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被下棋”

朱宇伦

在欧亚大陆最西端的法国，因为先前发生在巴黎的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总统奥朗德正忙着呼吁世界各国进行“联合反恐”。一时间，防范与打击恐怖主义成为了当下最热门的话题——各国首脑齐聚巴黎，商讨反恐大计。

仿佛是商量好了要和奥朗德抢头条，在欧洲的另一端，乌克兰与俄罗斯，这对“冤家”之战，在勉强消停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有了重燃战火乃至进一步升级的趋势。

多少兵力？

乌克兰媒体1月19日援引乌克兰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的消息称，两个营的俄罗斯作战部队已进入乌克兰境内。随后，乌总理亚采纽克在与到访的波兰总理科帕奇联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有事实证明俄武装力量进入乌克兰领土。亚采纽克认为，在乌境内出现的坦克、“冰雹”火箭炮、“龙卷风”火箭炮等装备只可能为俄军所有。

1月21日，据法新社报道，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在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表示，9000多俄罗斯军人在乌东部支持民间武装对抗乌政府军。

“超过9000名俄士兵在我们的领土上”，除此以外，波罗申科表示，俄军部署了500多辆坦克和重型火炮，“如果这不是侵略，那是什么？”波罗申科还称，乌克兰的和平掌握在俄罗斯手上，“方法很简单，停止（对乌东部）供应武器，在边境撤军。”

在对俄罗斯进行了言语上的控诉之后，波罗申科向众人展示了一块弹痕累累的黄色巴士残骸。据称，该巴士1月13日在沃尔诺瓦哈附近被导弹击中，造成13人死亡，13人受伤。波罗申科将此事与法国《沙尔利周刊》遇袭造成12人死亡一事相提并论，称“这是恐怖分子入侵的标志”。至于他所指的这些“入侵的恐怖分子”是谁，恐怕是不言而喻了吧。

另据乌克兰《真理报》报道，乌克兰反恐行动发言人列先科1月20日表示，乌政府军当天在乌克兰反恐行动区北部地区遭到俄正规军攻击，双方发生激战。俄新网1月21日报道称，乌议会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主席帕什斯基当日表示，乌准备实施战时状态，“尽管我们不希望这种情形发生，但哪怕哈尔科夫等地区出现一个俄罗斯营，乌都将向俄宣战”。

俄罗斯究竟派遣了多少的军力进入乌克兰东部，作为旁观者的我们，恐怕难以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这个数字的大小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重点在于——俄罗斯派遣的是自己的正规武装力量，进入乌克兰的顿巴斯地区——至少如今在名义上还是属于乌克兰的领土。

一兵一卒，抑或是千军万马，之于乌克兰的意义都是一样的，基辅方面显然已经把这认定成一次公然入侵。

尽管乌克兰方面对于俄罗斯的“疑似”出兵行为极为不满并且大加指责，但是，与先前几次一样，莫斯科似乎并不想承认所谓的“入侵”行为。

据新华社报道，俄罗斯国防部发言人科诺申科夫1月20日表示，乌克兰当局关于俄武装力量进入乌境内的声明不符合实际情况，纯属无稽之谈。

科诺申科夫说，乌克兰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1月19日宣布疑似俄武装力量进入乌境内卢甘斯克州仅几小时后，乌克兰政府领导人就称俄军事力量进入乌东部顿涅茨克州，“这种被俄军入侵的幻觉集中出现在企图以武力解决乌克兰危机的政客身上，绝非偶然”。

而就在波罗申科在达沃斯大肆抨击俄罗斯的同一天，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的年度记者会也在俄外交部的会议厅举行，他就2014年俄罗斯的外交做总结，并回答记者提问。而在谈及备受关注的“俄出兵乌克兰”一事时，拉夫罗夫则干脆地表示，“指责前要先出示证据”。

“关于俄罗斯向乌克兰派遣部队和武器的说法我听到很多次了，我只说一点，如果你们这样确定，那么先把证据拿出来。”“我们的伙伴，无论是乌克兰还是美国都没有办法出示证据，就像2014年7月发生的马航客机坠机事件一样。”作为一名外交官，拉夫罗夫“打太极”的功夫显然已经炉火纯青。

