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爱如朝阳

2015-08-15 00:54调调
花火B 2015年24期
关键词:张姨贝贝教导

文/调调

编辑/爱丽丝

压抑不住的悲伤侵袭了她,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流泪。

作者有话说:

公园、小巷、低矮破旧的理发店,相信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记忆。在一次次路过那些三色柱旋转的理发店时,看着里面年轻的身影,我就在想也许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故事。那日我爬上了公园里的山,站在山顶望着光芒万丈的世界,突然就想,曾经会不会有两个少年在这里面对山谷用力地喊出他们的梦想。这就是这个故事的来源。《十年荣光·与光同成灰》里面的很多文章,也是我通过这些生活中的灵感启发而写出来的。你们都买到了吗?可以给我写书评寄给我哦!

一、心事明灭

靠近实验中学有条很有文化气息的巷子,名叫洗墨巷。洗墨巷不大,时常在规划时被市政府忘记。那里理发店、澡堂、饭馆、小超市应有尽有,像个小型的生活区。

齐贝贝家在洗墨巷开了家澡堂,她的老豆十分有商业头脑,冬天弄澡堂子,夏天弄汗蒸馆,一年四季,客人都络绎不绝。

齐贝贝家对面是一家理发店,名叫“首艺”,老板娘张姨四十岁出头。

首艺里还有个跟齐贝贝差不多大的学徒,名叫沈沥。

大部分时间沈沥总是很沉默,听巷子里的老人说,沈沥从小被抛弃,没钱上学才到理发店当学徒。

据说张姨年轻时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后来爱上了一个男人,本以为可以神仙眷侣,没想到那男人已经结了婚……

那之后张姨的名声变得很糟糕,巷子里大多数人都对她抱有成见。

张姨倒对这些流言蜚语和白眼不是很在意,时常穿着一身旗袍斜靠在店门前嗑瓜子。

贝贝妈去世早,齐贝贝对身上有好闻味道的女人都有莫名的好感。

张姨待她也像亲生女儿一样,每次只要见着了,少不了给些零嘴儿。

每次贝贝去对面首艺串门回家后,总少不了被老豆一顿批。

“跟了好人学好样,跟了关公跳弹神!”

实验中学外面有个公园,名叫回声公园。那里种了很多树,还有一些凉亭和屏风,从小齐贝贝觉得难过时,就会一口气爬到公园的山顶上,坐在凉亭里,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安静地哭一场。

自从两年前沈沥来了首艺之后,回声公园似乎就不是齐贝贝一个人的避风港了。好几次齐贝贝爬到山顶时,已经有个身影坐在凉亭里,望着山下发呆。

他们俩像是拥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样,各自占据凉亭的一个角落,看着太阳缓慢西沉,山下渐渐亮起灯火,跟自己的心事一起明灭。

二、狗啃似的发型

齐贝贝天生一头卷曲的头发,她一直有个愿望想甩掉一头卷发,做个直发。可惜一来她正上高中,零花钱拮据;二来老豆的眼神实在毒辣得厉害,那天涂了个指甲油都被他指着说了老半天。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不少男生趁假期留起了稀奇古怪的发型。教育局下发文件说这周之内会来检查仪容仪表,暴躁的教导主任在周一升旗仪式上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男生头发不许过耳,但周二还是有一堆人顶着拉风的发型来上学。

教导主任感觉威严受到挑战,像一只气炸了的猫,直接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大剪刀就冲向教学楼。

当时正是课间,很多人都看到教导主任随手拉住一个发长过耳的男生,朝教学楼上站着看热闹的男生们吼道 :“昨天给了你们一天时间去剪头发!今天没有剪的,那就只能由我亲自来了!”

可怜那个男生三十秒后被剪了一个狗啃似的发型。

恰好副校长路过,看到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出来打了个圆场:“这种事情就不劳邵主任您亲自动手了,叫洗墨池那家首艺的小伙子来就行了嘛,我上次去他家,感觉剪得还行。”

副校长发话了,教导主任怒气也消了一半,恰好齐贝贝从小卖部买了面包经过,气还没消完的教导主任胸口依旧激烈地起伏着,叫住她:“哎,那个同学,去洗墨池首艺喊他们老板娘带人来剪头发,就说我说的。”

齐贝贝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她反复练习了好几次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情,比画着比画着竟然脚步也轻快起来。毕竟这将是一次难得的光明正大的机会走进首艺,跟张姨说话,跟……跟沈沥说话。

