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经十度,北纬六十

2015-08-15 00:54尘鱼之语
花火B 2015年24期
关键词:唐婉洁癖林子

文/尘鱼之语

编辑/眸眸

那个东经十度、北纬六十的地方是你的家,但不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你知道挪威吗?那你知道挪威的森林吗?你知道它是因为伍佰的那首歌呢,还是因为村上春树的小说?高一那年,我16 岁,因为我喜欢的一个男生的签名而想要去这个国度,想去看那里的森林和湖泊,还有北极光。我想,那一定是一个干净的世界,所以我写了一个有着些许浑浊的女孩,一片微微慌乱的青春,还有一份不太完美但纯净的爱情,这一切希望你们喜欢。亲爱的,我们的青春都会有疼痛,在我的新书《后来,与你无关》里也有这样一份让人想落泪的青春,抱一抱,擦干泪,相信爱……

已然盛夏,我一个人走在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里却忽然不觉孤单。挪威,这个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冰冷的国度,我竟第一次发现它原是这样温暖与明亮的模样。

白色的连衣裙和帆布鞋,我借着光束打量它们,飞舞的尘埃竟不知廉耻地贴近,那一刻我的洁癖又开始发作,一个人蹲在地上近乎疯狂地擦拭起来。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我努力地呵斥它们回去,却没有丝毫效果。

林子乔,你别误会,我不是想你,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还是那般病态、自卑又瘦弱地出现在你面前。林子乔,你说过我们要每个清晨和日暮都来这里散步,你说过会赚钱给我治好洁癖,现在我好了,可是,你呢?

【那闪电是上帝在替你照相,那雷声是众神敲响了木鱼】

一直以来,我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我是应该和李家言在一起的,真的,仿佛已经是多年形成的习惯一样。

我习惯每天课间都去篮球场给他送一瓶美年达,橘子味的。我习惯每个假期都在家里给他没日没夜地抄着作业,尽管我自己的都没有写完。我习惯下雨的时候赶在他前面把伞放进他的车筐里。我习惯在日志里记录他的生活,习惯看空间的最近访客里有没有他的身影,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我原以为我习惯了的他也会习惯,只是没想到对于一个喜欢大汗淋漓的男孩来说,一个有着洁癖的女生是那样可怕。

我知道李家言是为了赶走我才故意那么做的。他公然地在篮球场上挽着笑靥如花的啦啦队队长唐婉炫耀,公然把自己汗涔涔的球衣丢在我身上,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所以我还是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捏着衣服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它扔进书包里。

“喂,你们都看到了吧,我就说她是死心塌地的,要怪只能怪我们有夫妻相!怎么样,苏小兮,要是嫌弃的话,就趁早离我远一点好了,要是不嫌弃就替我洗了吧!”李家言说话的态度永远是飞扬跋扈。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听着他们身后起哄的声音,我知道家言一定是因为输了比赛所以才心情不好的,所以我微笑着点点头。

正午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有点灼人,我努力地睁大眼睛,努力地扬起嘴角。

“有病!”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林子乔。你带领着胜利的队员昂首挺胸地从我们面前走过。你穿着蓝色的格子衬衣、牛仔裤,留着毛寸头,瘦高瘦高的。

我不理解地看着你远去,也不理解那些女生为什么像疯了一样地追着你,更不理解你为什么穿着牛仔裤打篮球还能赢得那么漂亮。

尽管我不理解,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把李家言的球衣洗得干干净净,并且万分得意地喷了很多香水,然后送给他。

我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有意要看到那一切的,因为那一刻我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李家言和唐婉就那样大胆地在最后面一排拥抱,并且我清晰无比地听到李家言拿着昂贵的手机对她说道:“你看,就这个傻妞,每天都来我空间,她的这些日志里记录的都是我的习惯,你说恶不恶心!”

那时候我真的是火冒三丈,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是恨,是绝望!但是我胆小,我能做的就是把手里的衣服狠命地扔在他们身上,然后腿脚发颤地跑出教室。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没命地往厕所跑去。然后,我就撞到了你,我很愤怒地看着自己的白布鞋被你踩了一个大脚印,接下来我就很没出息地一个人蹲在地上拿纸巾擦起来,边擦边哭。

林子乔,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想,说的就是我们两个吧。虽然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们以后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但我就是不可遏制地在你面前泪如雨下。

“恭喜你终于解放了!”