而不管俄乌两国高层之间怎样“打太极”或是指责抨击，乌克兰东部局势的恶化，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在年度记者会上干脆地表示，“指責前要先出示证据”。

2015年1月25 日，乌克兰基辅，一名女子举着“停止俄罗斯侵略”的标语，悼念在马里乌波尔炮击中遇难的平民。

再度恶化

据中新网1月25日综合报道，乌克兰东部民间武装领导人扎哈尔琴科表示，其所领导的部队24日向乌克兰政府控制的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发动了进攻。另有报道称，马里乌波尔遭到一系列火箭弹的袭击，导致27人死亡，多人受伤。

未经证实的电视画面显示，一些汽车、房屋和公寓楼遭到袭击，起火燃烧。马里乌波尔警方负责人说，“冰雹”火箭弹击中了城市东面一个居民区的市场。

1月24日当天，乌克兰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秘书亚历山大·图尔其诺夫表示，“乌克兰军人将顽强地抵抗侵略者的进攻，保护马里乌波尔市。”除了马里乌波尔之外，目前，乌政府军和民间武装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等之前不断拉锯战的地区也均有战事发生。

事实上，自从去年9月份在明斯克的会议上，乌克兰问题三方联络小组达成了暂时性的停战协议之后，尽管由于通信等种种原因，这份停战协议中的一些细节并未能落实到位，但是，乌克兰政府军和民间武装还是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保持了相对的冷静克制，并未有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发生。

既然如此，为何在这一周左右的时间里，乌克兰东部的局势风云突变，一步一步滑向战争的深渊呢？

虽然俄罗斯一再否认自己派出正规武装力量进入东乌克兰，但是根据种种迹象以及乌克兰当局的态度来看，俄罗斯派兵的可能性极大。

首先，即使之前受到过俄罗斯的暗中帮助，但是，民间武装毕竟是民间武装，战斗力有限，能够扼守住当前的控制区域就已是万幸。去年，乌克兰政府军在停战之前就曾一度收复了东乌克兰的部分地区，大有长驱直入、一鼓作气拿下东乌克兰三州的趋势。直到俄罗斯疑似第一次“出兵”暗中相助，才使得乌克兰政府军的行动停滞了下来。

如今，经历了长时间的停战之后，乌民间武装再度发难，甚至主动进攻基辅方面在东乌克兰掌握的最后一座大城市马里乌波尔，个中缘由，恐怕与之前有相似之处吧？

先前，乌克兰国民近卫军特种部队“亚速”团于22日在社交网站宣布，乌克兰军人在坚守了242天后不得不放弃顿涅茨克机场。这一消息也从侧面印证了乌克兰政府军当下颇为艰难的防御形势。

但是，从俄罗斯方面考量，如果只是单纯地出兵对于乌克兰政府军进行打击，那么这个决定就显得有些草率，极为容易落人口实，也就给西方各国留下了随意干涉他国内政、并公然军事入侵的把柄——要知道，美国人正带着一大帮小弟，时时刻刻盯着俄罗斯的一举一动呢。

普京的智囊们显然不会如此贸然定下如此决策。出兵乌克兰，更为重要的目的，恐怕还是转移国内危机，彰显军事外交硬实力，获得与西方各国坐下来谈判的足够筹码——我有能力拿下乌克兰，就有能力把战火烧到乌克兰以西的整个欧洲，这不得不让欧盟各国忌惮三分。  而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化解俄罗斯当下的经济危机。

自从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俄罗斯便成了众矢之的，来自美国和欧盟的经济制裁不仅使得俄罗斯的经济增长趋于停滞，也使得俄罗斯的货币卢布大幅度贬值，民众生活遭遇了不小的困境。

