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影危情

湛姝

暑假期间，在巴黎读大学的艾玛坐上火车前往法国南部的小镇，她要去探望姐姐萝拉，以及她那富有传奇色彩的姐夫贝特朗。

二战期间，法国被德军占领的那段时间，贝特朗还只是萝拉的未婚夫。为了掩护有犹太血统的萝拉全家逃走，贝特朗被抓进了纳粹集中营，受尽了非人的折磨。

战争结束后，萝拉历经波折，终于找到贝特朗，二人结婚。几年后，法国的殖民地阿尔及利亚的独立战争爆发，贝特朗参军前往了阿尔及利亚。他服役数年后回到法国，和萝拉一起定居在南部的小镇。因为在两次战争中优异的表现，他被任命为当地的检察官。

萝拉和贝特朗婚后生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住在一栋两层小楼里，艾玛被安置在客房里。

一天晚上，艾玛听到小楼里有莫明其妙的响动。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寻着声音，摸到了地下室。谁知，她竟然看到姐夫把姐姐绑在了椅子上，正拿着皮鞭用力地抽打着！萝拉压抑而痛苦地呻吟着。贝特朗面容扭曲，神情狰狞，如同魔鬼一般。

艾玛身子都吓软了。正在这时，贝特朗将鞭子丢到了一边，解开了萝拉身上的绳子，然后大步朝门口走来。艾玛赶紧退开，逃回自己的房间，胡思乱想了一夜。

次日早上，艾玛见到姐姐和姐夫一切正常，丝毫看不出昨晚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早餐后，贝特朗出去工作，临出门还亲了亲萝拉，与她道别。

一整天，艾玛都心事重重。到了下午，她终于忍不住问萝拉：“昨晚在地下室的事情我看到了，姐夫他为什么会那样打你？”

萝拉听到这话，神情明显一僵，半天才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在战争中吃了太多的苦，现在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工作压力也很大，有时候需要发泄一下。而且打老婆的事情，在别人家里经常也会发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那也不能把你当出气筒啊？”艾玛气愤地说。

“你姐夫为了救咱们家在集中营受了很多的折磨，我们欠他的，我受的这点苦不算什么。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姐姐叮嘱道。艾玛只好答应了。

又过了两天，姐姐去朋友家帮忙，艾玛一个人在房间午睡。醒来之后，她又听到那种奇怪的声响。犹豫了一下，她来到地下室门口，看到贝特朗正倒提着5岁的小儿子查理，将他的头往水缸里按，过了半分钟又拿出来，之后又按。他7岁的大女儿玛丽在一旁吓得直哭。

艾玛冲进去叫道：“你疯了吗？”

贝特朗回头看到艾玛，平时的伪装一下子被撕去，他冲着艾玛怒吼：“谁让你进来的，我想怎么对自己的子女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滚出去！”

激愤之下，艾玛忘记姐姐的叮咛，冲出去找到正在和牧师商量事情的镇长，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了镇长。镇长难以置信，但还是和牧师一起来到了贝特朗的家里，对事情进行调查。

他们到达时，两个孩子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的泪痕也不见了，而贝特朗又恢复到平时稳重的表情。镇长先是询问两个孩子，他们连忙摇头，不承认父亲曾经殴打过他们。镇长又向贝特朗询问，他当然完全否认这件事情。

镇长让牧师去叫回了萝拉，询问她关于前几天被鞭打的事情，萝拉责备地看了艾玛一眼，然后说根本没有这种事情。

镇长奇怪地问：“既然这样，你妹妹为什么要控告你丈夫呢？”

萝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贝特朗很气愤地说：“众所周知，在二战期间，我在纳粹的集中营里曾经受尽酷刑折磨，我又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儿呢？”

听了这话，萝拉也跟着说：“是啊！我妹妹从小就听说过这些故事，她来这里之前又刚跟男友分手了，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臆想出一些事情呢？”

镇长得到合理解释后，便和牧师一起离开了。艾玛很生气，立即收拾包裹离开了，萝拉没有挽留，只是忧郁地看着妹妹。

一个月后，艾玛再次来到镇上，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姐姐，是一些军人在战场上的合影。

艾玛道：“你还记得姐夫在战场上给你写信时，曾说过他们军营里有个人跟他长得很像，经常有人弄混淆的事情吗？我这个月跑了好多地方，终于找到了这张照片，你看，他们确实很像。”