齐贝贝拿着鸡毛令箭顺利地出了校门,走到洗墨池巷口时,特地踮起脚,确定老豆不在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首艺门口。

门口的三色旋转柱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着,齐贝贝摸了摸自己卷曲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

“那个……那个……”

她支吾了半天,发现张姨并不在,店里只有沈沥一个人,正在拖地。

“张姨呢?”齐贝贝问。

“出去买菜了。”

“噢。”齐贝贝沉默了半晌,“那个,我们教导主任让你们店派人去学校里帮那些发长过耳的男生剪头发。”

齐贝贝生怕没机会说完似的,一口气说完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沈沥抬起头,问:“现在?”

齐贝贝点点头。

“你等我收拾工具。”

沈沥放下手里的活,去收拾自己的工具箱。

他的工具箱是个银色的箱子,齐贝贝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各式各样的理发工具,那种专注的样子让齐贝贝觉得,他肯定很喜欢自己的工作。

收拾好后,沈沥背着箱子跟在齐贝贝身后,进了实验中学。

在前面带路的齐贝贝脚步很轻,生怕激起沈沥的晦涩往事。算起来,沈沥跟她年纪差不多大,也是十七岁,本来应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那些复杂的公式,如今却只能整日把手泡在洗发水和药水里,真是心酸。

齐贝贝这样想着,忍不住偷看了沈沥一眼。

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对学校的向往。

教导主任在教学楼前迎接他们两个。

把沈沥带到教导主任面前后,齐贝贝就乖乖地回自己班上了,等她在闹哄哄的班级里坐定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面包早就已经被捏扁了。

班上气氛骚动着,数学老师拿着三角板走进来后,手机短信响起。

他拿起来看了之后转告大家:“十分钟后教导主任将带理发师来我们班给那些发长过耳的男生剪头发,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班上一下子炸开了锅,坐在最后一排的邵封扬腾地站起来:“凭什么!”

数学老师无动于衷地在黑板上画着三角形:“昨天给了你们时间去剪你们不去,现在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邵封扬极其不满地踢了一下椅子。

然后敲门声响起,教导主任站在门外,沈沥面色如常,手里拿着电动理发器。

教导主任大手一挥:“自觉排好队,这推子一下就过去了!”

班里男生大都哭笑不得,但慑于教导主任的威严,只好把脑袋交出去。

轮到邵封扬时,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教导主任喊了好几声无果后,把沈沥叫到了他旁边。

沈沥拿出电动理发器,刚一放在邵封扬头上,他厌恶地伸手去挡。沈沥怕理发器划伤他,赶紧掉转方向对着自己,顿时,理发器就把沈沥的右手手臂割出了一条长口子。

第一个惊呼出来的是齐贝贝,但她的惊呼声很快就被教导主任的怒喝声、邵封扬的暴走声以及班上的嘈杂声淹没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从教室窗户翻出去逃走的邵封扬和脸气得猪肝红的教导主任身上。

齐贝贝艰难地挤过人群,把沈沥拉出混乱的教室,在学校一处树荫下,拿出备好的碘伏和创可贴,消毒后给沈沥贴上。

“谢谢。”沈沥说。

齐贝贝脸像烧红了的炭,她抓抓耳背,不晓得怎样回答。

三、谁都不准欺负张姨

邵封扬的头发还是没保住。

他被教导主任抓住,揪着耳朵甩到了首艺的旋转椅上,被强行摁着,然后由沈沥几推子推了个小平头。

邵封扬眼中含泪带恨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背抹了一下鼻子,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邵封扬从首艺冲出来时,齐贝贝正坐在自家门前摘豌豆角。邵封扬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跑开了。

晚上,老豆刚把豆角倒下锅翻炒,齐贝贝就听见外面嚷嚷声一片。

她掀开澡堂的布帘跑出去,看到教导主任顶着厚重的眼镜片焦急地向沈沥询问着什么。

走近了,她才听清——

“你真的没有看见他?我还以为他会来找你麻烦。”教导主任看上去很着急,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我到处都找遍了,还是不见邵封扬。”他搓着手,“是不是我做错了?”

沈沥拍了拍他的肩膀:“邵主任,我帮你去找吧。”

齐贝贝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下,邵主任……邵封扬,难道……

教导主任是邵封扬的爸爸?

