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七年,等一个晴天

2015-06-04 03:40无双
家庭生活指南 2015年5期
关键词:小蛮楚辞晴天

文◎无双

我用七年,等一个晴天

文◎无双

君当仗剑,大杀四方;妾自抚琴,沉浮随郎。

邱楚辞,若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我一定会回答愿意。哪怕你什么都不说,我依然想跟你走。可是所谓世间最远的距离,就是,你不问,我不说。

辗转人生,你我还是各自珍重吧。

宋城墙

“同学们,这里就是宋城墙。据史料记载,这儿始为土城墙。1113年,即宋朝的宋政和三年,才将土城扩大并筑为砖城。这城墙在历史上经过二十多次修葺,但城墙和城门位置从未改动……”

舒珩带着一群学生站在朝天门侧,掌心轻舒,对宋城墙的历史娓娓道来。

舒珩是一名历史导赏员。

“历史本身有它的价值和意义,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的社会发展到如今,全靠历史带来的变迁。它就像一面镜子,不断提醒我们要反省自己,开创将来。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也都是靠一段段记忆和历史构成的,就算只是失去一小部分,我们的人生也都不再完整……”说到这儿,舒珩对着早已心不在焉的学生们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一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

学生们一下子作鸟兽散。舒珩含笑看着流散的人群,抬起头,乍然望见邱楚辞正站在七八米开外看着她,眼里尽是柔情。

舒珩擦擦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时恍惚疑是梦中。待重新睁开眼,果然,哪里还有邱楚辞的影子。

拔丝地瓜的味道

舒珩来到宝月荷塘旁边一家叫“荷花酒家”的东北菜馆。这里有一道菜,叫作拔丝地瓜,黏糊糊的麦芽糖浆裹在一块块油炸地瓜的上面,样子亲切一如七年前。

舒珩把拔丝地瓜放进口里,味道跟记忆中大学门口第三间饭店的有点儿距离,瞬间凝固了的麦芽糖吃得舒珩心肺都硬梆梆的。但,这并不影响此刻的快乐。

远处太阳的余晖,透过满塘荷花,直射在舒珩的脸上。

她闭上了眼睛,记忆也回到了七年前。

大三那年,邱楚辞接到了一个活儿来做。他说:“猪珩,俺忙不过来,过来帮帮忙,报酬分你一半。”

舒珩答应了,不过两分钟后她气哼哼地反悔:“凭你竟然敢称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作猪珩,报酬必须六四分账。我六,你四。”邱楚辞嘿嘿笑了两声,“成交!”

于是周末,舒珩来到了邱楚辞和小蛮租住的校外小房子里,成为一个200瓦的大灯泡。

邱楚辞十分专业,有着一整套音频设备。这次的任务是给一家药店做音频剪辑,就是截取经常在电台收听的那种带着口音、有着三十多年临床经验的老专家对药效药性的反复介绍,接听听众电话之类的语音片段,做成一个连贯的片子。

说实话,邱楚辞真是一个不错的搭档,舒珩做做手势,他立刻就能心领神会并张弛有度地配合,其默契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在学校广播站和她搭档做体育节目……舒珩眯着眼睛看着邱楚辞想。

工作完成后,小蛮已经在简陋的厨房做好了两菜一汤。邱楚辞热情地喊舒珩过来吃饭,那阵势,俨然是个好客的男主人。

舒珩去洗手间洗手,看见墙上挂着一件透明的雨衣,不由有些好奇地问:“咦,现在还有人穿雨衣呀?”

小蛮腼腆地笑,低着头指指邱楚辞,说:“他嘛,总是叫我穿着雨衣给他洗澡。”

舒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一脸鄙夷地看看邱楚辞。邱楚辞有点儿尴尬,低头扒饭。

这顿饭,不知是因为小蛮的厨艺一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舒珩总觉得胃里不太舒服,隐隐有翻江倒海的恶心。

那只夜色中的大鸟

小蛮是外校的学生,除了周末腻在一起,邱楚辞和她不能时时见面。有一次做完节目,邱楚辞和舒珩锁好广播站的门,一并走在校园里。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舒珩撑着伞,罩住了自己和邱楚辞。而一旁的邱楚辞丝毫未觉,只顾着和小蛮煲电话粥。

情侣之间真的有那么多话聊吗?舒珩听着听着,发现内容净是今晚吃了什么菜、木棉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等等无聊透顶的事。看着邱楚辞握着电话甜甜蜜蜜的样子,舒珩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她比划了一下手势,说漏了东西在广播站,把手里的伞塞给邱楚辞,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奔回了科技楼。

站在六楼的窗台边,舒珩看着撑着黄色雨伞的邱楚辞握着电话一边喁喁细语一边远去,流着泪在心里质问自己:舒珩,你这是在干嘛呢?太没出息了!

