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管理亦需“文火慢烤”

2015-07-21 02:50马惠娟
关键词:小妮动作班级

马惠娟

一位女作家去买花,卖花的老人将她要的20多支红玫瑰从桶里取出来交给小孙子,转身去找钱。他的孙子很小,大概只有5岁,由于花枝很多,他的手太小,草绳又长,小孩偏又想打个蝴蝶结,手指绕来绕去,这个结还是打不起来,老人急得骂了孩子。这位女作家说:“让孩子慢慢来,慢慢来。”于是,这位女作家坐在石阶上,静静地望着这个眼睛漂亮的小孩专心地做一件事,她说,她愿意等一辈子,让孩子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其实,这蝴蝶结就是这小孩的杰作。

这位女作家可以说是一位天生优秀的教育者,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做不了这件事,只是比别人多需要一点时间,慢一点,又何妨?她愿意用自己的一点等待来成就这个孩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何尝不需要等待?

班主任是最沉重的教育者,也是最需领悟教育本质的教育者,越是在这个变化纷乱、焦虑浮躁的时代,班级管理工作越需要班主任心态的澄澈与理性,越需要“慢”一点。

一、大处着眼的慢理念

有一次,9岁的孩子问我:“妈妈,科学家都是好人吗?”简单的问题却让我想了很久,后来我回答他:“不一定。法西斯科学家虽然也具有高深的知识,但他们利用自己的知识去研制各种屠杀人类的武器,这种罪恶比一般的犯罪更可怕。他们不是好人。” 孩子的问题,直指教育的最终任务。教育的最终目的在于塑造和培养人的健全的人格。如果只有知识的灌输而没有人格的养育,所谓知识就很可能成为争名夺利的武器,危害社会的工具。因此,教育首先应该关注的,是人的情感、人的价值和人性的完善,而不是其他。作为班主任,更要明白,培养学生成为一个健康善良、思想自由、精神独立、诚实仁爱、忠诚敬业的人才是教育之“大”,除此之外,一切皆“小”。

把握住了这个大方向,我们就可以清醒地知道成人比成才更重要,品行比成绩更重要,情商比智商更重要,性格比才华更重要,快乐比成功更重要。

二、个性化角度的慢沟通

军训时,有一天下午经过操场,女生小妮和小静引起了我的注意。教官发出指令,小妮每次动作做出来都很怪异,总引得同学们窃窃地笑;当教官每次给大家认真讲解时,小静的脸上总是不屑的神情。我很生气,但教官没有发火,我便不好当众批评她们。一直等到中间休息时,我把小妮那一组专门叫过来,单独训练了一会。无论齐步还是正步走,小妮的动作总是那么扎眼,她似乎刻意地把胳膊拼命往旁边甩,落脚时总是比别人慢半拍。这下,同学们已经不是偷偷笑了,而是大声地笑了起来,而她自己呢,也一边做动作,一边低着头笑。我生气极了,觉得她在挑衅老师,还对自己的错误满不在乎,是个可恶的学生,需要狠狠地“收拾”。但是操场上这么多人,多年教书生涯,我始终认为对女生应该更顾及到她们的脸面,所以尽管我快冒火了,但依然强压住怒火,状似平淡,说没关系,慢慢来,叫来同队里一个动作比较标准的学生,让他帮着小妮练习。然后我扭头就走,免得强装的淡定很快就露馅,会忍不住发起火来。

当我坐在休息区和其他班主任一起闲聊时,我的眼光一直偷偷地往学生那边瞟着。因为她的动作的怪异性,我老远就可以发现她的身影。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教官安排的几次休息时间,小妮都在自己单独训练,她常常叫那个我安排的学生在旁边纠正她的动作,她自己一遍一遍地练习。几乎每个简单的动作,她都需要练很久,才能做得不那么难看。整个下午,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她几乎没有休息。