“我也去!”齐贝贝举起了手,教导主任和沈沥同时转过头来看着她。

“行,我们一起。”沈沥说着就要出门。

“齐贝贝,你给我回来!”老豆暴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齐贝贝却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找遍了学校附近的街道,齐贝贝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她拉拉沈沥:“邵封扬会不会在那儿?”

她手指的方向,是回声公园。

沈沥佩服地看着她:“走,我们去看看。”

然后齐贝贝和沈沥就在公园的一座凉亭中找到了邵封扬。

他顶着一个寸头,歪歪扭扭地靠在长凳上,看着夕阳发呆,脚下满是罐头和零食口袋。

“邵封扬?”齐贝贝轻声唤他。

邵封扬猛地低下头,手在脸上擦了几下。

他回过头时,齐贝贝还是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泪痕。

他看到齐贝贝,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你来干吗?”

“你爸爸很担心你。”齐贝贝说。

沈沥一直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他担心我?”邵封扬讽刺地笑了,“他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威严吗?”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吧,天都黑了。”

也许是看在齐贝贝的分上,邵封扬起身,跟他们一起下了山。

路上,邵封扬首次敞开心扉,告诉他们自己的故事。

“我讨厌他,他那么凶,就是他气走了我妈。”

“唉。”三个少年竟然一同叹了口气。

沈沥给邵主任打了电话,告诉他邵封扬会直接回家。

但他们走到回声公园门口时,还是看到了邵主任打着电筒踮着脚朝里张望的表情。

“父子没有隔夜仇。”沈沥拍了拍邵封扬的肩膀。

沈沥和齐贝贝回到洗墨巷,还没进巷子,就听见吵闹声。

张姨笑呵呵地说:“你家男人自己要来染发,染都染好了你让我再弄回去,怎么也得给点药水费吧?”

另外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你个狐狸精,要不是你勾引他,我才不信我们家老王会来染发!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染回原样!”

“恕难从命!”张姨说。

走到首艺门口,一个狮子头的中年妇女正跳着要上去打张姨,旁边她染了黑发的丈夫像个死物一般立在一旁。

两人已经开始撕扯起来,没人去拉架。

沈沥一下子冲上去,狮子头女正好拿起一壶开水,沈沥抬起手臂帮张姨挡了开水,手臂立刻被烫得通红。

沈沥疼得缩在地上,所有人停住了动作。

齐贝贝和张姨赶紧上前,拉起沈沥的手看了看,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敷点烫伤药就好了。”沈沥面色苍白地说。

张姨心疼得无以复加:“贝贝,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买药。”

她推开狮子头女:“我马上就去报警。”

沈沥让齐贝贝扶着他站起来,他表情坚毅地对围观的好事者说:“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不准欺负张姨!”

四、十七岁生日礼物

端午节学校放假,老豆带齐贝贝回老家看爷爷奶奶。

见齐贝贝回来了,老人家又是炖鸡又是炒肉,把能想到的好吃的都端上了桌子,齐贝贝却不怎么爱吃。

她拿着筷子在碗里插了好几下,被老豆敲碗提醒后才回过神来。

她在想沈沥。

放假这几天,他在干什么呢?

“贝贝,十七岁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呢?”吃完午饭,奶奶笑眯眯地问。

齐贝贝坐在沙发上,手指用力地抓着沙发。

“我想烫个直发。”

“不行!”

还没等奶奶说什么,老豆已经率先击碎了她的梦想。

“还这么小做什么直发,妖里妖气的!”

委屈、心酸、难过、愤怒一拥而上,齐贝贝从沙发上站起来,扯着自己一头卷曲的头发大喊:“可是我不想要这卷毛!”

“你知道同学们都在背后怎么叫我吗?叫泰迪!那是狗的名字!”

老豆哑然,颓丧地拉开椅子坐下:“总之,不行就是不行,一切等你上了大学再说。”

大学大学!什么狗屁大学,我才不想上!

齐贝贝顶着红彤彤的鼻子,跑回了洗墨池的家。

她眼角挂着泪珠冲到门口,开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首艺。沈沥正在给客人吹头发,侧过头看见她哭泣的样子,眼神里有些讶异。

过了一会儿,门响了。齐贝贝以为是老豆,没有应声。

敲门声还在持续不断,三下又三下,间隔五秒钟。

这样敲门的应该不是老豆。

齐贝贝拉开门,沈沥站在门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蒙蒙细雨,沈沥的头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雨雾。

“你没事吧。”天色昏暗,齐贝贝看不清沈沥的表情,但可以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没事。”齐贝贝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刚刚哭完。

“齐贝贝,你在干吗呢?”

