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谁不曾失过恋

2015-05-30 13:51刘墉
意林原创版 2015年1期
关键词:柴可夫斯基朱丽叶歌德

刘墉

中学二年级,当我代表学校参加演讲比赛的时候,认识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她长什么样子,读哪所学校,我早忘了,却一直记得她那一手娟秀的字。因为在比赛时我们交换了地址,成为笔友。

每天放学先跑去开信箱,见不到信,就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娘,猜是不是被她藏了起来。

通了一阵信,那女生给我电话,要我打过去。可是当我怦怦心跳地拨通,传来的却是个凶巴巴的“男声”。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挂了。

从此,再没接到她的信,每天盼望,每天失望。虽然三十多年过去,我仍然能感受到那种苦涩的、酸酸的感觉。

如果问我文学创作从何时开始,我应该说:“从我失恋的那一刻!”

在美国教画的时候,我发现,如果一个日常表现平凡的学生,作品中突然显现特别的“光彩”,一下子色彩加重了、笔触变豪放了,多半都是谈了恋爱。

然后,教室门外开始有口哨声,有女生的高跟鞋“嗒嗒嗒嗒”一下子停止的声音,却看不见人进来。

然后,里面就有个坐立不安的女生或男生,在打铃时,飞快地冲出去。

突然,那学生又出现了,且画得更久、更细、更有力、更深入。我知道他(她)失恋了。

柴可夫斯基最著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序曲,是在未婚妻黛利希·阿朵离他而去且嫁给另一个男人,他最痛苦时写成的。

歌德的不朽之作《少年维特的烦恼》,是在他的恋人夏绿蒂跟别人订婚之后写成的。

连乐圣贝多芬的遗物中,都有一封充满激情、愤懑与痴心的“未寄出的信”。

我也常想,宋代才女李清照,要不是丈夫赵明诚早早死了,再嫁的丈夫张汝舟又伤了她的心,李清照恐怕大不了写出“人比黄花瘦”之类的闺秀之作,岂能有后来“蓬舟吹取三山去”的波澜壮阔?

记得我儿子在纽约朱丽叶音乐院学钢琴的时候,我老觉得他的琴音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有一天,他拍着钢琴瞪着我说:“你知道吗?我的老师艾司纳讲了,我现在怎么弹也不可能弹得深入,因为我还没失恋过!”

不久之后,他果然交了女朋友。每次半夜醒来,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的钢琴却弹得更差了,因为急着约会、急着打电话。他对父母的态度也时好时坏,因为他的情绪得看对方的反应。

我跟太太开始担心,不是怕他恋爱,而是怕他失恋。

倒是我的同事说得好:“失恋就像出水痘,宁可早出,病情轻。可别晚出,越大越心碎。”

最近看报,一个二十一岁的男生跳楼死了,他那二十八岁的女朋友也追随而逝。我就想,会不会这“失恋的水痘”出得太晚,而心碎得厉害呢?

只是,歌德、柴可夫斯基、贝多芬……这世上有多少男女,不但没被失恋击垮,反而能把那种“锥心的痛”变作“幽幽的伤”,最后化作“美丽的哀愁”和不朽的作品。为什么这些年轻人,却那么看不开?

如果每个“心碎的人”,都能想想这个,想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想世界多么大、天多么宽。如果每个失恋想死的人,都能停一停、想一想、忍一忍,这世界说不定会多几个贝多芬和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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