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首虎”白雪山的“拆迁风水学”

王兆伟

今 冬季节，塞上一片肃杀。11月6日，银川冬雨连绵，中央纪委副书记张军在宁夏调研党风廉政建设工作。当晚，自治区副主席白雪山落马。宁夏“无虎”历史就此结束。

白雪山落马消息一传开，登时成为银川最热闹的话题。戴着“白拆”“白推”“白匪”三顶帽子的白雪山，其“塞上第一包工头”的名头在宁夏叫得响亮；他对风水的热衷更是成为市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霸气匪气江湖气，白拆白推白雪山。”宁夏一名高校教师向廉政瞭望记者叹道，当地知识分子已将白雪山的所作所为编成顺口溜，私下流传甚久。

风光的“包工头”岁月

1976年，因陕北持续大旱，白雪山15岁时从初中辍学，随父母“逃难”来到银川，居住于原银川市郊区（现金凤区）的良田乡保伏桥村。

1984年2月，未满23岁的白雪山获任银川市郊区良田乡建筑工程队队长。上任伊始，白雪山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工程队，“负债几十万元，拖欠职工工资1.68万元，原本70多人的工程队只剩下几个人，几乎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与白雪山早年熟识的一名人士说。

为了重整旗鼓，白雪山走村串户，将他认为最关键的十余名技术工人召集起来，保证将如数补发工资。

工程队承揽的首单业务是银川市郊区新月食品厂建筑工程。期间“因建筑质量出现问题”，白雪山在众目睽睽之下决定扒掉不合格的砖墙重建。

此举不但赢得了新月食品厂的认可，也令白雪山和他的工程队在银川声名鹊起。此项工程最后盈利一万余元，这让许多职工觉得“跟着白雪山干，就有好日子”。

当年5月，白雪山便入了党。此后，他陆续揽了自治区财政厅物资库、宁沪服装厂、郊区蓝天氧气厂清水池等项目工程，一个超过100人的建筑队伍就此成型。

经过一年的打拼，白雪山带领工程队在郊区盈利颇丰，不但一举偿还了数十万元的陈年旧债，还为工程队积累了相当丰厚的家底。

1985年4月，良田乡建工队升格为银川市郊区二建，白雪山获任公司经理。两年后，郊区二建被中国建筑业联合会授予“先进集体企业”称号，白雪山也荣膺全国优秀企业家和全国劳动模范等称号。

“白家的二建”

身为二建总经理的白雪山日渐成为银川建筑业炙手可热的人物。

然而，相对于做一名企业管理者，白雪山心中一直有一个“当官梦”。“他原想按部就班地把工作干好，也许当官就能水到渠成。”原郊区二建的一名老员工向记者表示。

爆发于1990年的银川烟草系统窝案彻底改变了白雪山的计划。

多名知情人士透露，成为二建总经理后，白雪山热衷于在银川市各系统铺建自己的关系网，其中烟草局成为白雪山常出入的部门。白雪山曾表示，烟草局钱好挣，“只有有了更多的钱才能干更多的大事”。

银川烟草系统窝案爆发后，白雪山到处找关系疏通，最终通过当时一名大领导的“关照”平安落地。事后，他一再表示“只有拥有越大的权力才会越安全”。

1992年，白雪山告别郊区二建，正式步入仕途，进入银川市政府驻上海联络处工作，一年后，升任联络处主任。

据一名曾与白雪山有过交集的退休干部透露，白雪山只有初中学历，步入仕途后，白深感其学历不但是同僚眼中的笑柄，更是仕途上升的瓶颈。为了满足对高学历的需求，白雪山几经周折，取得了中央党校函授学院经济管理专业的毕业证书。

1994年9月，白雪山从上海调回银川，从此步入仕途快车道，历任银川市郊区党委书记、银川市市长、吴忠市委书记等职，最后官至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副主席。

为了满足对金钱的需求，已离开二建的白雪山不断插手二建事务。担任领导干部后，白雪山长期分管城建口，这为他壮大二建提供了机会。

“二建领导都是他的小弟。”二建老员工所说的白雪山小弟是长期担任二建总经理的朱宏魁。朱还同时管理二建旗下的白云金属制铜厂、白云装潢木材沙发厂、银川市白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等企业。一名从白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辞职的员工透露，“明面上，白云公司的负责人是朱宏魁，实际上，这家公司却是白雪山子女的提款机。”

除了二建以外，白雪山还染指宁夏长城建设发展集团有限公司、银川市昆仑房地产公司、宁夏百力德建筑工程公司。这四家公司加在一起成为白雪山建筑帝国的四大支柱。其中宁夏百力德建筑工程公司法人代表是白雪俊，公司下辖兰山砂石料场的法人代表是白雪亮，二人为白雪山的兄弟。