沈沥刚要开口,不远处响起了老豆的声音,他看到沈沥站在门口跟齐贝贝说话,心里已经拉响了警报。

“晚上老地方见。”

齐贝贝踮起脚悄声告诉沈沥,然后“砰”地关上门。

老豆拍门无果,只得自己用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对齐贝贝一阵数落。齐贝贝听得受不了了,就干脆戴上耳机听歌。

五、顶着一头药水味儿

傍晚,齐贝贝如约到了回声公园的山顶凉亭,沈沥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她买了两瓶饮料,递给沈沥一瓶。

她摸着自己卷曲的头发,然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沈沥说:“我想做一次直发,你可以帮我吗?”

沈沥语气里有犹豫:“可是你爸爸……”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什么时候?”

本以为沈沥还要再犹豫,但他直接问了时间。

“明天吧。明天我爸爸要去见一个朋友,晚上才回来。”

“沈沥。”她轻声喊了句。

沈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眸子深得像见不到底的潭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都闷闷不乐?”夕阳快要落下去时,齐贝贝才鼓起勇气说。

沈沥开了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分外醇厚。

“张姨是我远房阿姨,她是除我奶奶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不允许任何欺负她。”

“你奶奶?”齐贝贝从没听沈沥主动提起过自己的事情。

“嗯,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总之是我奶奶收养了我。她老人家一会儿说我是垃圾箱里捡来的,一会儿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对于没有父母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可是……当奶奶去世时,她告诉我‘你应该去找你的母亲,问她要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沈沥摇摇头,不再说话。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一大早老豆就出门了,以往要睡到日上三竿的齐贝贝等老豆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去了首艺。

张姨很久没见过齐贝贝主动上门串门了,激动得从冰箱里拿了好些水果和零食出来。

“贝贝,这么久都不来看看阿姨,也不怕阿姨生气。”张阿姨故意嘟起嘴,假装生气地说。

贝贝上前拉住张姨的手,还是那么柔软,味道还是那么好闻。

“还不是怪我老豆。”贝贝无奈地说。

“今儿来找阿姨准备干吗啊?”张姨无比期待地问。

“我……我想拉直发。”

张姨瞪大了眼睛:“你爸爸不会说什么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齐贝贝真的一点也不想无论做什么事都被老豆管着。

再三确定齐贝贝的意愿后,张姨叫沈沥调了药水,准备给齐贝贝做直发。

涂好药水,罩好数码烫机,齐贝贝坐立不安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两个小时后,她将跟那头烦恼了她十七年之久的卷曲头发说再见了。

她也可以变成一个头发服服帖帖,看上去乖巧听话的高中女生了。

她的内心既激动又期待。

头发做到一半时,首艺里突然蹿进一个黑影,齐贝贝当时正在打瞌睡,一下子感到原本正在加热的头顶灌进一股冷风,缓过神来时发现头发上的夹子已被怒容满面的老豆扯掉了。

“老豆……”齐贝贝一下子站起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老豆手里拿着一把花花绿绿的夹子,浑身微微发抖,眼睛红得像发怒的公牛。

齐贝贝头发还被药水浸得湿湿的,老豆推着她到洗头池:“马上去给我洗掉!”

沈沥想上前阻止,也被老豆喝退了:“上次在我们家门口就是你这个坏小子吧!你是不是就是为了骗我家贝贝来做头发?”

沈沥哑然,齐贝贝向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别冲动。

齐贝贝胡乱地冲洗了头发,顶着一头的药水味儿被老豆拎回了家。

六、离开

除了上下学,齐贝贝被禁足了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头发做到一半,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依旧卷着。

齐贝贝站在立式镜面前,看着自己的头发,滑稽得近乎丑陋。

别说禁足了,就算老豆逼她出去,她也不会出去。

上学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

班里大家都在忙着期末考试的事情,只有邵封扬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他笨拙地跟她开玩笑:“齐贝贝,你是吃多了丸子吗?每天扎个丸子头!”

