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逄杭之

我上了一堂很美妙的语文辅导课，心中极度赞叹那位老师的讲课技艺。

她先是给我们讲述一个故事。她教过一个聋了的孩子，那是一位男生，很帅，180cm的个头。据说在他刚出生时，医生用手指将他嘴里的羊水擦去时，感染了，发了炎。到了他学会走路的时候，他的父母开始奇怪：为什么拍手，他不动呢？于是查了查，只是聋了。他学会了看懂人的唇语，但说起话来，发音很困难。那次比赛跑八百米的时候，他跑八道，最外圈。明明跑完一圈之后就可以改道，但没有人告诉他。当他跑到自己班附近时，大家都在扯着嗓子拼命叫他的名字——老师真的就在课堂上那么热切地叫了出来，好像是姓赵。他们喊着，让他到内道去跑没关系的，但是他听不见，他的助听器只在方圆一米内起作用。他就那么跑了下去。听到老师讲到这里，我简直快要哭出来。整个教室，很安静。

这位老师虽然没有动听的声音，没有诗意优美的那股悠闲，却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她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的语速仍旧不慢，措辞精致得让人痛心。我望着她，如饥似渴地听。很久没有这么入迷地听一个人讲故事了，而且，是那么悲伤的一个故事。

接着她又给我们讲。当时他们坐的还是木头凳子，为了那位180cm的男生，不顾他的个头，班里让他一直保持着他的同桌，不变他的第二排的座位。那是永远不换的一个位置。到了后来，他的个子实在太高，就将凳子的腿锯短。老师讲着这些，她那严肃的有些小的眼睛，让我看不见表情。

还有一次，某某地方有一个可以发展残疾人运动的联盟。他的篮球打得漂亮，就被全班鼓着掌欢送着去了。之后他跟老师说，选上了，周二周四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训练。全班都很开心。直到有一天，那孩子的爸爸来了，大约是家长会的缘故吧。老师庆幸地对他爸爸说：“恭喜你，孩子选上了。”但是他爸爸很是疑惑，说：“没有啊。”老师诧异，问：“为什么？”他爸爸回答，因为残联的人用手语，而他学的是唇语。老师又继续打听那孩子那三天下午的行踪，得知一开始他在校外转悠，后来就开始泡网吧。他真的很绝望吧，辜负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又怕让他们为自己难过，就装出一副没有事的样子离开。

老师很熟练地隐瞒了自己的情绪。她将话题转到了海伦·凯勒的《再塑生命》，我们的一篇课文。她要我们闭上眼，体会，如果你只有三天光明，你想做什么。周游世界，看遍美好，然后最后一天，同家人在一起。是的，家人，家人。只有三天。第一次发现，当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在那样一种氛围下，会触动我。它包围了我，狠狠地冲着我的耳朵喊：你那些压力带来的麻木啊，快快退去吧！

接着讲到肖复兴的文章《窗边的母亲》。老师先让我们猜内容。我觉得是“等待”，几乎本能地就想到了这一点。直到老师问：“你们的母亲有在窗边观望着你们回家吗？”我默默地喃喃了一声：“奶奶一直如此。”原来这是我未察觉的，一直潜伏在内心深处，所以一下就想到了它。这并不是偶然，并不是我的理解有多么深，只是经历了，生活了，记住了。

每天，我都在平淡地注视着平淡的事。当有人对我用新奇的讲新闻的口气提起时，我才会点点头，附和。有多少人能够被这样守望着呢？

我一直对稻草人有着莫名的好感，只是因为，它是麦田的守望者。它像灯塔一样，注视着麦浪的起伏悲欢。它是旁观者，却拥有最清晰的思路。

老人在无声中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有时我会摸着奶奶的头发，拼命微笑着跟她说：“奶奶，你的头发只有外面这一层是黑的啊，里面全都白了。”

我在这里写着写着就哭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我的感受。那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时光，感受到了临近的苍老。这个词真的很可怕——苍老。

让我最终没有当着奶奶的面哽咽的是，我发现奶奶后脑勺的头发还有百分之六七十是黑色的——虽然不像我的头发那样黑得发光，黑得有特有的年轻的味道。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以前奶奶给我剪发的时候总说，要是有你这样黑黑的头发就好了。我当时还笑着说：“奶奶你头发也不白啊。”

当看到爸爸对奶奶发脾气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揪过爸爸的耳朵狠狠踢他屁股。那时候我会引起奶奶的注意，盼着她没有发现爸爸对她的不满。

时间那么长又那么短。终有一天，我们会别离。

葵花籽语

我们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总会遇到一些老师，他们对我们影响深远，会成为我们成长路上的助推器，就像这堂美妙的语文辅导课。老师只是平淡地讲着一些故事，却给作者内心带来这么多震动，而这些触动，会深深影响作者性格的养成，让他受用一生。文中通过肖复兴《窗边的母亲》这篇文章引发了作者对往事的怀念，更让作者体会到了奶奶的深情，也因此让他感到了时光匆匆的无奈。所以感恩你拥有健康的身体，学会对命运坚强勇敢，珍惜与亲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