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涂鸦的白领

安奇

1983年生于北京的刘昕，是个有着典型夜猫子习性的女孩。每当华灯初上，戴着黑框眼镜的她就像一只吸足元气的小精灵，与涂友们相聚在家中。午夜12点一到，他们准时出发，带上喷子、颜料和防毒面罩，来到位于中医药大学北门的樱花东街——这儿是京城涂鸦者的天堂，一排排的矮砖墙，上面绘满了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符号和图案，甚是唬人。

派出一个人在路口守坑，刘昕将手里的“克里美”摇匀，喷吐压力和覆盖均匀度早已熟稔于心。很快，一张趴在墙上窥视的脸渐渐显露出来，那怪异的脸上还有一个大大的鼻子、一只手、一颗心和一串数字……不到一个小时，半面墙壁就被大家喷涂得面目一新，老朽的旧街区在形态百变的涂鸦映衬下透出了嘻哈的味道，瞬间仿佛年轻了半个多世纪。

待天空泛出鱼肚白时，刘昕发现自己背包里的彩漆几乎用完了，再瞧瞧他们手持喷枪向硬邦邦的墙一夜苦战的结果：一个燃烧的太阳，七颗诡异的行星，还有无数颗子弹划风而过，边上站着一个夸大了的钢盔战士。这些银色勾边、柠檬黄打底的图画传达的是什么意思呢？刘昕给它们取了一个有趣的名字：“皇家巫师和标枪队”。凝视着眼前的作品，刘昕感觉身体里被压抑的艺术细胞恰到好处地迸发了出来，小有成就的滋味，好像刚刚安置好一幅被盗的名画。接下来，就是让涂鸦在天亮后去迎接那些惊讶的目光。

“都市人或多或少地饰演着多重角色。时间是一条分割线，下午两点半你得匍匐在写字楼里兢兢业业、绞尽脑汁地出卖自己的青春……”如果不是看到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真的很难将眼前穿着白色套裙、戴着蓝色发箍、留着齐刘海的女子，与昨夜张狂的刘昕对应起来。

有一次，在后海开酒吧的李先生看到了刘昕的作品，想请她来酒吧涂几笔。3天后，刘昕如约而至，李先生告诉她：“这建筑估计有十几年了，结构不太好，我想请你用涂鸦把这一切改变。”

思忖后，刘昕决定将风格定位于“怀旧楼阁”。她先是在墙体上用铅笔轻轻勾出轮廓，然后上色。由于酒吧一直在营业，白天她只能在空闲的房间涂，进展缓慢。

刘昕对李先生说：“这样下去，可能半年也完不了工。能否客人在的时候也涂，当成一种表演，怎么样？”李先生欣然应允。不出所料，许多客人都愿意一边品酒，一边欣赏刘昕随着音乐涂鸦，这成了酒吧的一道风景。大厅的柱子很快画好，接着刘昕又开始琢磨包房和走廊。“那是一种即兴、自由的创作，有了感觉我才画。”不是太商业化的东西，对于刘昕来说才更有兴趣。她又接了一些网吧、娱乐厅的业务，前提是创作自主。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蜕变为城市里的冷血动物，不投资不买房的刘昕，有了钱便去旅行。她喜欢在几千里之外的城邦锦衣夜行，见识那些失业的忧心忡忡者，还有分手后的失心疯患者，甚至窥探夜色里的夜摄发烧友。

午夜的钟声再次响起，在北京这座有内涵有文化的城市，刘昕正在创造着一个令人遐想的炫彩夜世界。朝霞再次映上天空时，路人也许会看到一个轻盈的背影，听到那背包里空空的颜料瓶荡出爽脆的笑声。

（摘自《时代青年》 2015年第4期，稍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