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兄弟

台见新

从前，白龙山脚下有个龙溪村，全村皆龙姓之人。村里有一户人家，爹娘去世的早，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哥哥叫龙大，弟弟叫龙二。

冬去春来，哥哥龙大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经好心人撮合，娶了一名潘氏女。那潘氏女虽然也出身寒门，但天生一副哭丧脸，为人尖酸刻薄。刚进家门时，兄弟俩对她客客气气，不久家中的一切事务皆由潘氏女说了算。

然而不到半年，潘氏女便对弟弟龙二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指桑骂槐，明天摔盆子摔碗，闹得一家不宁，搅得四邻不安。在潘氏女的挑唆下，哥哥龙大渐渐地与弟弟龙二疏远了，兄弟手足之情逐渐淡薄了。龙二虽然三更睡五更起拼死拼活地干活，但是刻薄的嫂子还是嫌家里多了双吃饭的筷子，整天闹着分家。龙大也站在潘氏女一边，一个劲地排挤龙二。龙二只好逆来顺受，无条件地接受了哥哥嫂子提出的分家要求。狠心的哥嫂只分给龙二两间场院屋子和岭上二亩薄地。陪伴龙二的只有一只哈巴狗和一只狸猫。

从此，龙二就与哈巴狗和狸猫相依为命。第二年的春天，一场透雨过后，村里人都忙着犁田耕种。龙二岭上的二亩薄田却没有牲口犁。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着地就要干了，龙二心急如焚，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哥哥借牛犁田。哥哥以自己的地还没犁完为借口，任凭龙二怎么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就是不答应。龙二毫无办法，只好借了个大镢准备第二天去岭上刨田。

且说这天早上，龙二正要下地刨田，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主人，我俩帮你犁田。”龙二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刚要抬脚迈步，哈巴狗和狸猫拦住他说：“主人，莫慌，我俩帮你犁田。”这回龙二听得分明，看得真切，原来是哈巴狗和狸猫开了腔。

顿时，龙二喜出望外，连忙去邻居家借了一副犁具，套在哈巴狗和狸猫身上，下地犁田。刚插好犁具，不待扬鞭，哈巴狗和狸猫就开始拉起了犁，忽地一会儿犁到地东头，忽地一会儿犁到地西头，田犁得又深又匀，不一会儿就犁了一大片，把龙二乐得合不拢嘴。南来北往的路人见了这场景，一个个无不笑逐颜开，不到一上午二亩地就犁完了。

这件事在当地迅速传开了，哈巴狗、狸猫会拉梨，稀罕，神奇。龙二的哥哥嫂子听说了这件事，才知道这哈巴狗和狸猫原来是俩宝物，真后悔当初分给了龙二，心想要是据为己有就好了。夫妻俩一商量，就赶紧去找龙二套近乎，说要借哈巴狗和狸猫用用。龙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碍于兄弟情分，又经不住哥嫂的花言巧语，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却说龙大两口子借到了哈巴狗和狸猫，不由得欢天喜地，故意去村前大道边上的地里犁田，一来为了炫耀，二来想借此把哈巴狗和狸猫当作神物出售，卖个好价钱。

龙大见前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就吹嘘了一番，然后套上哈巴狗和狸猫，甩了一个响鞭，大声吆喝道：“哈，拉犁啦！”不料哈巴狗和狸猫根本不动弹，又抽了一个响鞭，哈巴狗和狸猫还是没挪窝，引得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哄笑。那龙大的老婆见状，急忙前来帮忙，她在前面拽着哈巴狗和狸猫，龙大在后边用鞭子抽打着，哈巴狗和狸猫还是不挪动半寸。这时人群里发出了嘲笑和怒骂声，有人骂龙大耍的是骗人的把式，有人骂龙大夫妇纯粹拿大伙开心。龙大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用鞭子把哈巴狗和狸猫抽死了。

龙二闻讯赶来，十分伤心，他责备哥哥，怎么如此狠心，哈巴狗和狸猫通人性，怎么忍心要了它俩的命。哥哥这时还蛮不讲理，龙二连气带伤心竟昏了过去。醒来后，他哭着把哈巴狗和狸猫抱回家，埋在场院的边上。

第二年春天，春风吹绿了大地，在埋葬哈巴狗和狸猫的地方竟长出了一棵桑树。桑树的枝条长得又高又直，秋天落叶了，龙二便留下主干，其余的枝条割下来编了一个筐。

一晃几年过去了，这株桑树长成了大树，像一把大伞遮蔽着龙二，并且开始开花结果。紫色的桑葚长得不仅十分饱满，而且酸甜可口。龙二除了自己食用一部分之外，其余的便采摘下来到集市上出售，靠着这些桑葚换几个钱来打油买火种。靠着这些桑条编的筐，收割耕种，搂草捡柴，日子也能将就着过得去。由于吃的桑葚多了，龙二不仅身体健壮，面色红润，而且身上还时常散发出一股香气。

