飞机制造工业,源源不断的装备补充和技术革新,让日军完全控制了空中战场。

1940年7月15日,日本完成了零式飞机的试飞,9月13日的璧山空战是中国空军第一次与零式战斗机交手,中国空军被击落飞机13架,迫降11架,剩余10架撤退到川中遂宁机场。从此苏联援助的飞机再也不足以与日本飞机抗衡。1940年底,欧洲战局吃紧,苏德战争一触即发。苏联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为避免两线作战,苏联志愿航空队奉命分批撤回国。到1941年初,在中国的苏联空军人员已经基本撤退完毕。1941年4月13日,苏联同日本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同年10月,苏联政府正式宣布停止对中国的援助。

由于政治原因,苏联援华属于秘密性质,当时中国政府对苏联空军志愿队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报道。以1938年2月18日空战为例,战事结束后,中央社报道时只强调了“我空军”将士建立奇功。《新华日报》报道:“这几天来,武汉市面不论穷街僻巷,都在议论着18日我国空军击落敌机16架伟大胜利的情形。”同样没有提及苏联空军战士。苏联航空志愿队队员普希金1938年3月来到汉口参战。他在回忆录《莫斯科——汉口》中提到:“我们在中国打仗都是用的假姓,例如机组都是姓‘鸟的名字:索洛金、拉斯多奇金、奥尔洛夫(在俄语中,意思是喜鹊、燕子和鹰)。”

虽然中国空军接收了苏联志愿航空队遗留下的装备及飞机,但面对日本的零式飞机依然无力挽回败局。为了保存有限的实力,航空委员会命令空军听到防空警报就进行转移。仅存的苏制飞机,因没有零配件维修也无力对抗日机的进攻。陪都重庆面对日机的大轰炸,几无还手之力。到1941年12月,美国飞虎队到达中国战场之前,中国空军能够作战的飞机已经不足百架。

轰炸日本本土第一人

中国空军成功空投传单

文/解宏乾

随着南京于1937年12月被日军攻陷,抗战局面越来越艰难。中国空军在经历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之后,损失殆尽。即使如此,国民政府当局依然实施了一项空袭日本本土的计划。中国空军飞跃东海,用“纸片炸弹”成功在日本九州的长崎、佐世保军港和八幡等城市实施了一场宣传示威性的人道主义空袭,堪称日本本土有史以来遭遇的首次空袭,在国际上引起巨大反响。

人道远征计划

早在抗战初期,蒋介石就有了轰炸日本本土的想法。1936年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本部制定1937年度的《国防作战计划》时,就明确提出了轰炸日本本土,争夺制空权。但由于国民政府对中国空军的飞机数量、特性以及飞行员的能力信心不足,加之前线更加需要争夺制空权和对敌战术轰炸支援,远征日本的作战计划便暂时搁置下来。

1937年底,苏联空军的支援使中国空军士气大振,但地面战线节节败退。国内外有不少人认为,抗战已无胜利的希望,主张放弃抵抗向日本投降。为挽回颓势,蒋介石觉得需要有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来鼓舞民众的抗日士气。远征日本的计划,再次被提上日程。

1938年3月,遵照蒋介石的指令,中国空军重新制定了《空军对敌国内地袭击计划》,准备以宁波、诸暨两机场为出发基地,于1938年5月中旬,空袭日本九州的长崎、佐世保军港和八幡等城市。佐世保军港是日本海军的一个重要基地,八幡拥有日本主要的钢铁企业,对这两地进行袭击,可以对日军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

当时中国空军拥有的远程轰炸机,包括:意大利萨伏亚、美国道格拉斯、德国亨克尔、伏尔悌V11、诺斯罗普2EC和美国马丁139WC等各种轻重轰炸机。由于日本西南部的九州距离中国东海海岸近1000公里,往返2000多公里,因此仅有美国马丁139WC重型轰炸机能担此重任。