天杀的,我没想到你说的竟是这句话,当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在你的胳膊上咬了个歪歪斜斜的牙印。林子乔,当我发现我用尽全力你却眉头都没有皱一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败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此以后再也不一样。

那晚你送我回去,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事情,关于自己离开的爸爸,关于自己治也治不好的洁癖,关于这段荒唐的感情,我哭了笑,笑了哭,一直到最后发现你也湿了脸颊,老天爷也湿了脸颊。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淋雨,我就那样茫然地走在雨里,你在我身边,不离开,不躲避。

我忽然发现,原来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是这样的感觉,就算是电闪雷鸣,就算是狂风呼啸,你都不用害怕,因为有一个人会一直陪你,陪你疯,陪你闹,陪你哭,陪你笑。

最后的分别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趴在我耳边说:“小兮,抬起头对着天空笑,那闪电是上帝在替你照相,那雷声是众神敲响了木鱼!”

那闪电是上帝在替你照相,那雷声是众神敲响了木鱼。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很多。

【我手里拿着刀没法抱你,我放下刀没法保护你】

林子乔,我从没想到我们会熟识得那么快,好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我们一起慢跑,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做很多的事情,只是只字不提爱情。我喜欢看着你对我傻笑,然后我就对自己说,看,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当然,我从不敢想象自己能和你做朋友,你那么优秀,而我却只是个自卑、病态到极点的姑娘,但是最终我们还是有了交集。你的微笑每天都那么准时地出现在我面前,准时到最终让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慢慢地放下李家言了。

李家言生日那天,我犹豫了很久,自从我扔了他衣服以后,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但最后我还是抱着自己绣了大半年的十字绣出现在他家门口,因为不想辜负自己的初衷。

我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你,孤傲的你,倔强的你。你把我手里的盒子抢过去,打开,熟练地扔进垃圾桶。我十分愤怒地瞪着,最后你却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一句:“怎么?还忘不掉?自己的生日都不用庆祝?”

林子乔,我奇怪的是你怎么会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呢?我问你的时候你却只是笑,然后拿出一根小木棍自己握住一头,把另一头递给我。你说:“来吧,我带你去玩。”

那天的微风特别舒服,是四月,梨花初开,漫天白雪。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植物园,游乐场,咖啡小店。每到一处,你都仔细地替我把凳子擦干净,然后再让我坐下,我的心里前所未有地甜蜜着。

那晚,我再也睡不着,我莫名地笑,原来还真的有人会关心我。

当然从那以后我就慢慢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了全校女生的眼中钉,不仅仅是白眼那么简单,我的书包开始莫名其妙地被人翻动,我的卷子上每次都会被人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有我的车胎保持着三天一破的频率。

终于有一天,我看着自己干瘪的口袋对你说:“林子乔,我们离得远一些吧,我连补胎的钱都没有了。”

我是说笑的,你却有些错愕地点点头。

然后那天下午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你在车库旁边抓到了那个刺破我车胎的女生,竟是唐婉。等到大家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命令她帮我补胎,她哭,你却丝毫不退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生气的你,看到你额头上的青筋和皱着的眉,我知道,有什么东西一发不可收拾了。

后来,我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训话。她说我们两个在谈恋爱,我坚定地回答“没有”,我昂着高贵的头颅站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下了自习的时候几乎腿都麻木得无法挪动。

你扶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条路第一次变得很长很长。我们都沉默不语。

很久很久以后,我翻阅图书馆的一本书看到一句话,上面写着:“我手里拿着刀没法抱你,我放下刀没法保护你!”

可是为什么当时的我就不了解你的苦衷?为什么我们要那么晚那么晚才决定彼此表白?

学校的春末夏初总是美得不可思议,漫天的樱花飘落着,好像成了这里最唯美的一道风景。我们总是放学以后并肩在这里走走,那时,我总是深呼吸,你总是很鄙夷。我说,你为什么用那样嘲笑的表情看我?

你说,你不喜欢花,这种东西实在是过于矫揉造作;你也不喜欢草,因为它太渺小,不足以彰显你的伟大;你说你喜欢且崇拜着的是树,是森林,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力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伟大。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的家庭是那样富有,原来,你从小生活的城市叫挪威。

你说:“小兮,等暑假,我带你一起去看挪威的森林好不好?”