一天中午，突然从桑树上飞下来一对小鸟，朝着龙二一个劲地鸣叫：“拆了筐，吃得香！拆了筐，吃得香！”龙二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呢？让我拆筐？开始不信，小鸟叫唤久了，便半信半疑，再一看筐用得也久了，边儿上都已经破了。于是龙二就把筐给拆了，放在锅底下烧火做饭。这时，只听见“咔啪”一声，从锅底蹦出来一粒金黄的豆子，龙二捡起来看了看，那豆粒金灿灿的，闻了闻，香喷喷的。这时两只小鸟又飞到龙二的肩头，叫了起来：“吃了，吃了！喜了，喜了！”龙二就把豆粒放到嘴里吃了，吃到嘴里觉得香喷喷的。两只小鸟见龙二吃了豆粒，便欢天喜地飞走了。

龙二自从吃了这粒金豆子，简直神了，不仅精神饱满，面如桃花，而且哈口气、放个屁都喷香喷香的。

说来也令人难以置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在这一年，京城里竟贴出皇榜，征召天下放香屁之人，一时朝野上上下下议论纷纷，都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老皇帝好不容易晚年得一千金，视为掌上明珠。这皇姑到了二八青春，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不料这一年却患了一种怪病，数月昏迷不醒，宫中御医逐个会诊，都弄不明白她得的是什么病。药方换了一个又一个，汤药吃了一服又一服，皇姑的病情就是不见好转。眼看皇姑病情一天天加重，都快奄奄一息了。皇帝爱女心切，心如刀绞，迁怒到御医身上，治不好皇姑的病，就拿他们是问。已经先后有好几个御医，因治不好皇姑的病被皇帝斩首，闹得御医人人自危，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忽然想到了马神医。

马神医名叫马三宝，绰号“马三蝎子”，诸邑东北乡白龙山逄戈庄人。自幼精研医术，医术高明，曾治好过老太后的寒腿、皇后的心病等无数怪病奇病，一时间名噪京师，皇帝亲笔御赐为“御前神医”。马神医现在年纪大了，赋闲在家。大伙一商量，要想医好皇姑的怪病，非马神医莫属。于是就有人向皇帝提议，请马神医来为皇姑医病。皇帝闻言大喜：“哎哟，看朕这记性，怎么把他给忘了呢！”皇帝立即降旨令马神医速速进京。手下大臣哪敢怠慢，急忙派人速接马神医进京。

没过多久，马神医就来到京城，参见过皇帝之后，立即领旨为皇姑看病。马神医摸了皇姑的脉，知悉了皇姑的病情。他对皇帝说：“皇上，此乃奇异之病，必施以奇异之方，药方已有，但药引子难觅。”

皇上问：“马爱卿，须用什么样的药引子？”

马三宝抑扬顿挫地说：“须人间香屁！”

皇上与众大臣闻言，都半天不语，心想，马神医太怪了，用什么药引子不好，偏偏用人间香屁。又一想，大概马神医也治不了这怪病，想出这么一个歪点子，来糊弄人罢了。

于是就有位大臣说：“马神医，这屁自古以来都是臭的，人间香屁，去何处寻找呢？”

马神医笑了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奇人奇事不可细数，张贴皇榜，天下征集就是了。”

皇上万般无奈，只好命人张贴皇榜，向天下征集能放香屁的奇人。

却说龙二也是时来运转，县里抽壮丁去京城交办皇粮，龙二单身一人，被抓了差。经过几十天的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他们一行好不容易来到了京城。刚进城门，就见好多人围着皇榜谈论着什么，一同来京的伙计中有好事之人，凑上前去看。一打听，哦，原来是征集天下能放香屁之人。那伙计笑眯眯地跑回来对大伙说：“嗬，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皇榜竟是征集天下放香屁之人。可笑！可笑！”这时大伙全都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这时，天空中突然飞来两只小鸟，对着众人一个劲地叫：“放香屁找龙二！放香屁找龙二！”大伙都觉得很奇怪，一位伙计对龙二说：“哎呀！龙二，原来你会放香屁呀！”龙二憨厚，只是“嘿嘿”地笑。

墙内说话，墙外有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提防这话被混在人群里的皇家侍卫听到了，那侍卫便追问道：“哪位是龙二？”

有人指着龙二说：“这位就是。”

龙二也点头称是。那皇家侍卫大喜，立即向侍卫长报告了这件事。

那侍卫长把龙二叫到跟前，询问龙二：“你真的会放香屁吗？如果会，就会受到重奖;如果不会，可不要逞能，否则会丢了性命的。”

龙二点头称是。那侍卫长还不放心，就让龙二放了一个香屁，然后使劲闻了闻，这才笑逐颜开，立即命手下人立刻禀报皇上，放香屁之人已经寻到，众侍卫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龙二去了皇宫。

听说香屁药引子找着了，皇帝和众大臣都喜出望外。皇帝立即派人请马神医配药。马神医见过皇帝说：“请皇上放心，既然药引子已经寻到，皇姑的病马上就好了。”接着马神医看了看龙二，见龙二一副憨厚的样子，一经询问，始知两人还是白龙山老乡。于是，马神医就暗中如此这般地叮嘱了龙二一番。