1935年,中国向美国定制了9架马丁轰炸机,直至1937年8月才全部运抵中国。马丁139WC是B-10B重型轰炸机的外销型号,也是当时中国空军装备的最先进的飞机,与美军装备的不同之处,只是发动机排气管位稍有改动。但由于马丁机的数量有限,仅靠几架飞机投弹轰炸,无法起到震慑的效果,还有可能遭到日本大规模的轰炸报复。于是,国民政府当局决定,派出两架马丁轰炸机用宣传单代替炸弹,在日本本土抛洒,以启发日本民众反战的情绪,并造成国际影响,也显示出我全民抗战的决心。时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宋美龄将这一次远征日本本土称作是人道远征。

蒋介石核准《空军对敌国内地袭击计划》之后,中国空军进入了准备阶段。由于中国空军飞机没有远程通信和导航设备,且中国飞行员的技术有限,更没有跨海作战经验,执行轰炸任务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毕竟当时中国政府财力有限,每一架轰炸机对于中国空军来说都是相当珍贵的。

为了荣誉主动请战

1938年初,由于原中国空军第二大队第14中队飞机损失殆尽,便将原来由美、英、法、荷等国的多名志愿飞行员组成的外援队改为直属空军司令部的国际第14中队,马丁139WC轰炸机就属于该中队管辖。由于马丁139WC轰炸机及相关资料都掌握在第14中队外籍人员手中,蒋介石外籍顾问端纳建议派美籍飞行员李尔德上尉担当人道远征驾机任务。但没想到,李尔德狮子大开口,要求10万美元作为酬劳。

得知此事后,徐焕升觉得这是一次扬我国威、提升中国国民士气的特殊任务,需要中国人自己完成。因此,他主动请战,通过宋美龄推荐,最终蒋介石同意了。徐焕升自中央军官学校第六期毕业后,被选入中央航空学校,第一期受训结束,又前往德国航空学校、意大利空军专科学校深造6年,学成回国后任航空教官,蒋介石专机驾驶员。经过缜密部署,航空委员会决定把这个机密任务交给中国空军新编的神鹰中队的中队长徐焕升上尉。

为了接管马丁轰炸机,又不让李尔德等外籍飞行员泄密,徐焕升颇费了一番周折。1938年3月,他利用日机来袭的虚假情报,将14中队调往成都。降落后,便通过地面部队的配合,将马丁机控制起来。直至第二天外籍飞行员返回机场,他才出示了相关证明文件,并说明将由中国飞行员完成远袭日本的空袭任务。原以为即将获得10万美元丰厚酬金的外籍雇佣飞行员们,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气愤,一个名为吉鹏的飞行员直接掏出手枪向徐焕升射击,但没有击中。冲突过后,外籍队员们自知失去了要价的条件,也只好接受遣送汉口的安排。航委会立即以作战不利、军纪涣散为由,解散了这支雇佣兵。第14队重新恢复为纯粹中国人的编制序列。

为了保证任务的顺利完成,航委会又从第八大队第19中队以及中央航空学校调来数名优秀飞行员,参加集训。最终,挑选了8名精英,包括徐焕升、佟彦博、苏光华、刘荣光、蒋绍愚、雷天眷、吴积冲、陈光斗,成立特别轰炸中队。由徐焕升为正驾驶员,驾驶编号为1403的长机,佟彦博驾驶编号为1404的僚机,计划在5月中旬选择一个月夜执行远征任务。

首抵日本本土

5月正值长江流域的梅雨季节,气候不利于当时仅靠目视飞行的中国空军完成任务。徐焕升提前飞抵宁波观察推测气候变化。1938年5月19日下午2时,航委会接到徐焕升从宁波发来的电报,请示立即执行任务。特别轰炸中队接到命令,立刻从汉口的王家墩机场起飞,先向南直飞避开长江沿岸日军的耳目之后经由南昌、衢县飞抵宁波栎社机场。

当晚23时30分许,徐焕升和佟彦博分别驾驶马丁1403、1404号轰炸机,从宁波栎社机场起飞,沿舟山群岛南端避开日机防空警报系统,直指日本方向飞去。两架马丁轰炸机发来的电报描述:“云太高,不见月光,完全在黑暗中飞行。凌晨两点四十分,云层出现裂缝,新月高悬,星光初朗,遍地灯光依稀可见。”