这个雨夜之后,两人依旧如从前一般嘻嘻哈哈地相处着,直到大四时,小蛮收拾行李离开了小房子,此后第三天,舒珩接到了邱楚辞气若游丝的电话。

她推开了小房子的门,看到邱楚辞脸色青黄,胡子拉碴,颓废得不成样子。

他发烧了。

高烧的邱楚辞躺在床上熟睡。整晚,舒珩一直守候在旁,用冰块和毛巾轮番敷他的额头。

一直到东方发白,舒珩才疲惫地趴在床边睡着了。梦里她变成一只飞鸟,一心只想翻山越岭,前去见邱楚辞一面。大鸟飞过夜色弥漫的广州,细碎而忧伤的月光和冰冷的城市,头顶漫天的星空,穿越到云的彼端……

世间的距离

病愈后,邱楚辞跟舒珩絮絮地诉说他和小蛮背景与性格的迥异,说他的苦恼,以及迷茫。舒珩抱着膝盖,和邱楚辞肩并肩坐在学生宿舍8楼的天台上看落日隐没,心里有淡淡的戚然和莫名的惆怅。

“邱楚辞,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同一背景的人?年代有裂隙,年龄、身高、语言每样都会有裂隙,连地铁和车厢都有个月台的裂隙,每天还不是有几百万人跨过去?

“若是世界末日,末班车要开了,那个裂隙比对面那座山还大,你还是要跳过去对不对?你若真爱她,就别轻言放弃。”

舒珩的最后一句,轻得仿佛要被掠过的风一并带走。那句言不由衷的、很没出息的话,让她觉得心虚,似乎连落日都在将她鄙视……

好在邱楚辞并没有察觉,他只是盯着落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月后,舒珩帮邱楚辞在小房子里收拾东西。在退掉小房子的那天,舒珩突然问:“邱楚辞,你猜,七年后的七月七日是一个晴天还是雨天?”

邱楚辞还恋恋不舍地拨弄着他的音频设备,戴着耳机试音效,音箱里时而放出张学友的《爱你痛到不知痛》,时而传来电台吱吱的频率声。声音渐渐变大,电台里播着新闻:“台风碧利斯在中国大陆一共造成超过654人死亡,208人失踪,单在中国东南部便造成44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邱楚辞闻言歪歪脖子,眼睛不离手上的控制板,说:“七月多数是台风天……若那天是一个晴天,如果你还嫁不出去而我又娶不着媳妇,咱们就凑合在一起吧。”

舒珩把一个煎蛋的小平底锅狠狠扣在邱楚辞的头上,哐当一声。

若干年后,每次舒珩听到红太郎这样狠狠地敲打灰太狼头顶的声音,总会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毕业那天,在宿舍楼下,舒珩看着提着简易行李的邱楚辞。他轮流和送别他的同学拥抱,包括舒珩。只是轮到拥抱舒珩的时候,他用力拍拍她的头顶,喊“好兄弟”。那一瞬,连祝英台都不忍心说自己是女人了。舒珩的眼泪压根儿不好意思冒出来,她哈哈大笑,也像个男人一样拍拍邱楚辞的胳膊:“兄弟,保重。”

君当仗剑,大杀四方;妾自抚琴,沉浮随郎。

邱楚辞,若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我一定会回答愿意。哪怕你什么都不说,我依然想跟你走。可是所谓世间最远的距离,就是,你不问,我不说。

辗转人生,你我还是各自珍重吧。

七月七日晴

“舒老师,集合时间到了……”两位女同学推了推舒珩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舒珩眨了眨眼睛,十几个学生正三三两两围在身旁,唧喳论事。

站在宋城墙上,舒珩恍如经历了南柯一梦,不由自嘲,也许是我太过思念了?不过是完成了一次自我的历史导赏。七年前的一句玩笑,又有谁会真的放在心上!

舒珩叮嘱学生们,务必把导赏文在后天也就是七月九日的下午之前交上来,然后告别与解散。

很快,宋城墙变得空荡荡的。青砖绿瓦,秀苔冒芽。

什么会抵得过岁月的侵蚀?未曾开口的感情,到最后,只会成为如今的断壁残垣。难道不是吗?

舒珩笑着摇摇头,踏着青砖,走向城墙楼梯口。灰色的鸽子扑棱棱地扇着翅膀飞上旁边那栋楼的8楼屋檐稍停片刻,又飞去另外一个方向。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穿蓝白衬衣的清秀男子,双手插在裤袋,在五米外的地方看着她,一脸平和。

是邱楚辞。

“七年后的七月七日,是一个晴天,舒珩!”

踏着历经900年风霜的宋城墙,邱楚辞走到舒珩面前,掏出手机,打开扬声器。

是七年前在小房子里的声音,混杂着张学友的歌声、电台的新闻,邱楚辞的声音从天籁里传来:“……生命何时开始,确信不疑,偶遇你时,从凝望你一双眼开始……台风碧利斯在中国大陆一共造成……若那天是一个晴天,如果你还嫁不出去而我又娶不着媳妇,咱们就凑合在一起吧。”

然后,扬声器里,哐当一声巨响,以及两人哈哈的笑声之后,舒珩听到里面传出了自己很没出息的一句话,小小的,轻轻的,如针尖——“那我等你。”

编辑/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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