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座右铭，任性

巧笑倩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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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那年开学，老班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想一句名人名言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并且强调说，“一定要好好选，因为这要跟你三年哦，说得跟找心上人一样慎重。”

冥思苦想后，我终于发现了一句站在心灵鸡汤角度来写的话挺符合我的实际的——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我以这所学校最低录取分进了这所省城重点高中，本来学习潜力在初三最后一个学期就被开发殆尽了，但是为了不让含辛茹苦生我养我的双亲在不着调的儿子终于进入重点中学的短暂狂喜之后再次遭遇心情“滑铁卢”，我还是告诉自己，也许高中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不是说，时光如白驹过隙吗？要是真的时光飞逝，那我咬咬牙，又有什么呢？

挺住，就意味着一切嘛！我又把这句话念了一遍，越来越觉得它就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但我总觉得这挺住二字就跟学校的摸底考试的说法一样有些让人忍不住埋头浮想联翩的恶趣味，担心老师会不同意，我就拿着写了那句话的笔记本过来找CC。她是语文课代表，就算是老班的半个代言人，只要是让她审阅过了，一般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当然，以上只是我来找她的其中一点原因，另外一个嘛，那就是——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CC是我暗地倾慕的姑娘，品学兼优，长相甜美，在我心里几乎比班花还要美——可当我们班一帮男生凑到一起票选班花的时候，我却偷偷把本来要给她的一票给了另一个眼睛比她小一倍的圆脸姑娘——嘿嘿，哪个钟情的少男心里没有一个不愿意拿出来被别人品头论足的可爱美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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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住，意味着一切”，CC一字一顿地念着，我光明正大地坐在她前桌的位置上，听那七个字像音符一样从她口腔里蹦出来，心里就像是吃了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喝光了所有汤汁儿的那般酸爽。

只见她前额的刘海儿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耷拉下来，她又仿若不经意似的用左手食指把碎发都别进耳朵后，然后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杜安，我觉得这句蛮好啊，你觉得不够好吗？”

“嗯……是这样的。”我的口气瞬间凝固，说话都因为紧张而不连贯起来，我刚要辩解，却又听她说道：“座右铭也要有个人风格嘛，我觉得这句话挺适合你的，就这么定了哈！”

我心里一暖，CC果然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从来没有优等生自以为是的骄矜，却总是温柔如水，让人如沐春风。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她课桌上标签上的那句话——所有专注，只为一日繁花满树——CC不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站在一树繁花下的姑娘吗？一股莫名的诗意撞得我的胸膛灼热发烫，“CC，这句话也好适合你呢！”

说完我才发觉莽撞，平时我和她是正数第二排和倒数第一排的巨大悬殊，根本都没有什么直接的交流，这样不就直接暴露了我对她关注已久甚至对她的性格都有几分了解吗？

不想，CC却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玄机”，反而还因为我对她的话而赧颜：“是吗？我还以为会被人说矫情呢！”

矫情？不会呀，这样的文艺气质真的特别适合你。我定定地望着她，心里喃喃自语。可是我最终没有勇气说出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怕因此破坏了我们之间逐渐熟悉起来的美好感觉。暗恋一个人也许就是这样吧，越想靠近，就越不敢往前，小心翼翼，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次“座右铭”事件之后，我和CC并没有借此而熟络。一来她本就是那种性格淡然的姑娘，在以学习为重的高中生涯，总是那样冷静而克制，埋头苦读，而我实在不忍心去打扰;二来在异性友谊最为敏感的高中，优等生和差等生的友谊更是会给CC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可是，自那以后，每当我装作漫不经心地仰起45度角看向CC的座位时，却总能感觉到她眼角的余光在轻轻地往后瞥，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我却总有一种可以捕捉到她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灵动和清亮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漂亮的梅花鹿踩踏着节拍，而我记住了这欢快。

CC，这是我和你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吗？

你说，挺住，意味着一切，也包括那份对你的美好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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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了，我却依然咬着笔头神游天外，不提防脑袋被课本轻轻敲了两下，书脊磕得我有些奇痒。我挠挠头，站起来要发火，却看见CC言笑晏晏站在一旁，那股火早就消散了：

“CC哦不，课代表，”我的心瞬间漏了一拍却又装作嬉皮笑脸，“周记可不可以晚点交？”

CC的杀手锏就是她的微笑，她的微笑尤其让我无法拒绝：“坚决不行！杜安，你今天不许去玩儿篮球了，这篇周记在下晚自习之前就给我交上来！”

“可是今天天太热，我还没有写周记的灵感。”我故意逗她，其实是为了掩盖她叫我名字时的不安，旁边的男生不怀好意地吹着口哨，做好了准备来看我和CC的好戏如何收场。

再一次证明CC是个单纯无害的姑娘，她果然被我激怒了，指了指我课桌右上角的那个桌牌，粉面微嗔：“杜安，如果你还记得你的座右铭，就请不要再这样蹉跎时光！”

“蹉跎”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更是加重了我浪费时间的罪名。也许是在我屡次不交周记、在我数学成绩又不及格、在我理化生严重偏科的每一个瞬间，她都看在了眼里，所以终于忍不住过来旁敲侧击——杜安，你说好的“挺住”呢？没有挺住，哪里来的“一切”？

成绩、理想、未来……那些我从前置若罔闻的字眼，经过CC的一语警醒，我不得不郑重相待。学海始泛舟的我终于明白，想把任何一件丢掉的东西捡起来的过程都是异常艰难，就像那年夏天之后文理分科后的我们，就像两条无线延长线，各自找寻着自己的世界。

尽管我的物理成绩依然蹩脚，我还是走进了理科班，而你CC，顺理成章地选择了文科。我不由得想起你的那句怕被人嘲笑“矫情”的座右铭——你的专注，从此可都在文艺的世界里徜徉，只为等有朝一日花开满树！而也只有诗经一般温柔华美的世界才能与你相配！

而我，也终于有勇气可以对你说，CC，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努力，我再也没有蹉跎时光，因为你让我知道，辜负青春里的每一寸流光，都不可饶恕。

——你看见了吗，我正一点一点向你靠近！

在高考季，我每天都会找个借口到CC班外悄悄看她一眼，那瘦削的背影有一种让我安心的力量，“挺住，就意味着一切”，而我不过是想在七月阳光下站得离你近一点、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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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的高考成绩依然是那么让人仰望，她如愿以偿地去了北方一所她心仪的大学;而我虽然后起发奋却始终不敌终日拼搏的同窗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我险些被挤了下来。不过，最能安慰我的却是，我可以凭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分数，在CC所在的城市里选择了一所与她毗邻的普通院校。

“同学，你的座右铭还记得吗？”两所大学就隔着一堵墻，迎新也喜欢凑热闹。迎面走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站在我面前，她摘下墨镜劈头盖脸就问。

“咦？座右铭？”

“我记不起来了，”我笑着回答她，“要不，你来告诉我？”

CC，你知道吗，那天阳光下的你，是多么地光彩照人。挺住，就意味着一切，我曾经这样安慰过我自己，现在才知道，有一句可以坚持三年的座右铭，是多么美好的事儿，而现在我终于能和美好的你比邻而立，你可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