在云海中航行了近3个小时的徐焕升和战友们终于到达目标上空。此时的日本列岛还在沉睡当中,飞机降至3500米时一份份传单像白色的雪花一样,从舱板下的方形射击孔投出,纷纷扬扬地飘向日本的领土。机上报务员向国内发报:“空中没有阻拦,地面发出警报,灯火管制了,我机安全飞离。”由于油料有限,两架马丁轰炸机在日本本土盘旋半个多小时,把带去的纸弹全部投完后,飞机掉头向西南沿原路返回。此后的情况如航空委员会给蒋介石的报告中所说,“我机传单散毕,任务完成,于7时20分抵浙江海岸,8时45分降落南昌机场。加油后于11时返汉口,人机无恙。”

当日的汉口空军基地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欢呼的群众以及各国记者蜂拥而至,以迎接8名中国空军勇士。5月22日,周恩来、王明、吴玉章代表中共中央和八路军办事处亲自到国民空军司令部,对凯旋的中国空军人员进行慰问,并敬献锦旗,上书“德威并重,智勇双全”。周恩来还发表了讲话,赞扬他们的成绩和英勇行为,并与徐焕升和佟彦博合影留念。

这一次成功的空袭,虽然对日军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也增强了中国人民抗日的决心,鼓舞了军队的士气,但并没有阻止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步伐。美国《华盛顿邮报》、苏联《莫斯科新闻》等,纷纷发表文章大赞中国空军飞临日本散发传单的壮举,日本政府可谓颜面扫地。二战后,美国《生活》杂志刊登了世界著名的12位飞行员的照片,徐焕升位列其中,照片上表明,徐焕升是先于美军杜立特将军轰炸日本本土的第一人。

“飞虎队”传奇:

每击落击毁7.7架

日机损失1架美机

文 /王晓云

“第十四航空队,是美国驻海外空军中最小的一支部队,由从前的飞虎队逐步成为一支战功卓著的空中生力军,西起缅甸,东至台湾海峡,从长江以南延伸到喜马拉雅山脉,他们已经控制了大片的江南地区。在长江以北,中国的空军健儿还在英勇地与日军激战。”

陈香梅女士这段饱含热情的赞誉,用来总结“飞虎队”这段历史无疑是非常恰如其分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中缅印战区,第十四航空队谱写了一段独特而无法重现的不朽传奇。

中国空军最黑暗的时代

1940年,抗日战争已经进入最为艰难的第四个年头。枣宜会战中宜昌沦陷,日军以此为基地开展对陪都重庆的大轰炸;9月,日本海航最新型的零式战机进驻汉口机场,一次空战就击落击毁中国空军34架老式苏制驱逐机中的24架,一批经验丰富的中国飞行员壮烈殉国。随着《苏日中立条约》的突然签署和苏日媾和,曾经发挥重要作用的苏联空军支援人员及装备也开始撤离,使得已经消耗殆尽无法补充的中国空军陷入绝境。

在半年时间里,重庆遭受了数千架次的轰炸。“日本轰炸机像加拿大天鹅在春天从路易斯安那州飞向北方一样,摆着漂亮的V形阵……数百枚银光闪闪的燃烧弹洒落,大火昼夜不息。”这一切都被退役少校陈纳德目睹。作为前美军航空战术学校教员,他目睹了这支小型空军逐渐被消耗的全过程。

20世纪30年代,受意大利人杜黑的“制空权”理论影响,“轰炸机制胜论”在欧洲颇为盛行,英国首相鲍德温等政客都公开为之摇旗呐喊。美军也把重点放在水平轰炸技术上,力主战斗机俯冲轰炸的陈纳德郁郁不得志。但在中国,他却得到了蒋介石及宋美龄的信任,重操旧业承担起飞行员训练的老本行。1940年冬,在昆明航校担任顾问的陈纳德受委托前往美国,协助外长宋子文和驻美大使胡适,接洽美援航空武器的问题。陈纳德利用其个人人脉和多方斡旋,终获罗斯福总统授权,效法“不列颠之战”中的“老鹰中队”,以非官方渠道秘密组建一支500架飞机的志愿军,帮助中国尽快恢复已经消耗殆尽的空军。

