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输出，中国准备好了吗

聂日明

墨西哥高铁招标又生变数。1月30日，墨西哥财政和公共信贷部发布公告，宣布重新启动的墨西哥城至雷塔罗的高铁项目招标被“无限期”搁置。去年11月3日，中国铁建牵头的中墨企业联合体的曾中标这一项目，但3天后又被墨西哥官方宣布取消中标结果。

中国企业走出去，尤其是向“一路一带”国家进行基础设施投资成为中国的国家战略。中国高铁经过多年发展，投建与运营里程已经是世界之最，高铁输出也成为政府颇为上心的项目。据统计，2014年我国共出口铁路设备267.7亿元。墨西哥拟招标的高铁项目从首都墨西哥城至制造业中心雷塔罗，全长210公里，涉及资金270亿人民币，是墨西哥迄今为止最大的基础设施项目，规模仅略低于2014年中国高铁的出口额，由此可见该项目对中国高铁出海的重要性。

從公开披露的信息看，墨西哥高铁项目在中国铁建中标后爽约，是因为反对党的质疑，中标联合体中一家墨西哥公司涉嫌与总统夫妇有内幕交易。从招投标过程来看，因为时间紧等因素，也只有中国铁建牵头的联合体一家应标，形式上墨政府很难洗清操纵招标的嫌疑。而最近墨政府无限期搁置高铁项目，则是因为没钱了。受困于油价下跌以及美国退出QE对新兴经济体的冲击，墨西哥不得不实施紧缩政策，削减了包括高铁项目在内的政府投资。

短期来看，中国铁建基本无缘墨西哥高铁项目，只能转向泰国、阿根廷等寻求新的项目。但这并不一定是坏事。首先，墨西哥政府新近搁置项目的根本原因在于墨政府经济与财政的脆弱性。以目前美国经济的复苏强度与全球经济金融格局，墨西哥以及其他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都不可避免受到冲击，最直接的就是资本外逃与货币贬值压力，墨西哥拟实施紧缩政策应对的因此而带来的债务危机。墨西哥有着爆发债务危机的前例，1980、1990年代，曾两次爆发债务危机或经济危机。很明显，在墨危机爆发之前，中国就不参与墨的高铁项目，要比中国参与墨高铁项目后因墨财政与债务危机导致项目烂尾要好得多。

更麻烦的是国外复杂的环保、劳动力等政策。2011年，中国铁建的竞争对手中国中铁进军欧洲的第一步就折戟波兰，其子公司中海外主导的联合体中标波兰A2高速公路项目。虽在非洲等地承揽过1000多个项目，长期采用“中国打法”（先报低价，再变更合同抬升价格），但由于在波兰遭遇了合同条款刚性不可变动、严格的环保要求、劳动力价格约束，中国企业传统的低成本优势荡然无存。这个项目不仅令中铁损失颇多，更波及了多个中波合作项目。中国企业还没有学会如何应对这些变化。中国铁建如何能避免中铁曾经犯过的错误？

除此以外，还有投资接受国对经济安全的担忧。像高铁等中国擅长的基建项目，更无法不可回避这一问题。即使在中国，重要的基建项目也不是外资所能染指的。一直以来，中国企业出海多以国有企业为主，战略导向，“一路一带”战略更以消化国内过剩产能作为政策目标，东道国的政治反对派难免对此过度解读。出海企业的低价拿项目、忽视投资回报，不懂得与当地社区、工会合作等行为，也使得项目的投资、运营过程，往往伴随着本地政治、社会群体的反弹，甚至会影响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

事实上，未来中国对“一路一带”国家的基础设施投资都将面临中国铁建参与墨西哥高铁项目的境遇。更何况，中国铁建在国内的项目，很多都是不赚钱的，如中西部的高铁，投建开始就在亏损，主要由国家兜底。“一路一带”上的国家，虽然基础设施落后，但经济发展水平、政治稳定程度更远落后于中国，如何在输出项目的同时又让东道国得益，通过支持周边国家的发展而加快中国与它们的经济融合，是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也只有这样，中国对“一路一带”国家的资本输出才能持久。

（作者为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