放学后,我把那个陪她练习的学生留下来问了问情况,他说小妮特别刻苦认真,而且特别谦逊好学,可就是不知为什么,她训练得特别困难。我明白了,这是一个身体动作不太协调的孩子,她并不是故意扰乱纪律,挑衅老师。她的笑,可能是因为难为情。我给这个陪练的孩子教了一些方法,交代他晚自习前陪小妮再单独练一会,并且多鼓励她。

第二天早上,在操场训练时,我看到,小妮的动作已经不那么怪异了,只是稍显生硬而已,但至少已经能和大家同一个节奏了,我知道,这孩子昨晚又下了不少工夫。中间休息时,我当着全班的面,仍然叫她所在的那一队单独出来,把训练的内容表演给大家看。我看见她努力地抬头挺胸,脸上因为紧张憋得发红,但嘴角仍带着羞涩的笑意。走过去又走回来,她的动作都没有出错。我使劲地表扬了她,特意说她昨天还做得不好,今天已经很棒,这样的进步值得大家学习。我小心地没有提及她比别人多花的时间和精力,免得伤害她原本已经觉得很难堪的自尊。何必用昭告世人她的缺陷的办法来证明刻苦的作用呢?但我知道,这个孩子,从今以后她肯定已经明白如何弥补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我表扬过后,大家鼓起掌来。小妮呢,仍然低着头,红着脸,带着她经典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事后,我不由得想,如果我初发现她的不足时,就急着先来一通不留情面的训斥,然后勒令她必须做得和大家一样,给她安上一个哗众取宠、挑衅老师的罪名,她可能最终也会练好,并获得我的表扬,同学们也因为她更深刻得懂得了苦练的好处,这个过程可能会快一些,但对于小妮,感受将完全不同。她带着委屈和不满、羞耻和自卑的练习,将会是一场心理煎熬,那其实是我们粗暴教育的证明。所幸我忍了一下,慢了一点,没有带给她这场煎熬。

好的教育,应该是不着痕迹的使学生发自内心的转变,“润物细无声”,滋润万物,万物得以生机更显,但春雨并不以此作为自己的功绩。只是一场雨而已,下过了就好,便罢了。天下不计其数的野草,没有两株是完全一样的,更何况是人。每个学生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着与别人不同的特征,简单的动作可以做到整齐划一,但人不可能长成一个模板。尊重学生的差异,少一点疾风骤雨,多一点文火慢熬,呵护与精心,将会使我们的孩子成长得更自如舒展。

至于那个总是不屑于老师讲话的小静,因为小妮的前车之鉴,我没有批评她,只是交代了她别的任务——督促同学们做好区域卫生,然后我惊喜地发现她其实是个卫生委员的好苗子,负责而细致。我在每次与她交流班务工作时,会有意无意地开玩笑似的提一句“你那什么表情啊,不屑于我说的话吗?”,她开心地答:“老师!哪有!我明明很用心地听你说话呢!”毫无被批评的自觉,但奇怪的是,那种不屑的表情慢慢地从她脸上消失了。慢一点,挺好!endprint

三、基于学生终身发展的慢思维

班上有个叫小刘的孩子,性格非常内向,连笑容都是怯生生的,他的父亲打了几次电话,都是问她的成绩情况,问她学习有没有努力,在学校是不是很贪玩,学习是否很不用心。

我问他:“孩子性格很内向很胆小,你知道吗?”

他说“知道啊,内向嘛,天生的吧,也可能是遗传,我也挺内向的。至于胆小,我从小管得严,女娃娃嘛,胆子大了还了得。”

“那她在学校都没有朋友,你知道吗?”