有赖白雪山，这四家公司在城建项目方面均大有斩获，“几乎垄断了银川市的建筑项目”。

走到哪 拆到哪

曾几何时，拆迁是白雪山最引以为豪的“政绩”。

走到哪、拆到哪，是宁夏官场和民间对白雪山最直观的印象。

成为吴忠市委书记以后，白雪山将他的“拆迁文化”进一步“发扬光大”。

利通区金积镇民族杂居，拆迁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迟迟难以推进。白雪山在拆遷现场呵斥该镇领导，“能不能拆？不能拆就换人！”

金积镇拆迁涉及几万人，白雪山搞一刀切，民怨沸腾。

在金积镇拆迁现场，许多人排队站立，对拆迁车辆拒不放行。白雪山大怒道：“给我压过去！拆！他敢死，老子就敢赔！”

见民众不为所动，白雪山就叫挖掘机“前面开道”，后面跟着拉现金的汽车，宣称“一条人命30万元”。结果民众仍不散开，白雪山无奈之下只得暗示城管将老百姓强行拉开。

因强拆间接导致人员死伤事件层出不穷，民怨鼎沸却无可奈何。而白雪山的儿子在父亲的庇护下一贯横行霸道，“白衙内”的名号更是惹人憎恨。久积之下，有人不惜铤而走险。银川、吴忠两地坊间盛传，不少人为了“出出气”，便出手教训了“白衙内”。

记者曾就此向有关部门求证，但相关人员均三缄其口。多名声称知道内情的退休老干部表示，“确有其事”，这“在银川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

癡迷风水

建筑工程队长出身的白雪山对建筑格局颇有讲究，“不能冲了风水”。

白雪山担任吴忠市委书记后，这种讲究在吴忠终于无所顾忌地铺展开。

吴忠是个小城市，市区所在地利通区总人口只有38万。从省会银川市长任上调过来的白雪山一度懊恼不已，认为吴忠市格局太小，严重阻碍了他的“雄心壮志”。但不久以后，白雪山却在“高人”指点下看到了“小”中蕴含的无限“玄机”。

早在白雪山到任吴忠之前，吴忠市已经有了扩大市区的打算，只是碍于财力所限一直难以推行。白雪山到任后，很快在吴忠达成了市区北扩的“共识”。

经年之间，南接老市区、西濒黄河、东到东兴街、北至世纪大道的广袤区域，成为一片工地。与此同时，拆迁在利通南街以西、开元大道以南的区域风风火火地开展起来。

“这个面积几乎达到吴忠市老市区的1.5倍！”吴忠市某建筑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拆迁之初，吴忠不少人称赞白雪山的魄力，“几乎是一年之内全面开花。”

“建设北郊是为了镇住老市区，拆迁西郊是为了将市区与黄河连为一体。”吴忠市一名资深建筑规划师向记者透露，“白雪山这么做，多半是认为黄河是‘龙贯宁夏’的主脉。搭上母亲河，仿佛乘了龙，怎么会不飞黄腾达？”

这名规划师告诉记者，吴中市政府大楼及其配套工程建筑格局，几乎是北京天安门广场格局的翻版。“以盛元广场为中心，吴中市政府大楼在北侧，吴忠的政府招待宾馆——红宝宾馆在左侧，吴忠体育馆和一众市局办公大楼在右侧，这与北京天安门广场的格局何其相似。”

为了市政府大楼和配套工程能够尽如心意，白雪山经常检查工地、改动图纸。盛元广场的喷泉至少改建过3次。

“每次喷泉刚刚建成喷水，他都说很好。而后没过几天，他就气冲冲地要求拆了重建。如果不移位两三米，他总觉得挡了风水。”吴忠市利通区一名退休干部告诉记者。

喷泉屡拆屡建，屡建屡拆，虽然最终勉强“过关”，但白雪山依然不放心。为了“永镇风水”，白雪山在市政府大楼正对的盛元广场中轴线上立了一个巨大的青铜鼎。当地传闻，“这个鼎立得非常有讲究。”

吴忠市一名民间学者拉着记者站在青铜鼎南缘，从鼎足之间的空隙向北望去，市政府大楼刚好被踞于鼎下。

“重点是国旗杆，”这名学者告诉记者，“它是被白雪山移动过的。为了所谓的风水，白雪山将市政府的国旗杆从广场中心位置硬生生挪到了中轴线以东。全国也就他敢这么搞。”

白雪山对风水的痴迷一日胜似一日。吴忠官场风传，由白雪山主导修建的中华黄河楼奠基时，白雪山曾陪同一名大领导将一个巨大的金蟾埋于基底，“放置金蟾是为了折桂。”

“事实上，白雪山确实是折桂了。毕竟是他创造了‘宁夏首虎’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