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卷福”的神迹

江平

导语：本尼是作为“卷福”红遍全球的。他不仅改变了福尔摩斯的老式形象，更是刷新了人们的审美观：从那时起，李咏式的鞋拔子脸也可以帅得令人窒息了。

正文：

英国男演员大多是非典型的帅哥，胜在他们自身的气质、赋予角色的独特魅力。本尼的卷福，就是以个人魅力掀起了“smart is the new sexy”的时尚。没错，“卷福”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版福尔摩斯之处，就在于他把智商变成了一种令人信服的审美标准。当穿着风衣的卷福对着骷髅大喊“boring”，当他优雅地拉着小提琴名曰“帮助思考”， 当他对周围人的“愚蠢”，虽如同绅士般的克制，却仍表现出明显的难以理解和嫌弃，当他唯一放不下的the woman是唯一能与他斗志斗勇的反派。福尔摩斯不再是个单纯的推理狂，而是一个唯智商论的迷人推理狂。我们这些愚蠢的凡人便混淆了“卷福”的气质魅力与他的智商之间的界限，五迷三道地把自己肤浅的颜控属性变成了深邃的智商控标准。

“卷福”以智商识人的标准，本来就很有些王尔德以貌取人的架势。作为唯美主义作家，他只要一切甜美的果子，与人交往也只爱美貌的小鲜肉。据说他不太欣赏魏尔伦，便是因为这个大秃瓢长得太丑。这么一比较，卷福也完全是类似于审美，在“审智商”嘛。

论脸长、智商与命运的关系

去年奥斯卡，本尼再次献上智商秀，在《模仿游戏》中出演了现代计算机科学之父图灵。加上早年他的《霍金传》，看来诚如最近一拨很可能也长着鞋拔子脸的科学家所说，脸的长度和智商是成正比的。

在堪称奥斯卡死亡之年的2014年，《模仿游戏》算不得突出，只是老老实实讲了个故事，甚至有将图灵脸谱化扁平化的嫌疑。 但本尼还是献上了水准线上的演出。 固然这个角色中的高智商、自信、坚持、不谙人情世故等等都与卷福如出一辙， 但本尼还是很好地抓住了图灵命运中的无辜感。毕竟和活在真空里的卷福不同，图灵面对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战争是一年接着一年，同性恋是一种病。在卷福处充满时尚感的智商，在图灵的世界里却完全不能解决真实的困境。于是，本尼赋予了图灵不同于卷福的彷徨。面对同事的不理解，敌人间谍的威胁，朋友可能遭遇的危险，同性感情注定的不被祝福甚至被惩罚，图灵总是在无可奈何和孤立无援中做着艰难的决定。

回首这几年影视剧里的福尔摩斯，本尼无疑是最成功的演绎者。美剧《基本演绎法》里的约翰尼·李·米勒，饰演的也是现代版福尔摩斯，但他的福尔摩斯冷冰冰，缺乏人性的温暖。盖·里奇的两部《大侦探福尔摩斯》电影请来人气极高的小罗伯特·唐尼主演，但后者把福尔摩斯演成了穿维多利亚时期大衣的“钢铁侠”。

只有本尼既还原了柯南·道尔为福尔摩斯设置的经典个性，同时用自己的个人魅力，把该角打造成新一代偶像。他在有限的举手投足中表达出的内心世界，大部分演员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亦无法企及。夏洛克“思考多快语速多快”的本事，在本尼身上似乎浑然天成。

也许另一位主创马克·加蒂斯对本尼外表的一句评价，能从侧面解释这个福尔摩斯的成功：“从某些角度看，他长得像个外星人；然而在另外一些角度，他真是帅翻了。”

万能的酱油党

天才也坎坷，本尼也经历过毕业六个月没接到戏，只能去餐厅端盘子维持生计的日子。即使开始了演员生涯，他也并不是少数天生主角命的幸运儿。在《神探夏洛克》之前，他很少有出任主角的机会。翻看过去的电影，却冷不防的总有张长脸出现在你面前。加上成名之后的各类配角，本尼打过的各种酱油，够吃上好几年了。