“要朋友干啥,学习好就行了。我就怕她不操心学习。”

“她这样的性格,就算学习好,孩子交往有障碍,在哪里都不会快乐的,越长大越不快乐。”

“快乐不快乐啥的,都没事。只要学好了,就自然快乐了。我们又不缺她吃,又不缺她穿,我和她妈就她这么一个娃娃,啥好的都留给她,她有啥不快乐的。”

令人无奈又无语的父亲,我感觉,和他的交流中,我也有障碍了。

班级搞了一次诗文朗诵比赛,以小组为参赛单位,要求每一个同学都参加。小刘所在的组,朗诵的是《大堰河,我的保姆》,一首饱含深情的诗。他们的设计很有特色,每人读一小节,然后再集体齐读。小刘读的正好是很抒情的一节,当她读到“大堰河含泪地去了/同着四十几年的人世生活的凌侮/同着数不尽的奴隶的凄苦/同着四块钱的棺材和几束稻草/同着几尺长方的埋棺材的土地/同着一手把的纸钱的灰/大堰河她含泪地去了”时,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眼睛中转着泪花,虽然音量很小,但是深深地震撼了同学们,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平时一句话都不说的同学,朗诵时能如此地深情和投入。教室里安静极了。那个站在台上的怯怯的身影,她表情拘谨,身体僵硬,只有嘴巴里发出小小的声音,传递着她的认真与努力。大家都收起了玩乐的心,屏住呼吸,生怕喧闹打击了她已经绷得很紧的神经。朗诵结束后,掌声比哪一次都热烈。我们都看到她激动却又难为情的浅浅的笑。

我特意却又淡淡地表扬了她,然后换了一个性情开朗的女孩和她坐同桌,然后是班上的课本剧表演,还有唱歌,她每次的表现都有进步,都更加地自如。同学们也不再像第一次时那么惊讶,每当大家开玩笑说她只是需要老师的逼迫才能展现自己的才华时,她总是笑得更加羞涩。渐渐地,她的话多起来,有了两个关系亲密的朋友,有一次我在教室门口看见她和同桌抢零食吃,不由得欣慰地想,这才是一个正当年少的小姑娘!

随着经济发展的速度不断加快,整个社会陷入了一种如何急速改变个人经济命运的焦躁状态里,为人父母者更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希望孩子将来通过读书能出人头地,可是却常常忽略了孩子健康人格的培养,无视孩子的心灵生存质量。班主任在管理中,要更多地替孩子自身着想,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帮助学生成长为一个能和谐融入社会的人,这就要求我们要常具备一颗淡定的心,给生命以更多尊重和更周到的眷顾,应把学生的性灵培养放在学业要求之前,必要时甚至应舍弃成绩的追逐,专注于心灵的呵护。教育要为学生的终身发展负责,哪能图一时的虚名?慢一点,又何妨?

四、班级事务的慢处理

前段时间,班上有个学生打架,请了家长来,商谈对挨打学生的赔偿问题。结果家长来后,很不讲理,说让对方报警去,让警察把他的孩子抓到监狱里管教去,他就没钱,看警察能把他怎样,反正这个孩子他是不管了。孩子交他带回后,挨了一顿痛揍,第二天孩子离家出走了,他又责怪是学校把孩子交给他带回家谈话教育,导致孩子跑掉,并且仍然拒不赔偿。整整两天时间,仅是说服家长配合教育,就耗得所有人筋疲力尽。年级主任耐心而细致地劝说,设身处地地理解,终于使得这个家长低下自己倔强蛮横的脑袋,承认自己是气糊涂了,答应要好好地配合学校。气急累极之后,难免想到,成人在是非对错面前尚且如此难以改变自己的观点,何况是本身就不够成熟的学生呢?

