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的秘密

陈圣音

今年夏天，伊森·亨特会在摩洛哥展示风采，那下一次呢？

也许他的目标是纽约城的东161街（扬基体育场的地址）。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职业球队之间的争夺，已经真的要涉及间谍，而且是高科技间谍了。6月16日，《纽约时报》爆料，FBI已经开始介入调查MLB球队圣路易斯红雀非法黑客休斯顿太空人的数据网络，窃取资料。

坦率的说，这样的剧情的确可以经过艺术加工，拍成一部电影：太空人现任总经理杰夫·鲁瑙2011年起来到休斯顿，经过三年多的努力，多年摆烂的太空人终于在2015年大爆发，依靠一群菜鸟低薪选手，目前在美联西区领袖群雄。球队崛起的秘密在哪儿？鲁瑙的同行都充满了兴趣，显然他原来的老东家红雀率先行动起来。鲁瑙曾经在圣路易斯供职8年，虽然如今离开那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但红雀的黑客团队还是成功地在本队内部系统中破解了鲁瑙之前使用的密码，然后用这组密码，攻入了太空人的网络服务器，获得了不少珍贵的球员训练数据。

球队间的间谍行为并不鲜见，收买对方的工作人员、拦截偷阅对方的资料邮件，甚至是在对方更衣室偷装窃听器，这些事件都有发生。但这一回，“红雀-太空人黑客事件”却创造了两个第一：第一次被公开曝光利用黑客技术直接攻入对方网络进行窃取资料（当然，未必是唯一一个）；第一次窃取主要目标并非对手的商业机密或内部战术，而是数据。

我们天天在聊“大数据”时代，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真正懂得用数据的人，早已经找到成功之法。事实上，早在两、三年前，“大数据”已经开始真正影响到职业体育，但在2014年世界杯，真正完全利用并从中获益的，终究只有德国队。事实上，“大数据”的鼻祖应该算是“moneyball”，在我之前的专栏也写到过，职业体育对这样的概念一直有抵触情绪，因为胜利经验、心理、坚韧程度、更衣室气氛……这些内容一直都被认为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但对冠军的产生却有这密切联系。这些玄而又玄的“感觉”，曾被认为是职业体育的精髓，怎么能被冷冰冰的数字打败。但这几年，越来越多的“数据成功者”出现，让职业体育不得不正视这些他们曾经不屑的数据。

太空人的数据组有多厉害，看看他们的先发投手科林·麦克夫就知道了。2013年冬天，当时麦克夫刚刚被科罗拉多洛基裁掉，他前两年职业生涯的责失分率（ERA）定格在8.94。熟悉棒球的人都知道，ERA如果超过6以上，这名投手基本就要被判职业生涯的死刑了。但太空人迅速签下了麦克夫，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疯了。这笔签约的幕后却听上去不可思议：如今在每个大联盟球场里都装有PitchF/X和TrackMan两套系统——这两套系统我就不详细解释了，总之它们都装有多普勒雷达，如果你不了解多普勒雷达，可以直接百度——能够从三个维度记录每一次投球，球队可以获得这次投球的位置、加速度、速度、运动轨迹、速率、轴转所有数据。而太空人的团队就是根据数据分析，得到结论：麦克夫投得差的很重要原因，在于他重要的投球之一：下沉球在海拔1609米的丹佛（洛基主场）效果奇差，但就连麦克夫自己都没有意识，他的曲球相当厉害——至少从数据上分析如是。于是，到了休斯顿后，太空人的教练组指示麦克夫尽可能多的使用曲球，而下沉球则彻底放弃。结果？在太空人的第一年，麦克夫的责失分率是2.73——联盟一流王牌的水准。如此魔法般的数据，也难怪对手起觊觎之心了。

然而，这才是“大数据”的真正意义：能改变比赛和球员，这样的内容已经超越了简单数字，足以列入机密的行列。“红雀-太空人黑客事件”发生后，MLB各球队对自己的数据库安全升级工作立刻都被提上日程，扬基总经理卡什曼就坦承：尽管去年他们重新升级的在线资料库的安全系统，但现在看来，他们还需要继续做点什么。卡什曼，这位自1998年坐上世界第一棒球球队大当家的经理人，一直被人认为是以传统的方式来继续“扬基王朝”，但他对太空人数据被盗毫不吃惊：“我们预料到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因为每个做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这些数据的作用和珍贵。在联盟中，每支球队都拥有这样的顶级机密。”

大约5、6年前，我在现场解说中国棒球联赛，当时身边坐着一位上海队的年轻球员，他使用着测速器在计算着每次投球的球速，很认真的记下一个个数字。局休间歇，我和他聊起机器，这位队员很自豪地告诉我：“日本进口的呢！”这些年过去了，恐怕上海棒球队的设备水准，依然还没有太大变化。在中国棒球如此艰难的现状下，我相信，能够这样认真地记录着数据，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但是，多普勒雷达和单纯的速度测试、海量的计算机自动运转分析和笔纸的记录，这样的差距，最终决定了水平的高低，并非努力、甚至拼命可以来填补如此的鸿沟。当然，你可以说，中国人不玩棒球，无所谓。那我们所迷恋的足球和篮球呢？中超有多少俱乐部拥有自己实质意义上的数据团队，CBA官方最基础的技术统计又有多少精确度？

在这个时代，不可避免的，我们又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