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青春片

2015-09-10 07:22发条陈
南都周刊 2015年21期
关键词:厄尔绝症青春片

发条陈

《我和厄尔以及将死的女孩 》的男主角格雷戈为将死的女孩特制了一部小电影,女孩看后的十分钟,就在绚烂的光影里死去,于是他将“上一个看该片的人陷入昏迷并且死亡”写在了自己的这部作品上。电影讲述了“我”和厄尔陪伴白血病女孩度过人生最后时光的故事。同样是青春片,当我国影片还在堕胎出国车祸失忆的轮回中不可自拔,人家却已经从知音体、绝症梗、心灵鸡汤的山重水复里拍出了别开生面。

尽管“将死”两字如此扎眼,但情节却没有因之偏倚。我(格雷戈)、厄尔、将死女孩蕾切尔,三个人都具备独立鲜明的人格,并不互为衬托。影片的前半部分,可以看做校园奇客的脑洞一日游:学校是动物园,食堂充满恐怖主义,每个小团体都有风俗和语言,为了低调求活,你必须浮浅地与每个人成为好友,又必须严格地划分界限。总之,吐得一口好槽的小男主,像个外向的孤独患者自我拉扯。

导演知道怎么把一部遍布老梗的电影拍得不令人反感和抗拒。最讨人欢心的就是格雷戈和厄尔对42部新浪潮电影进行了致敬(恶搞),充满丰富的迷影元素。电影,作为孤独少年抵御外界的掩体和坚守内心的铠甲,在戏里撑起了最炫的花边,在戏外使影片的逼格随着骨灰级影迷的肾上腺素噌噌蹿升。而每每产生语言无法触及的槽点,便以黏土动画的形式来表现,外界的嘈杂和野生的想象力,形成狡黠可爱的玩世不恭。

这股气氛在将死女孩出现后也没有冲淡。格雷戈是在被母亲唠叨到满地打滚的情况下,才被迫去见她的,“我来看你,不是为了可怜你。而是因为……是我妈叫我来的”。恰好,蕾切尔最需要的不是怜悯、同情、小心翼翼的情感慰藉,而是面前这个不正常的男孩,把她当正常人对待。在格格不入的世界,他们的棱角如齿轮扣合,世界得以运转,虽然悲伤也开始倒计时,但比起渲染悲情,更值得大肆庆幸。电影很好的一点就是,没有绝症片的窒息,也不媚俗地搞成生死恋,更不妄自尊大地蔑视死亡。

死亡并非没有恐惧,他们并排躺在床上,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填充在他们之间的沉默,让空气显得瘆人。格雷戈说:“如果这是个感人又浪漫的故事,我们肯定已经坠入爱河了。她会在我的臂弯里死去。但事实上不是如此,她只是更安静了,而且更忧郁了。”基于对世界懵懂的理解所生发的好感,没有发展成一段庸俗的恋爱。真的,青春期最绚烂的事情,不是遇见一个如彩虹般夺目的人爱得死去活来,因为这在任何年纪都可以发生。而是因为一个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法安抚的躁动能量找到了方向,自我的认知和对生命的理解臻于完整。蕾切尔走后,格雷戈重返她的房间,循着她在壁纸上画的小松鼠,蜿蜒跋涉向前,按图索骥地发现了她留给他的秘密。本着不剧透最精彩部分的原则,我不再赘述影片最后一个抖落下的包袱,带来了怎样的震撼,只想请你准备让笑靥在纸巾中绽放。

同类型的影片,我们很容易想起去年大热的《星运里的错》和最近的《肿瘤君》。形式上的欢脱,带来题材的超脱,最终的确可以达到情感的解脱。但对早夭的青春来说,他们周围的人承受得更多、更重,乐观仅作观想,是足够的吗?死去本身没有意义,它的意义在于给活着的人留下什么,又带来什么。这部影片以青春口吻的笔触,稚嫩而不幼稚地,写下了令人尊敬的答案。

蕾切尔在忧郁、沉默的弥留之际,以孱弱而恐慌的手指,描绘了她的现在和他人的未来,几乎是在燃烧最后的能量,让离去变得有价值一点。你可以明白格雷戈为什么说蕾切尔没有死去,因为她在生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他余生的一部分。而人生,不就是一颗心补缀弥合的过程吗?心突然有了分量。曾经自卑自弃、注定孤独一生的怪咖,卸掉了掩体和枷锁,他的电影不再自满于恶搞,他的才华也终于入世,走出封闭的茧,迈开探求世界的第一步。人与人交织的纯粹的愉悦感,并不因死亡而被夸示或削弱。所谓关怀、所谓救赎、所谓解脱,其实都是双向的。

青春,就该是这样无意识的深刻:心不在焉地进入彼此的生活,心无旁骛地默认为知己,直至心有余悸地互为命运。就像两颗孤星的碰撞,享受畅聚也预备了别离,将时光的断点用当下的分分秒秒缝合,化为永不漫漶的吉光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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