这支部队完全是燃眉之急下的急就章,第一批运抵的战机是100架原本经澳洲运往英国北非战场的P-40战机,飞机匆匆涂上中国军徽,但仍然保留了英国沙漠黄和橄榄绿的迷彩,还有少数洛克希德赫德森和道格拉斯A-20也是截留的英军飞机。而与“老鹰中队”从社会青年中招募人员不同,第一志愿大队的100名空勤人员,全部是有经验的美军飞行员。按照国际中立规则要求,所有的美籍飞行员均需先办理退役手续,与美军官方厘清关系,然后再与中国中央飞机修理公司签署合同,成为该公司的雇员,并持民间护照以游客的身份前往中国。自此,这些美籍空勤人员将不再听命于美国军队的指挥,他们的正式身份将成为中国空军美籍志愿飞行队员——也就是后来的“飞虎队”。

志愿大队从建立到解散,在7个月的空战中出现了19位王牌飞行员,击落日机229架,而自己只折损了22名飞行员和地勤人员,接收的129架P-40战机损失了78架,和盟军其他阵线相比有着较高的交换比。

牛鞭末端的航空队

“飞虎队”的辉煌很快被美国本土用来正面宣传。在日军凌厉的攻势下,珍珠港的装甲战舰被打断脊梁翻沉港内,麦克阿瑟丢下几万菲律宾的驻军败走澳洲,香港和新加坡在短暂的抵抗之后都纷纷沦陷,而这支活跃在滇缅地区的小型孤军的表现却显得格外突出。

珍珠港事件三个月后,《生活周刊》某期杂志里曾经展现过这样的鲜活真实的40年代。翻过一篇讲童星秀兰·邓波儿成长烦恼的八卦新闻,接下来是大幅的图片报道:芒果林中简陋的中央飞机修理公司,摔得稀烂的日本飞行员,涂着鲨鱼头的掉漆战机,开吉普叼烟卷的老美。报纸广告上用整版展示陈纳德给通用汽车的书信:“在滇缅战场上我们用贵厂发动机驱动的战机击落200架敌机,没有因为发动机故障丢失过一架飞机,望再接再厉,中国陆军美籍航空志愿飞行队,陈纳德中校。”

“飞虎队”已经成为美国人民的明星,但此时的志愿大队也到了无法作战的低谷。然而,以寡击众的最艰难时期已经过去,美国的战争机器全面启动。实际上,珍珠港事件的当月,美国军方已经决定将这支编外的“志愿军”重新归建。

空袭台湾是中美空军多年的愿望。“第一次飞临日本上空的,是中国空军。而第一次空袭台湾的,也是中国的空军。”早在1941年,陈纳德就曾策划由“飞虎队”来空袭日本本土,如果那次获得成功,则后来杜利特也无须冒险空袭东京了。

第十四航空队突袭台湾新竹基地,是一场将陈纳德的轰炸战术发挥到极致的硬仗。P-38侦察机对台湾进行了600多次照相侦察;江西遂川的秘密基地储备了足够的炸弹和油料;新式的P-51野马机也进入了第十四航空队。在大卫·希尔的指挥下,先起飞一批老式的P-40战机作为佯动欺骗日军,主力的B-25机群和护航的P-51、P-38机群则从遂川起飞,低空飞行近1200公里,成功对新竹基地进行轰炸,将日军海航基地及其空中训练的若干战机击毁。

这次轰炸直接导致了1944年日军的“一号作战”,日军以40万兵力猛攻从湖北到华南的中美空军前进机场,并夺占了威胁最大的江西赣州与遂川、广西桂林和柳州等基地。如果说日本海军的“神风特攻”是美国海军节节逼近下的顽抗,“一号作战”则可以视作在第十四航空队直接威胁日本本土的情况下,日本陆军的孤注一掷。在“一号作战”中,第十四航空队的战机在恶劣的天气和低能见度情况下,依靠简单翻译成英文的粗略地图,冒着日军的防空炮火反复出击,重创了湘江流域的日军地面部队。