进入2015年以来，普京政府通过不断抛售外汇储备，才勉强止住了卢布的下滑趋势，当然付出的代价是极为惨痛的，俄罗斯外汇储备创下多年以来的新低水平。

德法俄乌外长商讨和平解决乌克兰危机办法。

而当前条件之下，想要完全化解危机，恐怕单单从内部着手是不够的，俄罗斯动用自己最强大的武装力量，直接介入到乌克兰东部局势之中——这像极了二战之初，德国法西斯、日本法西斯为转嫁国内危机分别进攻邻国波兰与中国的做法，只是性质和规模都有所不同。

但是，我们似乎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俄罗斯一方，一个巴掌拍不响，乌克兰方面的某些做法，无疑也为局势的再度恶化做出了“贡献”。

俄罗斯媒体报道称，俄罗斯总统普京23日称，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局势正紧张化，“那些下达罪恶命令的人”对顿巴斯平民丧生负有责任。他称，俄方已向乌克兰当局发出稳定局势的建议，但未得到答复。

普京的态度很明确，他认为是乌克兰政府率先撕毁停战协定，“打着渴望和平的宣传旗号”，向东乌克兰顿巴斯地区发动攻击，才导致东部武装力量发动反击，并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后果——当然，普京并未承认俄罗斯出兵乌克兰。

亲西方的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的种种言行，也在无形中激化了对峙双方的矛盾。参加北约峰会如是，手持公车残片控诉俄罗斯如是，扬言乌克兰两年内摆脱对于俄罗斯的能源依赖亦如是。

困难重重

多重内外力因素之下，乌克兰问题的最终解决，恐怕仍旧困难重重。

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自然少不了美国人的身影，只是，山姆大叔如今的存在感，似乎有些奇怪。

据法新社1月21日报道，当地时间20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美国国会发表任内第六份国情咨文。他要求议员同意废除美国对古巴实行半个世纪的贸易禁令。同时，他警告俄罗斯说美国“反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美国一向“秉持大国不能欺负弱小的原则”，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是美力量和对外政策的象征。

结合美国多年以来的表现，差不多早已是霸权主义代名词的美利坚竟然一直“秉持大国不能欺负弱小的原则”，不禁让人有发笑的冲动，不知奥巴马发言之时是否底气十足？

或许是ISIS牽扯了太多注意力，美国人当前在反恐之上花费的精力远比在乌克兰问题来得多，何况美国人以后有可能借俄罗斯之力参与反恐，因而这次俄乌开战，美国人也就是只打雷不下雨，旁观而已。

至于欧洲各国，除了继续保持对俄罗斯的制裁之外，因为担心乌克兰局势崩盘影响到自己，也是不断努力地在争取早日解决乌克兰问题。

1月21日晚，俄罗斯、乌克兰、德国、法国四国外长在柏林举行会谈，商讨和平解决乌克兰危机。各方就冲突双方应遵守停火协议、将重型武器撤回分界线达成一致。

只是，这达成的一致并未得到落实。

就目前来看，东乌克兰危机对于乌克兰民众带来的伤害是最大的，联合国23日说，超过5000人已经在持续近一年的乌克兰东部冲突中死亡，实际人数可能高得多。而此次马里乌波尔的伤亡者中，绝大部分是无辜的平民。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经济也都遭遇了重创。以乌克兰为例，根据乌克兰央行2014年12月30日公布的数据，2014年乌GDP下降7.5%，本币格里夫纳兑美元汇率大幅下跌，政府预测，2015年乌GDP将下降4.3%。

普京的强硬，目前看来并没有完全奏效，卢布汇率因为所谓的入侵再度大幅下挫，欧美各国也似乎并不完全畏惧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有种消耗战到底的架势。

乌克兰问题，如今已经渐渐演变成欧美各国企图孤立俄罗斯的方式，悲催的乌克兰人在事实上成为了博弈的棋子，任其摆布。

当地时间25日上午，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上午颁布命令，宣布当天为全国哀悼日，悼念24日在乌东部城市马里乌波尔遭到炮击的遇难者。

生命的逝去令人惋惜，而经济民生的恢复显然更是要需要很长时间，只是前提是，更为遥遥无期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