第二天，马神医开始配药，他亲自煎熬，然后让龙二对着药碗放了一个香屁，顿时一股香气扑鼻。接着，他又让龙二对着皇姑的脑门子放了一个香屁，立时满屋散发出阵阵芳香。他又让人扶起皇姑，让龙二对着皇姑的嘴放了一个香屁，一股香气沁透了皇姑的五脏六腑。最后他给皇姑灌下汤药，待了一会儿，皇姑竟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缓缓坐了起来。

满屋子的人惊喜不已，皇帝更是龙颜大悦，重赏了马神医。马神医不肯独自邀功，一个劲地向皇帝举荐龙二：“皇上，若不是寻到药引子，此药万万配不成。龙二功不可没！”皇帝也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于是，皇上特地召见了龙二，并且询问龙二怎样学会放香屁的。

龙二就把哈巴狗和狸猫如何帮着拉犁，以及哈巴狗和狸猫死后变成桑树，最后又变成小鸟等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皇帝和众大臣听了，深受感动。皇帝重赏了龙二许多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马神医又专门安排了人送龙二回了家。

龙二受了皇封，轰动了当地，声名远播，又有马神医照顾，连县太爷也前来道喜。不久，龙二不仅盖起了大宅院，成为一方富豪，而且娶妻生子，人财两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再说龙大夫妇，见龙二发了迹，羡慕得不得了，心里十分妒忌，便厚着脸皮前来找龙二套近乎。龙大拉着龙二的手笑嘻嘻地说：“龙二，咱是一母同胞，一根藤上结的瓜，情同手足。”那龙大媳妇也甜言蜜语地说：“龙二，你父母去世的早，全靠你哥哥把你拉扯大，你如今富了，可不要忘了你的亲哥哥啊！”龙二憨直，便给了龙大许多金银绸缎。

可是龙大仍贪心不足，一个劲地缠着龙二，问龙二是怎样学会放香屁的，龙二只好实情相告。龙大如获至宝，急忙回家，也把一个破桑枝筐给拆了，放在锅底下烧火做饭。说来也巧，“咔啪”一声，锅底下也蹦出一粒豆子，龙大如获至宝，急忙抓起来就吃，正在这时院子里飞来了两只小鸟，一个劲地叫着：“吃了，吃了！死了，死了！”把个龙大气得用竿子把两只小鸟打跑了。龙大吃了这粒豆粒，哈口气自己也觉得有香味，于是就到处宣扬，说他也会放香屁。

事有凑巧，有一年县太爷的千金也得了昏迷不醒的怪病，许多郎中都治不好。有人提议说：“龙二当年曾用香屁为皇姑治过病，何不找他来一试。”县太爷闻言大喜，马上派人去请龙二。龙大听说了这件事，跑到龙二家纠缠着龙二说：“我也会放香屁，兄弟，这次你让我去就行了。”龙二对龙大千叮咛万嘱咐：“哥哥，咱为人医病，乃行善之举，千万别贪财呀！”龙大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我就是为了贪财才去治病的。

这一天，龙大来到县衙，拜见过县太爷后，他先不看病，反而讲起酬谢条件，金银多少，绸缎多少。县太爷救女心切，一口应承了。龙大按照龙二的嘱咐，先煎好药，对着药碗放了一个响屁，又对着县太爷的千金放了一个响屁，然后把千金扶起，对着千金的嘴，铆足了劲，正要放一个大响屁，突然空中传来小鸟的叫声：“响了，响了！亡了，亡了！”只听“通”的一声，可不得了啦，县太爷的千金双眼一翻，“咕咚”一声仰面朝天倒在床上，满屋臭气熏天。过了好半天，那位千金才“哎呦”一声缓过来一口气，病不但没有好，反而更加重了。县太爷见爱女病情加重，心如刀绞，便把一腔怒火撒在龙大身上，命令众衙役将龙大当场摁倒在地，结结实实打了四十大板。

龙大被打得皮开肉绽，大声哭叫着：“县太爷，我冤枉啊！”

县太爷问：“你冤枉什么？”龙大说：“我一个屁值千金，你不但不给我奖赏，反而打了我四十大板。”县太爷勃然大怒：“谁叫你香屁不香，臭屁乱放？再打四十大板。”又打了一顿，还不解恨，县太爷便叫人把龙大扔在了大街上。

半夜时分，龙大苏醒了过来，连滚带爬地回了家，刚到家门口，就使劲推门说：“孩子他娘，开门。”

龙大的媳妇坐在家里一直美滋滋地盼龙大回家，一听是龙大的声音，高兴得不得了，以为这一下龙大一定是挣了不少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顾不上穿鞋急忙跑出去开门，一边开门一边问：“孩子他爹，你一定挣了不少东西吧！”

只听龙大唉声叹气地说：“也没挣着绸，也没挣着缎，只是屁股上皮开肉绽。”

龙大的媳妇气得一下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