我仰望着你布满星光的眸子问道:“那是什么?村上春树的小说?还是伍佰的歌?”

你摸摸我的脑袋,笑道:“那是一个地方,一个充满了爱和温暖的地方,它在东经十度、北纬六十,它是我的归宿。”

林子乔,你真傻,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地方?

可是,你告诉我了,我便知道了,那个东经十度、北纬六十的地方是你的家,但不是我的。

林子乔,你一直是上帝最宠爱的小儿子,而我只是一个替佛祖掌灯的丫头。

我不足以与你相配。

【低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花】

我的洁癖越来越严重了,好像怎么也好不了,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在家里擦一整个上午的地板,洗一大堆的衣服并无数次地冲澡,我看到哪里有污点就会像个疯子一样费尽心机地除掉它。

这些,你一直都包容着我。

你不介意每天上下午都会换一套干净的白衬衫,不介意为了我把指甲修剪到不能再短的地步,甚至不介意被我拒绝牵手和拥抱的尴尬。

林子乔,我知道,你不是不介意,你是迫不得已。

我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注意那双有着泥点的帆布鞋,努力让自己靠近你,可是,我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哭得一塌糊涂。你却俯身在我耳畔说:“小兮,千万别为难自己,肮脏的地方我背你。等期末考结束,我们就一起回挪威,那里的街道上都是树叶,踩在上面不会弄脏鞋,很干净,很干净!”

你掏出洁白的手帕递给我,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奔流。

林子乔,我知道那里很干净,可是,你不知道,我却很脏。

我有洁癖是因为我真的很脏。

我第一次明白自己少一样东西的时候是在四岁,当时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在放学的时候牵起爸爸的手回家,只有我不能,后来妈妈告诉我爸爸离开了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少的那样东西叫父爱。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变得正常的时候是在七岁,妈妈带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说:“小兮,叫爸爸!”然后,我知道自己有了爸爸,却不知为何那样害怕。

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脏是在十岁,当我的妈妈抱着出生不久的弟弟在阳光下奔跑的时候,我只能躲在幽闭潮湿的阁楼里看着,花园里的花朵那么好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可是我只能却穿着三年前旧旧的衣服,因为衣服潮湿所以皮肤上起了小小的湿疹,那么痒,那么脏。

我第一次理解惺惺相惜这个词是在十一岁,小学,我遇见了李家言。他竟然和我同一天过生日,那天他的妈妈送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去学校,作为同学,我也有幸分到了一块。我的生日竟然吃到了蛋糕,我觉得这仿佛便是上天的安排,好像我只有站在他身边,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

林子乔,我的生命里隐藏着很多很多的事情,他们像细细碎碎的尘埃一样堆积在我的心上,所以,我的洁癖越来越严重。

这些,当时的你都不知道,所以,我怕,怕得要死。

你还是那样宠我,摒弃一切的世俗宠我,直到你妈妈找到我那天。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是五月三号,晴转多云,没风,很暖。当你妈妈从那辆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我仍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直到她思路清晰地跟我陈述了这一切。

她说:“你叫苏小兮是吧?不管你们懂不懂得爱,都请你们保持距离!”

她用的是“爱”,要知道这个字我从来都没有尝试过。

她说:“你们现在还小,我儿子要去国外,你的家庭、身世我都明白,你不要毁了他的前途!”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绕着校园后面的樱花林走了很多很多圈,最后我才想明白,我明白了,林子乔,我不能毁了你。你注定像森林般清新,而我注定在烟花里沦落。

我从校园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唐婉和李家言站在树林里的身影,当然,我可耻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唐婉要李家言来追我,她认为我一定会答应,她想要我们分开。当然,作为回报,她答应陪他一起去旅游,五天。

我站在原地看着黄昏下的李家言是那样落寞地点了点头,他的爱情被当成了一种工具,这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但正如张爱玲说的:“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一语成谶,我们都注定要成为一个在爱情面前一无是处的卑微之人。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笑靥如花】

星期一那天早上,你来找我,跟我说,很久不见,甚是想念。你要抱我,我躲开了。你无奈地摆摆手,说:“我刚洗了澡才出来的,没关系。”但是,我最终还是固执地没让你抱,尽管我是那么那么想抱抱你。

你牵动着僵硬的嘴角,俯身替我把散开的鞋带系好,你说:“小兮,我妈找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能陪着我坚强下去吗?”