私以为，相对于有些固化的天才形象，这些五花八门的配角才是真正能展现本尼演技的角色。在同年龄段的气质型男演员中，他算是最能突破自身个性的演员之一。

抖森演什么都有点贵公子气质，法鲨过于凶恶的气场一痛哭就难免有点出戏，连我最爱的一美，也碍于美貌而摆脱不了甜美感。细细回想，还真就是本尼，演什么像什么。《恋爱学分》里，书呆子学长哪有一点卷福的灵气；《赎罪》里，那个恶心油腻的商人兼强奸犯，实在提不起一丝喜爱之情，只能恨得牙痒痒；《另一个波琳家的女孩》里，把妻子拱手让给国王的无奈丈夫，让人忍不住大叹一声“怂”；《战马》里，自负军官在中了敌人埋伏后， 一个眼神就道尽死亡前的震惊、绝望、悔恨、负疚和恐 惧；《锅匠、裁缝、士兵、间谍》里，一群老戏骨同场飙戏，本尼固然显得有些黯淡，但这种青涩感却又恰恰与他青年间谍身份相贴合，何况为了不被抓住把柄，不连累同性爱人而将他赶出家门的那场戏，压抑的无奈和心痛也是表现得可圈可点；《八月：奥色治郡》里，母亲的冷嘲热讽中长大的儿子，身上全无自信，办事也是慌慌张张不牢靠，心地善良，却是个全无用处的好人，完全是卷福的反面；《为奴十二年》里，那个不愿作恶却也不愿牺牲自己利益，讲道德更讲利益的奴隶主，本尼把这个不好不坏的角色拿捏得十分有分寸，送走黑奴去更黑心的主人时，他脸上纠结的表情，分明是道德感和利欲在天人交战。

本尼显然继承了父亲（也是一名演员）的模仿能力。在《霍比特 2》中，他不露真容，却透过声音将这个会飞、会喷火、藏身深山、代表破坏与毁灭的恶龙，演绎得狡黠又不怒自威。据说，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到哪儿都带着一个录音机，随时记录各种有趣的发现，或者练习发出某些特定的声音。没过多久，他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录音机”。他曾经在《格拉汉姆·诺顿秀》中模仿了《星球大战》中的 Chewbaca，把坐在旁边、出演过《星球大战》的哈里森·福特惊呆了。毫无疑问，他的这种敏锐对表演助益良多。

而诸多酱油角色，恰恰印证了本尼不仅是天才专业户，他本身，就是个表演天才。

一个反派的自我修养

在夏洛克之后，本尼有了更多的机会参与商业大片，尤其是以反派身份出演了《霍比特人》和《星际迷航》，接下来，还有漫威的《奇异博士》。

演好反派，是判断演员自我修养的一个简明标准。凯文史派西、安东尼霍普金斯、马龙白兰度……影帝级的人物总要用反派角色为自己的演技加冕，而他们留在观众脑海里的形象，也往往是散发着邪恶魅力的反派。从这个层面来说，本尼在这些商业片里的发挥空间虽然有限，但大将之风也已经初露锋芒。《霍比特人》里那条唠叨龙是用动作捕捉的方法来拍摄的。本尼尽职地匍匐在地上，戴着动作捕捉设备的图早已传遍了社交网络。如此勤恳的形象，确实像一匹战马（误）。而《星际迷航：暗黑无界》的成片口碑虽然差强人意，本尼的表演却是一水的好评，被认为是“具有超强战斗力的反派人物”。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经历

本尼马不停蹄的生活节奏，多少受那第四个“死亡时刻”的影响。

谈及那次最接近死亡的经历，他说：“那次事件的后续效应是让我变得急躁，而且到现在还影响着我，敦促我把生活塞得更满。”