每当第十四航空队的战机出现在上海、南京等敌占区中心城市,在中山陵燕子矶上空与日机接战,涂有星徽的战机绕城低飞时,城区市民不加躲避地在屋顶观战,江上船夫亦大胆站在船头招手。饱受战争摧残的国人明白,日本人的日子不长了,我们的军队很快就要打回来。中美航空部队已经不再是一支单纯的战术单位,而变成中国和盟国的象征。

到太平洋战场胜利之日止,第十四航空队保持了1∶7.7的优势交换比,即每击落击毁7.7架日机才损失一架美机。在中缅印战场上有超过4000架日本战机被摧毁,110万吨的日军运输船被炸沉江海,1000多台铁路机车和近5000辆各式运输车辆被中美空军战机打成废铁,此外还摧毁了数百座桥梁。其中摧毁2054架日机和超过一半对地攻击的战果来自第十四航空队。中国空中最困难的时期已经成为历史。

链接:

步兵如何打落飞机

抗日战场防空作战

在二战战场上,步兵最头疼的一般是敌军的坦克,而比坦克更让人束手无策的,是敌军的飞机。无论是在西欧、苏联还是中国或者太平洋岛屿上,绝大多数的步兵,哪怕你是堂堂的将军,看着敌军飞机呼啸而来,投弹扫射之后再扬长而去,也只能仰天长叹。对于那些工业强国的陆军官兵,此时还可以愤怒地咒骂没有及时出现的战斗机和高射炮。而对于中国战场上的抗日军民,大多数时候,连可以期盼的空军和防空军都没有,唯有哀叹。

但这一情况在中国越来越多的抗战剧中,发生了变化。观众们发现,在编剧的生花妙笔之下,抗战战场上中国步兵打飞机的难度越来越小。从最开始的重机枪、轻机枪击落日本飞机,到如今的狙击手一枪击毙飞行员,甚至用木柄手榴弹一掷,日本飞机在爆炸中随之坠地,国产影视剧的情节越来越向着“神话”的方向发展。

那么,步兵到底有没有可能凭借手中武器击落敌人的飞机,中国抗战战场上又涌现过哪些值得记住的防空作战战例呢?

“红膏药”栽下来了

山东老八路初冶平曾回忆,1943年的元宵节,他所在的东海独立团二营,在山东荣成市的崖头镇与前来袭扰的日本轰炸机斗法的故事。据这位老八路回忆,前来袭扰的日本飞机是从威海方向飞来,每次都在机翼下携带4枚炸弹。在发现中国军民后,丧心病狂的日机总是先用机枪扫射,恐吓缺乏经验的老百姓卧倒,然后向人群最密集处投掷炸弹。

在初冶平的回忆中,日本飞行员既残忍又自大,面对八路军步枪手的射击,反而飞得更低,“低得眼看要擦着屋脊树梢了,机身上的‘红膏药徽一清二楚,机舱里的日本兵也能看清眉目。”眼看日军飞机屠杀百姓,初冶平气愤地用“老掉牙的老套筒仰身向空中开了两枪”,当然没有效果,只能是“恨得牙根发痒,却有劲使不上,焦躁气愤自不必说”。由此看出,面对日军飞机的俯冲袭击,哪怕敌机降到300米左右,单个步枪手也几乎不可能对其造成一丝威胁。

初冶平回忆说,咱的武器比日本兵的武器差远了,“枪一响,‘红膏药更疯狂地投弹扫射。”但是,中国的抗日军民,从来都相信武器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唯一因素,关键要看人怎么发挥武器的作用。判断日军飞机回威海补充弹药后一定会再次前来袭扰,初冶平所在的营决定展开防空作战,从各连挑选老战士,散开埋伏在日本飞机可能来袭的方向。果然当日本“红膏药”再次飞到崖头上空时,包括初冶平在内的战士从不同方向同时瞄准射击,结果“大家清楚地看见机身周围有许多‘白烟花出现,果然它不敢像前两趟那么放肆。”