那个时候,我看着窗外有大片的白鸟哗啦啦地飞过,我笑着摇摇头,林子乔,我自己都没办法坚强,要怎么陪你?

鞋带被系成好看的蝴蝶结,我呆呆地望着你,不说话,许久许久,你的吻就那样落在我的额头上。

你说:“小兮,我们根本不需要她的钱,过两年我会带你回挪威。以我现在的能力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白天你去上学,我去上班,每一个清晨和日暮我们都一起牵着手穿过大街小巷去森林里漫步。你放心,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笑靥如花。”

那一刻,我有点恍惚,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又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干净的身体和灵魂?

我很想笑靥如花,真的很想很想。

我恨自己也恨这世界,所以我有点疯狂地推开你,我知道我很用力,但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勇气。我说:“不,我才不要依靠你,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然后无力地逃开。林子乔,你知道吗?东经十度、北纬六十,那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连续三天你都没有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每天下课都假装去厕所从你们教室外走过,可惜,那个座位一直空着,就像我突然被掏空的心脏,呼啸的风吹过,遍地狼藉。

第四天傍晚,我一如既往地推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在车库里遇到了李家言,他手捧着玫瑰花站在我面前,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娇艳,他说:“苏小兮,我错了,我们还能重新在一起吗?我喜欢你,你若喜欢我就请收下。”

本来,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李家言对我表白的场景,原本我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可是,这是个阴谋,或多或少都会让我犹豫。

我推着自己的单车走在前面,李家言捧着花跟在我的后面,就在我的心里做着剧烈挣扎的同时,我看到了你,以及你身边的唐婉。

我毫不犹豫地回过头去把李家言手里的花接过来,说:“其实我喜欢的是康乃馨,白色的康乃馨。”

因为它的花语是,纯洁的友谊,简单的守护。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看着站在面前的李家言,忽然不想与他谈爱情。

林子乔,我们的距离很远,我看不到你脸上的表情,但是我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我把花放在车筐里然后骑上去准备逃跑,也就在这个时候你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说,等等。

我说,再见。

我把车子骑得飞快,因为颠簸,在拐角的地方摔了下来,我蹲在地上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膝盖,终于泣不成声。

“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笑靥如花。”那是一句多么好听的话,可是终究只是过眼云烟、梦里童话。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从五月五号到六月五号,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偶尔会见面,但你只是微笑,我只是低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又那么不自然。

我和李家言的关系还算好,不远不近,我很高兴,因为他毕竟是年少时心里喜欢过的人,就算是做朋友也会让我安心许多。

同桌是一个迷恋你的女生,圆脸、小眼睛、大舌头,她几乎每天都在跟我说:“小兮,你看林子乔今天穿了一件特别帅的衬衫。”“小兮,你看林子乔的试卷又得了满分。”“小兮,你看那个唐婉无时无刻不在缠着林子乔。”

后来,有一天她问我:“小兮,你和林子乔不在一起了吗?你们以前不是男女朋友?”

我笑着摇摇头,无关风月,只为真心。这句话,算是对我们的过往最无情的描述了吧。

那天下午没课,我同李家言一起回家,却未料到就在那一天发生了一件让我一辈子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李家言联合唐婉把我堵在巷子口,因为唐婉想要追你,却被你一句“小兮是我的女朋友”给堵了回去。所以,他们逼我录一段视频,想让我把一切说清楚,和你彻底告别,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手机的摄像头对着我,我看着拿手机的家言,这个我曾经喜欢过的人,这个像神一样矗立在我生命里的人,忽然泪如雨下。

从前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如今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林子乔,我已经答应了家言的告白,从此以后,我的未来,再与你无关……”我说了一半的话堵在嗓子口,怎么也对你讲不出“再见”那两个字。

就在头痛欲裂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我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因为我看到那个叫作林子乔的骑士冲了过来,忽然将家言打倒在地。

你说:“李家言,你浑蛋,对得起她吗你!”

