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

顾钰

小姨和小姨父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开成了一家小饭店。

别看如今生意那样红火，饭店装修了，厨师、服务生也请了，桌子几乎没一顿闲的时候；可当初，在夫妻俩创业的艰难岁月里，小姨每天如陀螺般地旋转在厨房、餐桌、前台间，难怪她半怨半嗔道：“唉，这一天走的路呀，去南通都够了！”是啊，开店以来，小姨瘦了很多，原本婴儿肥的脸，现在下巴都尖了。

那次，妈妈和我出去逛街，正好路过小姨的饭店，于是进去看看。呵！我们是财神爷还是咋地，一拨人几乎和我们一前一后进去了。小姨跟妈聊了两句，就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哎哟，老板娘这双手……这是怎么了？”一个正点菜的女顾客突然叫了起来，语气甚是惊讶。

我的目光也随之移到小姨的手上。啊，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小姨执笔的那只右手，从中指开始向右，全是紫色的，而左边则是红色的。那是冻疮的后遗症啊！尽管天气早已转暖。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似乎都以自己的最大限度扩张、伸展，使整只手看起来极其臃肿，宛如吹胀的气球，无法承受更多，即将爆炸。手本身的纹路也鼓胀丰满起来，那已经不是纹路，那是一条条缝隙，甚至感觉短小的指甲都能伸进这些缝隙里。加上冻疮留下的一道道口子，这双手上简直沟壑纵横。

猛然想起有一次和小姨吃饭，夹菜时小姨父突然看着我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左撇子呢？”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手上。小姨很失落地叹了口气，嘟了嘟嘴，如少女撒娇一般说道：“唉，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双手就好了，又修长又白嫩——这才是老板娘的手呀！”当时也没在意，如今回味起来，才觉出小姨说这句话时的五味杂陈。

我情不自禁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小姨的手。很轻，很轻，生怕会弄疼她。小姨笑了笑，把她的手翻过来反握住我的手：“哎呀，我这手啊，扔给狗吃都嫌弃哟！”

“那你干吗不戴手套啊？”“戴手套？那怎么好做事啊，不方便呀！”“冬天会很疼吗？”“唉，一直做事，就想不到疼上去了。有时候手一用力，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一直在流血，自己还没发现呢，呵呵……”

不知怎的，心头掠过这样一句——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小姨的脸保养得还算年轻，可一双手却暴露了所有。那一条条缝隙，是冷水刺骨划破的残痕，是油星四溅灼伤的疮疤，更是小姨为生活扯开的缝隙，折射进阳光，让幸福有滑进来的轨道。

（指导老师 王俊杰）

[【点赞】]

这篇礼赞劳动的小文章，没有按照常规思路，大幅书写艰辛劳作的画面，而是采用了“以小见大”的手法，从“一双手”这个独特视角，折射出一个对生活满怀憧憬而又吃苦耐劳的女性形象。文章紧紧扣住“手”这个线索，或白描，或追忆，或调侃，或叹息，这双手谱写的生活故事，这双手托起的生活信念，便在看似无心散淡的随笔中潜溢而出了。

（王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