对步兵部队而言,能够将敌机驱离,已经完成了防空作战的任务。由于日军的飞机总是会充当敌人的眼睛,初冶平所在的营决定黎明前转移,但是仍然在崖头附近的山头上安排了射击组。这支部队的指挥员与日本飞机斗争的经验相当丰富,做事也很稳妥。结果,第二天天未亮,初冶平随营主力刚走出崖头不到二里地,便听见飞机声嗡嗡响起,随后有一颗“亮星”由远及近,但速度较慢,“几乎像停在空中似的”,八路军的对空射击组突然开火,四周枪声骤起。初冶平回忆,他眼瞅着那飞机一到崖头便俯冲下去……奇怪的是响后却不见飞机腾起,不知哪位战士反应敏锐,喊道:“打中了,‘红膏药栽下来了!”

后来,初冶平到现场参观了日本飞机的残骸,日机前座驾驶员被皮带困在座位上当场烧死,后座投弹手虽然跳伞但却因为伞包出现故障而摔死。初冶平还回忆,机上的机关炮已经烧毁,日机机头有一架长单管望远镜完好,飞机的蒙皮为丝质的。据推测,这是一架三菱生产的九九式袭击机,这种飞机可携带4枚50公斤重的炸弹,驾驶员前方有筒形瞄准具,后座有一挺7.7毫米的机枪。不过,在山东解放区的官方战史中,这个战果的时间与初冶平的回忆有出入,官方战史中记载为“1943年5月1日,胶东军区部队于荣成县崖头镇附近击落日机1架。”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从八路军防空的成功战例中,可以分析出中国战场上步兵防空作战的特点。首先,在中国战场上,日军长期掌握各战区的制空权,因此中国军队,尤其是缺乏制式防空武器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进行防空作战的目标,并不是击落敌机,而是尽量减少其对地上战斗的影响。这就决定了地面部队的防空作战,重点在防,而不在打,更不奢望击落。

其次,中国军民进行的地面防空作战,首要的方式是隐蔽和欺骗。当然,防空作战中,隐蔽、疏散、伪装等方式,虽然能够保护军队和人民,减少敌机的危害,但仍属于消极防空。而在敌机低空飞行时集中轻重机枪、步枪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对空射击,这才是积极防空。只有积极防空才能取得战果。所以,八路军和新四军部队大多会尽量利用地形地物把自己隐藏起来,使敌机看不见摸不着,但一有机会,仍会组织部队对空射击甚至消灭敌机。不过,在抗战初期,八路军和新四军在遭遇敌机时,竟然会无组织地自发射击,结果使部队暴露行踪,同时浪费了宝贵的弹药。

因此,可以说,中国军民的防空知识,并不是来自于系统的传授,而是在战争实践中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实际上,在后来的朝鲜战场上,美国空军曾发现中国人民志愿军对于在敌军控制制空权的战区,如何进行预警、疏散、隐蔽和伪装,似乎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美军经过研究后发现,原来志愿军早已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的防空经验,进行了系统总结,并且制成教材发到各部队。

那么,对于一支缺乏制式对空射击武器的步兵部队,应该怎样进行防空作战呢?八路军和新四军,首先考虑的是两个问题,第一,尽量获得更先进更有效的对空射击武器,第二,建立有效的对空预警体系。早在1939年以前,中国的抗日军民就已经在琢磨着利用手中现有的装备改装对空射击武器。在这方面,陕甘宁边区做得最为出色。1938年11月,延安兵工厂完成了两挺改装高射机枪的制造。与此同时,大部分的敌后根据地还没有建立起系统的军事工业,不可能自行制造和改造高射机枪。但是,无论是延安,还是其他各敌后根据地,到1939年左右,已经开始总结防空作战经验,发动群众参与到防空预警工作中来,利用消息树、消息烟和敲钟敲锣等方式,代替防空警报,最大程度地为疏散和隐蔽争取时间。当时在延安宝塔山和清凉山上的古钟,都被征用作为“警报钟”使用。

