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位置与诗歌的源头

2015-10-26 22:04
星星·散文诗 2015年28期
关键词:喧响边缘化蟋蟀

胡 弦

诗人的位置与诗歌的源头

胡 弦

春日渐暖,我恢复了晚间散步的习惯。有时在一些僻静的地方,我留意到有蟋蟀在叫。只闻叫声,不见蟋蟀。要仔细听,才能知道蟋蟀的大体位置。我有时会停下脚步,静静地听一阵,并感觉到,相比于诗人,蟋蟀的存在方式也许更高明,因为他只愿意呈现它的声音,自己却并不出场。

写诗,是否就是一直在发出叫声呢?蟋蟀的叫声,听上去很单调,但它乐此不疲。也许,在一件单调的工作上才能辨别什么是执着,也才能从中体会到与大众欢愉有别的乐趣。但我似乎比不上一只蟋蟀,比不上它的单纯和坚定。多年来不断地发出声音,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想隐蔽好,还是希望被人更方便地发现。

受到脚步声打扰的时候,蟋蟀会停止鸣叫,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一种以消失的方式呈现的存在。于是我也停步,静立。蟋蟀以为我走了,重新鸣叫。不知不觉,我会和蟋蟀互换位置。有时,听不到蟋蟀的叫声。相比于身边的喧响和滑动的生活,仿佛那沉默才是关键,其中,藏着某种生活的

神秘源头。而怎样倾听沉默,则成为我面临的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所以诗人的诗歌生活,总是无名或罕为人知的,在公众生活中,也总是体现为一种隐性状态。这使得评述者对诗人的描述,常常成为一种主观叙事。

诗歌不是一种流行性、潮流性很强的艺术,它和生活的滚动有一定距离。已经有很久了,人们在谈论诗歌和诗人的边缘化,但边缘化也许是一个错觉,诗人,其实一直处身于生活深处。或者说,他一直处身于一种另外的生活,那是一种更加固执的生活,由那种生活中环顾,现实生活倒如同幻象。就像我不久前乘飞机,从舷窗外望,是白色云海,白云上什么也没有。我忽然有一点恍惚,因为我手里有一本买给小孩子的神话书,书中的白云和现实中的白云完全不同,那是另一片大地,是许多神奇故事的发生地。在那样安静的飞行中我渐渐明白,其实窗外的白云上并非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我没有闭上眼睛而已。白云,虚幻而真实,它是自然物,但随一阵风吹,能随时潜回书页间,给遗忘带去记忆。这个世界,要一目了然一直是困难的,就像白云的悠闲漫步,仿佛已置身万事之外,但它们远离又返回,舒展又聚合,急遽的变化中,仿佛真的藏着某种从未被我们觉察的源头。所以,心灵生活,或曰在诗歌中呈现的生活,远比正朝前滚动的生活重要。只有浮躁者才认为生活目不暇接,其实世界并没有变,它仍然是人的世界,仍然是带着神性的世界。写作者如果只是复述生活的表象而毫无见地,或者仅仅说出自身的苦楚而不能使之成为生活的起诉书,就无法认识到写作的真谛。所以,诗人的生活是否有价值,不是留意身边的喧响,更不是和大家一起欢呼,而是要去寻求、辨认这些声音和场面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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