齐贝贝羞得脸通红,咬牙切齿地甩下一句“要你管”,然后偷偷躲到厕所哭红了眼睛。

邵封扬看在眼里,心里虽然很着急,但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齐贝贝。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好像会惹齐贝贝生气。

时间一长,齐贝贝性格变了一大半,比以前还要沉默,只是每天路过首艺门口时,才会抬起头来,往里偷看一眼沈沥在做什么。

终于有一天,沈沥在巷口拦住了齐贝贝。

张姨不在,他直接把齐贝贝往店里拖,然后拉下卷帘门,整个屋子瞬间光线暗了下来。

齐贝贝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摁在首艺的座椅上,沈沥利索地给她下半部分头发涂上了药水,罩上数码烫机。

“就这样,两个小时就好。”

其间有无数脚步声从卷帘门外路过,也响起了老豆的呼喊声,沈沥和齐贝贝一直待在密闭的空间里,谁都没有说话,脖子上满是汗水。

她紧紧地握着拳,老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用力地捶打卷帘门:“齐贝贝你是不是在里面?给我出来!”

没有人应答,最后也许老豆敲累了,门外也安静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洗掉药水,吹干头发,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直发的齐贝贝。

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安静美好。

齐贝贝觉得鼻酸,回过头看着沈沥,像是完成一个仪式交接一般。

“谢谢你,沈沥。”

“不用,我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

“我要离开洗墨池了。”

七、压抑不住的悲伤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母亲,她在两年前去世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牵挂,想去更大的地方学更好的剪发技术。我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张姨了。我觉得你爸爸不错,要不……”

齐贝贝面露难色。她知道沈沥的意思,但同时也很清楚,老豆一直对张姨印象不好。

但她还是决定试试。

齐贝贝顶着一头直发出现在老豆面前时,老豆沉默了三秒钟,喝了一口茶,然后重重地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大了,我管不住了。”

然后老豆挥挥手就让齐贝贝回房了。

齐贝贝对老豆的宽容相当震惊,以至于没注意老豆欲言又止的样子。

晚上吃饭,齐贝贝旁敲侧击地跟老豆提了沈沥的愿望。老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整天就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吃饭!”

在灯光下,齐贝贝发现,老豆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

她有些心酸地扒了一口饭,没再提起沈沥的事。

接下来几天,齐贝贝看到首艺里来了个新学徒,沈沥一边手把手地教他,一边收拾行李。

齐贝贝心里想可能来不及了,每天都缠着老豆,最后终于说动老豆,答应和张姨坐下来吃一顿饭,好好谈谈。

沈沥知道老豆的性格,特意挑了个比较远的饭馆。

老豆姗姗来迟,张姨也好脾气地坐在那里等他。

贝贝妈去世后,张姨见老豆拖着个小的,又是二十多岁的愣头小子,不时去对门帮他煮个饭、洗个衣服什么的。

一来二去,两人虽然情愫渐生,但流言也生了起来。

老豆年纪轻,听不得别人说闲话,就慢慢和张姨断绝了来往。

如今两人年纪都大了,很容易就说开了。

笑声回荡在灯光如豆的小饭馆。

沈沥走的那天天还没亮,齐贝贝就起了床,因为她和沈沥约定,一起去回声公园看日出。

他们爬到山顶时,橘黄色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来,温度很低,沈沥把外套披在了齐贝贝身上。

过了好久,整个太阳像煎蛋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沈沥把手放在齐贝贝的直发上,轻轻揉了揉。

“贝贝,我走了以后,你少跟老豆怄气,认真学习,知道吗?还有,希望你帮我照顾一下张姨。”

齐贝贝点点头,压抑不住的悲伤侵袭了她。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会流泪。

八、已经来不及

后来市政府终于想起了洗墨池,对其提出了规划。

洗墨池在沈沥离开的第二年拆迁,搬离了实验中学附近。齐贝贝升上高三,邵封扬吵着闹着跟着她去学文科。

因为忙于学业,齐贝贝再没有去过回音公园。

张姨也在那次搬迁中跟他们失散了,后来偶尔一次听见老豆感慨:“其实你张姨人挺好的。”

齐贝贝偶尔背着书包路过理发店时,还是会忍不住往里多看几眼,但再也看不到沈沥瘦削的身影。

沈沥走的那天,浓雾笼罩着首艺店门口,他对着门口磕了一个头。

“再见了,妈妈。”

张姨躲在门后,泣不成声。

年少时犯下的错误她不敢面对,只好让自己妈妈“收养”沈沥。如今她再想补偿什么,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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