你的态度那么强硬,狠狠地敲击在我的心口。

后来的事情,我还真的不太记得了,最后留在记忆中的只有李家言惊恐的眼神和脑袋流血的你,你们都在喊我的名字,那一刻我觉得特别幸福,我生命里与爱有关的两个男子终于都在我身边,这样真好。

我笑了,第一次笑得无比开心。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身边只有我从未见过的爸爸。

林子乔,你怎么可以那么厉害,他离开了我十七年,你都能帮我找到他。我看着我的爸爸,原来我长得真的很像他,只是多可惜,我们相隔了十七年的距离。

他看着我,哭了,他说:“可怜的女儿,我不知道这些年你过成这样,辛苦了。”

可是我好想替他擦干泪,因为我不觉辛苦,因为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幸福。就算是迟到的爱,只要能来,就好。

他说,他错了。可是我摇摇头,笑了,这世界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又何必苦痛?

然后我就想起你,问:“林子乔呢?”

我问的时候,你就恰好从门外探出脑袋,崭新的白衬衫、牛仔裤,笑得那么好看,你说:“我要考试去了,小兮,你也快点。”

我点点头然后努力地趴在窗上看着你的背影远走,林子乔,后来我总在想,你说我怎么可以这么傻?明明我们可以一起出发的,我当时为什么不怀疑你为何先走了呢?

期末考这天,考场上的我头脑无比清晰,我认真地计算着每一道题,认真地写下每一个句子,因为我终于发现自己有所指望。

爸爸已经答应送我出国念书,那么那个东经十度、北纬六十的森林里就可以有我们的身影。林子乔,我当时想,你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不知道你在哪一个考场,发挥得怎么样?

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的时候,我看见李家言站在学校门口捧着白色的康乃馨等我回家,我笑着走到他身边说:“李家言,请你先走吧,我等子乔。”

他说:“不用等了,他没来考试。”

我愣在原地,好像这是一句梦魇般的呢喃。我用力抓住李家言的胳膊疯狂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了?”

李家言告诉我,你因为打架摔倒在路边石上,结果被检查出有轻微脑震荡,所以你妈妈送你回挪威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骗我,你说过你永远不会骗我的,可是,为什么你给我的谎言这么真实?

林子乔,你说那天你要先走,却没告诉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那天,天又下起了雨,很大,很大,我一个人穿着白色帆布鞋在泥水里奔跑。我绕着校园一遍又一遍地喊你的名字:“林子乔,你在哪里?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林子乔,你看我不怕脏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林子乔……”

可是,你终究没有回答我,你去了你最喜欢的那个地理位置,却没带我。

后来,当李家言把那个盒子递给我的时候,我甚至恍惚地意识到你又回来了,站在我面前干净地笑。可是没有,盒子里只有三样东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一双白色的鞋子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的是:伊人如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是龙飞凤舞的大楷。

林子乔,你用的是“归”字,那就说明你在那里等我对不对?你给我白色的连衣裙是希望我一直单纯如初,对不对?你在告诉我,其实那个东经十度、北纬六十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对不对?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林子乔,后来我要到了你家的地址,可是只有你妈妈在家。我千般祈求,她才告诉我,原来你被送去了挪威接受头部治疗。她说,等你的病治好会继续送你读大学,然后毕业、结婚。

说到结婚,你看多好笑,你妈妈竟然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说你根本未曾喜欢过我。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信呢,林子乔,我知道你在等我,就算是残忍的结局,我也想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买了机票来到了你所谓的家乡,可是三个月了,我已经跑遍了大大小小上百家医院,还是没有你的消息。但我不会放弃,因为是你教会了我勇敢,那么我想要亲自去实践。

东经十度,北纬六十,挪威,森林。

林子乔?你还好吗?快乐吗?幸福吗?

我还是习惯性地在每一个清晨和日暮都穿过大街小巷去周边的森林里走走,穿着你送我的白裙子,像你想象的一样。我的洁癖正在接受治疗,医生说已经慢慢好转,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接受那些鞋子上的污点,就像可以接受我曾经脏乱过的青春一样。

只是,林子乔,我是多么多么想遇见你,不管在路上也好,在森林里也好;你是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记得我也好,不记得我也好……我都会上前不顾一切地给你一个拥抱。

要知道,思君令人老,哪管轩车来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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