因此,到1939年,八路军和新四军虽然缺乏专用的防空武器,但是已经建立了一套较为有效的防空预警体系,这套体系的反应速度和可靠性,甚至不亚于国民政府在1940年后通过有线电话和无线电话武装起来的防空瞭望网络。接着,各部队开始普及防空知识,这些知识,既包括在敌机来袭时如何疏散、隐蔽和伪装,也包括通过声音来判断来袭敌机的类型。据一位老八路军战士回忆,雷鸣的是运输机,声音忽高忽低的是战斗机,轰炸机的声音平稳而厚重。另外,这位老八路军战士还提到有一个脑袋的(单发机)飞得低,但是比较快,而且火力猛,有三个脑袋的(双发机)很可能会扔大炸弹等。普通官兵和百姓在了解了这些知识后,能够较好地辨别来袭敌机。

当时的部队,大多系统地总结了面对敌机如何进行伪装。从最简单地在身上捆扎天然植被,到利用浅沟吸引敌机注意,使其不能找到真正的堑壕等。当附近有日军的机场时,日军飞机经常四处侦察袭扰,八路军的指挥员就会派出几名战士,将多个稻草人搬到远离部队阵地的无人山头,再套上醒目的白布,冒充观察哨。结果日机经常对那座山头狂轰滥炸,徒然浪费弹药。这些欺骗敌人掩护自己的手段,以后在朝鲜战场上,也有效地帮助了志愿军在美军飞机眼皮底下隐蔽甚至行军。

打飞机也有讲究

实际上,在抗日战争时期,无论是八路军还是新四军,或者是国民党军,都没有形成一套全军整齐划一的对空射击操典。这主要是因为各战区敌我强弱对比不同,各部队弹药和装备情况不同。一般而言,中国步兵部队,极少使用重机枪进行对空射击,无论是中国制造的民24式(马克沁)重机枪,还是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都有专门的对空射击模式,但由于重机枪收放不易,转移困难,因此中国军队更喜欢轻机枪和步枪,利用其便于隐蔽的特点,对日军飞机进行突然袭击。

步兵使用步枪和轻机枪打飞机,首先需要寻找合适的战场,这主要是为了利用地形降低日军飞机的机动性,便于预先瞄准。其次必须集中相当的武器。当时八路军部队,如果下定决心准备打击日机,必定会集中一个排以上的射击好手,再集中三挺甚至更多的机枪,组成一道拦阻射击网。所谓拦阻射击,是对空射击两种办法中的一种,即预先瞄准敌机航线上的某一点,当敌机到达时同时射击。既然是预先瞄准,就需要计算提前量。根据测算,三八式步枪对空射击时,在敌机和枪口距离为100米时,瞄准点距敌机现在位置应该在两个机身长左右。如果敌机和枪口距离提高到200米,那么就必须预留4个机身长的距离。而对于步兵而言,敌机和枪口的距离,只能通过目测或者耳听的方式。据亲历战场的老兵回忆,如果能看清日机驾驶员的脸,那么敌我距离约100米,在600米距离上,能够明显地辨别机身机头等。但是这种测距方式的误差可能在几十米左右,加上射击提前量也会有误差,这就导致了单兵对空射击的命中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即便组成对空拦阻射击网,命中敌机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根据战报统计,在中国军队地面防空作战中,国民党方面,专业高炮部队从1938年到1941年,累计击落15架日本飞机。而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步兵部队,在官方战报中共击落了14架日本飞机。由此可见,只要步兵部队准备充分,组织有效,还是有可能使用步枪和轻机枪对敌机造成打击的。

在近年来的抗战影视剧中,曾出现过手枪击落敌机的情节。在历史上,使用手枪对空射击的情况屡见不鲜,美国名将巴顿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据一位老将军回忆,战况激烈时,敌机来了,就有八路军的指挥员掏出六轮子(左轮手枪)向日本飞机射击。这种情况对于对敌机深恶痛绝的我抗日军民而言,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样的射击,基本上连警告的效果都很难达到。

〔本刊责任编辑 吴 俊〕

〔原载《国家人文历史》

2015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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