作为班主任,接手班级之前,不可能逐一调查学生的家庭背景及文明修养程度,也就是说,并没有选择学生的权利。遇上什么学生,是运气,也是缘分,但是管理并教育他们,却是我们回避不了的义务。学生的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我们像农民种地一样深耕细作,不可能速成,也不能速成。教育不会一次见效,反复才是教育的常态,因此在班级日常管理中,许多时候,我选择了慢一点,等一下。

学生迟到了、卫生做得不好、抄作业了、自习课喧哗吵闹了,我会提醒他至少三次,三次之后才批评;情绪波动、状态不佳了,会先观察一段时间,若他自己不能调整再谈话;想法偏激行为冲动的,会密切关注的同时利用一切机会给他启发和触动,而不是急着去否定和批判。

广播操比赛后,学生写周记,大部分同学都写道通过这次比赛真正理解了付出与收获的关系,也更明白团结的重要性。可是小李却写到“我觉得我们花时间来练习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就为了那个所谓的二等奖,真可笑,这样的虚名有什么可追逐的,流汗劳累,只是为了班主任的面子而已”,生气之余,我告诉自己不要急着发火。过了两天,等学生把奖状已经贴到后墙上的时候,我问大家,希望高中三年我们班拿多少奖状,孩子们兴致很高,纷纷喊道:“有多少拿多少!”我又说:“拿奖状可是要付出更多辛苦的。”孩子们嚷嚷着:“军训都扛过来了,还有什么更累的!”“为了咱们班,值得!”我偷偷地观察小李,发现他的眼神中还是不解与轻蔑。班会课后,我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看了几篇别的同学写的周记,然后让他回去了。第二周的周记本上,他写道:“老师,我很惭愧,我只看到了自己的劳累,没有看到比赛给我们班带来的比奖项更重要的意义。当每一个同学都竭尽全力把动作做标准时,我们每个人都在爱护自己的班级,团结的含义是一个都不能少。我们知道了比赛获奖需要付出努力,就更明白学习要想获得好成绩也需要付出更多的汗水,您是希望我们从比赛中懂得人生。”想到我似乎不需要专门大费周章地再想怎么去说服他教育他了,我也挺高兴。

周日晚上,有个女生跑来对我说“老师,你让我这周回去要帮爸爸洗衣服按摩,我都做了,陪我妈说一个小时的话,我也完成了。”

我笑着问她:“那你有什么感觉啊?”

“我觉得挺好,其实我妈对我还不错,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爸也还很爱我,没有不要我。”

她来自一个重组家庭,妈妈是新的,因此她总觉得父亲再婚后,自己似乎遭遇虐待和冷落了。尤其是前些天由于自己不操心把家里的炕烧着了,以至于把整个一间屋子连家具都烧成了焦炭,爸爸生气则骂了她,她就更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哭着跟我说不想上学了,我只好给她安排了一次特殊的家庭作业。

“光知道这个还不够,丫头。你要记着,以后,当环境不合你意时,不能被动地埋怨,而是要自己主动去改变。你有义务粘合这个新家,使它更牢固,也有责任改变世界,使它更美好。你创造的,你才会更爱它,对吗?”

“嗯!”

没有急着请家长,也没有急着去谈心,我慢了一步,但是觉得收获比快更好。

结语:教育需要一种悠闲的姿态,像农民等待谷穗的成熟一样。我们不能急于事功,不能奢望毕其功于一役。高铁不能过快,否则就必然会频频出轨,酿成大祸,教育要求过快了,也会制造出次品、废品甚至毒品。教育的等待是一种可贵的品质,而教育上的急功近利只能制造出一些快餐式的东西。我们也曾有过惨痛的教训:那年毕业班班主任的宣传版,有学生将照片上老师的眼睛剜掉,就是触目惊心的伤痛。老师们的严格管教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感恩,甚至没有换来理解,因为我们太着急,急于争得荣誉,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收获我们想要的果实。或许,慢一点,缓一点,效果未必不好。

尽管当今是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但是我们的班级管理却不能一味地紧跟“快节奏”的时代步伐,很多时候,育人的脚步要放慢一点,学生需要我们更多人文情怀的渐染,更多的宽容和等待。慢而留意,慢而用心,慢而周全,慢而慎重,用管理的慢,去换学生人性的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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