那是在2004年，本尼在南非拍摄迷你系列剧《直到世界尽头》。当时，他与同组演员丹尼斯·布莱克、西奥·兰迪正在从德班北部的 KwaZulu Natal 地区回剧组的路上。他们刚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惬意的周末，一起学习潜水。

他们在莫桑比克边界附近的高速公路上赶夜路，一边抽着大麻烟卷，一边听电台里面播着 Radiohead 乐队的《How To Disappear Completely》（歌曲名意思是“如何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心舒畅。

在2011年群星荟萃的《锅匠、裁缝、士兵、间谍》里，本尼饰演了一位冷战期间的同性恋间谍。

车右胎突然爆了。他们只好靠边停下，大卡车从身边轰隆隆开过。就在他们更换备用胎的时候，从身边的灌木丛里跳出 6 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对他们搜身，索要现金、毒品和武器。本尼和朋友的双手被扳到背后，双脚被鞋带绑在一起，被劫匪带离了主路。

本尼被扭曲地塞在副驾驶座位上，坐在一个黑人腿上。道路颠簸的时候，他的脑袋和背脊就一直磕着挡风玻璃。他记得有一刻无比怪诞。他的屁股突然把无线电碰开了，Radiohead 的主唱汤姆·约克正好唱道：“我不在这儿，这没发生过……”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他们停下，把他塞到了后备箱里。

车子突然停了。他被拖出后备箱，被迫蹲下，等着被处决。他头上顶着羽绒被，以吸收枪响。他禁不住想：“无论生活中多么深受爱戴，死的时候总是冷冷清清的。”

但那一枪始终没有响。事实证明，语言的力量不仅让他成为了一位好演员，同样也救了他一命。他记得自己反复和他们讲理，杀了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杀了英国人会惹上麻烦。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意识到，劫犯已经不见了。他们向着唯一的亮光跑去，迷迷糊糊地跑了大概十分钟，在一处停车场遇到了一位修车的妇女。他至今还记得为他松绑的那双手，内心无比感激。那些黑人妇女因为同胞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流着泪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本尼也哭了，痛哭不止。

次日早上，他睡醒了，走到屋子的阳台上，面对大海，感受到热浪扑面。“我要去海里游泳，我要翻越沙丘，我要加入那欢乐的人群，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蠢蠢欲动，因为，此刻，我还活着！”本尼说道。

他去参加了心理辅导，得到的建议是记录下来、与别人分享和多做运动。这三个任务，他一件不落地完成了。当时在路边等警察的时候，他把前后经历写了满满四页纸；他还去做了高空跳伞，重返工作，并且开始和大家谈论这事。

事发后一周，本尼的父母飞过来探班，他甚至决定重回案发地点。“他们问我确定要回去吗？我说‘是的’。一回到那，各种回忆就把我吞没了。”本尼说。

几周之后，他只表现过一次创伤后遗症。那时他已经重新投身到《直到世界尽头》的工作，拍摄一组甲板下的戏份。他爬出来缓口气，看到剧组正慢慢关上卷帘门。“日光被一点一点挡在外面，我有点受不了了，就说‘别把它关上’，可是没人理会，我只能说，‘拜托了，就让它开着吧！’”他惊慌失措地跑出去，用拳头狠狠捶墙。谈起这一幕，他眼泛泪光。这场景让他回想起关押他的汽车后备箱，让他因恐惧而生气。他一直提醒自己，别受这绑架的影响。

后来，他又回到莫桑比克，完成了他的潜水课程。“我第一次潜入水下的时候，看到一头抹香鲸和它的幼鲸，它们离我还不到 10 米的距离。船上的领航员说，‘你这个幸运的家伙，我干这一行十年了，都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抹香鲸。你居然还是第一次潜水？去你的！’而我不过是笑了笑，心想：你都不知道，为了这第一次我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