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春天的河坡之上（外一章）

赵大磊河南

躺在春天的河坡之上（外一章）

赵大磊河南

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河坡之上，没有风的吵闹，全身无比的轻松，那种带着甜蜜的幸福，让我似乎回到了母体之内，在幽幽的黑暗之中，真切地享受着最原始的温软和安全感。

我的头顶，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油菜地，一朵一朵的小花连缀成河流，在幽长的河坡里掀起金色的风暴。一只一只的蜜蜂“嗡嗡”地唱着歌，从一朵花里钻出来，又钻进另一朵花里，把黏黏的花粉，在清闲的时光里咀嚼成甜蜜的幸福；而村民们则在若干天后，欢天喜地地收获满地成熟的油菜荚，在平整的打麦场上捶打出菜籽和汗珠，然后在吱呀的磨坊中把它们榨成有滋有味的鲜香。

油菜地之上，那些散落的村子，是随意搭造在大地上的鸟巢。在这个季节，鸟雀们总会用它们灵巧的坚喙，在树杈间垒起它们的房子；村民们则会从土窑里运回砖块，用粗糙的手掌和大滴的汗珠，在大树下搭建起它们的窝巢。他们比邻而居，一样地忙碌着，幸福着。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春天的心脏里。我听到，一些小鸟，欢喜地端坐在桃枝上，在桃花深处对歌；几只野鸭，在清凉的河水中，探索着另一个世界。我离牧羊老人是那样近，只有一朵白云的距离；我离故乡是那样远，走着走着，脊背就弯了，头发就白了，往草地上一躺，我就成了那个老人。

不知道杨树的影子是何时矮成一点儿的，也不知道河堤的影子何时与我完全融为一体的，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弯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在了树枝上，它就是我一日一日消瘦的灵魂吗？

牵挽一生的拐杖

乡村的早晨总是从露珠开始的，当一颗一颗露珠明亮起来，璀璨成满天星星的时候，天就亮了，太阳也升起来了。

晨光中，一个老太太扶着拐杖，踏着青草，踩着露珠，蹒跚着腿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她走得很吃力，几乎迈不开脚步，每走一步，都要借助拐杖的力量，一点儿一点儿，晃晃悠悠。

她的拐杖，不是竹竿，不是木棍，是一个和她一样满头白发的老人。他是她的丈夫。他用双手扶着她，用肩膀挎着她，努力让她一点儿一点儿迈开步伐，在柔软的土路上慢慢地行走。

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多久了，没有人知道。路边的野花应该知道，野花旁边的杨树应该知道，杨树上面的鸟雀应该知道，它们每天早晨都看到，一个老人用自己的肩膀，替另一个老人开路。

她肩膀上倚靠的，是一座巍峨的青山，一座会移动的青山，那是她的靠山，也是她的信念；他手中牵挽的，是平凡的流年，那是他的牵挂，也是他的温暖。

一步有多远？一步就是一颗露珠到另一颗露珠的距离。一步需要走多久？一步就是一生，他们就这样搀扶着，从日出走到日落，从今天走向明天……