萝拉看向照片，那个人似乎是很像贝特朗，不过照片已经发黄，头像也很小，不是很清晰。

艾玛继续说：“我查到这个人名叫安东尼，入伍前本来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在战场上犯了错被长官惩罚。后来，在一次紧急撤退的时候，长官让他去通知在外执行任务的姐夫，后来姐夫回来了，这个人就牺牲了。如果他杀死姐夫，冒充姐夫的身份，就能获得姐夫的荣誉、地位和家庭。你想想，姐夫是不是从阿尔及利亚战场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萝拉越想脸色越难看，因为确实如艾玛所说，贝特朗是从战场回来才变成这样。二人成婚之初，他并未如此。“我一定要找到证据，把他送上绞刑架！”萝拉咆哮道。

“我已经找过了，但是很多证据在战争中都掩埋了。而且他一旦发现我们知道真相，可能会杀了我们，也可能会逃跑，我們就没办法为姐夫报仇了。”

萝拉冷静思考了几天之后，告诉艾玛，她已经确定现在的这个男人是安东尼无疑，她要亲手给丈夫报仇。她的计划是，下次这个男人再殴打她的时候，她就逃到镇上的教堂里。当然，她们要选一个大家都在做礼拜的时间，让大家亲眼目睹他的暴行。

在此之前，她们对教堂耶稣像前的那盏大吊灯做了手脚。她们事先磨损吊灯的三根绳子，在剩下的一根上涂上蜂蜜和香油，然后抓一只老鼠关在笼子里饿三天。当男人出现在吊灯下时，立即将老鼠放出来，咬断那根绳子，砸死他，制造成意外事故。

这天，萝拉故意激怒了那个男人，男人想将她拖到地下室，她却死活不肯，并且逃向了教堂。男人果然上当，跟着她进去了。

牧师正在给大家布道，教堂里一片寂静。这时，萝拉跑到牧师面前的吊灯下，那男人也跟了过去。正当萝拉要大声控诉的时候，男人却突然跪在了耶稣像前，大声哭泣起来，说：“主啊，原谅我的罪恶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众人都很惊讶，牧师问道：“检察官，发生什么事了？你有什么罪恶，需要跟我告解吗？”

男人道：“我为我在战争中伤害到的无辜者感到难过，虽然我是服从命令，但我真的不想看到这种惨剧的发生。”

大家都在感慨这男人悲天悯人的情怀时，男人已经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对牧师说：“我今天还要去附近的辖区巡视，我的马病了，请把你的马借给我。”

牧师答应了，带男人去取马。萝拉奇怪地看向吊灯，为什么灯没有砸下来呢？难道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态度导致艾玛犹豫了？

这时，牧师独自回来，对萝拉说：“你跟我来，赶快。”说着拉着萝拉坐上了镇长的小汽车，向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很快，他们追上了骑马的男人。萝拉惊讶地发现那马受惊了，一边嘶鸣一边向前狂奔，而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

牧师从车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枪来，对着惊马打了一枪麻醉弹，马挣扎了两下，歪倒在地上，男人也摔倒了。男人并没受什么伤，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牧师上前查看后，道：“我的马怀孕了，很焦躁，稍微受点刺激就会受惊，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情况，才会故意向我借马吧？”

男人惊讶地看着牧师。

牧师又道：“如果你在工作期间因为马匹受惊被摔下山崖，不仅可以体面地死去，还可以让你的妻儿获得你的保险金，更可以得到国家的补偿。一个月前你的小姨子控诉你，几天前你妻子和你相继进入教堂摆弄我的灯，我就觉得很奇怪，今天我希望你在你妻子面前解释清楚。”

在牧师的鼓励下，男人最终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原来他就是真的贝特朗，当年在纳粹的集中营饱受酷刑虐待，虽然熬过去了，但心理状态已经和以前不同。后来在法国对阿尔及利亚的战争中，他在上司的逼迫下，也将这种酷刑用在了当地反抗分子的身上。

这些经历像噩梦一样缠绕着贝特朗，让他很痛苦，可后来他竟然从拷打妻儿中得到了满足和快感。他想改变这一切，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几天前，他发现了萝拉姐妹企图利用吊灯谋杀自己的秘密，想到自己在最爱的妻子心中已经是个惡魔了，他很是绝望。痛苦中，他只有选择死亡来逃避。他把妻子布置的一切都毁掉了，因为这种方法很容易被调查出谋杀的证据。

听到这里，萝拉再无怀疑，哭着扑入了贝特朗的怀抱，说：“如果我知道你是贝特朗，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放弃你。以后我会陪着你去面对那些可怕的阴影，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几年后，贝特朗在萝拉的照料下，终于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